任家宣在人羣外看着她這副咄咄逼人的神態,真是懷念啊,不肯吃虧的小辣椒。
她的普通話進步得真快,句句鏗鏘字字清晰有理有據的,要不說,知識就是力量。
宋明誠見董言言喊得差不多了,拽了拽她的胳膊,說道,“行了,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就行了!”轉頭又對包子鋪老闆說,“大哥,其實這也沒多大的事兒,你說你要是有商有量的,何必鬧成這樣?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們也不容易,所以我們也理解你們的不容易。你說我倆都是學生,你那幾塊石頭砸下去,我們好幾百塊就沒了,昨天晚上我們都沒怎麼睡覺,打掃了半天,半夜還得起來煮粥,你光看我們一天天掙錢了,那我們也付出辛苦了。這麼對待兩個小孩兒,你說你能下的了眼兒不?我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你去把我們的玻璃安上,把我們的牌匾燈箱修好,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都是鄰居,真鬧到派出所,你們的臉上也不好看。”
包子鋪老闆的神色由最初的冷硬變成了無奈,他看着他們,長長的嘆着氣,“兄弟,我也不容易啊,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指着這個包子鋪活着呢,你們的粥鋪一開,我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這都要過不下去了,你問問這裡的街坊鄰居,過去誰不都是到我家買包子饅頭?現在全跑你家去了,你們自己吃飽了,好歹也得給別人留點兒活路吧!”
聽他有些示弱的意思,董言言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優勝劣汰是市場的法則,這你怨不到我們。但是你既然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商量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要不這樣,你每天早晨做的包子饅頭批給我們一部分,我們儘量能多拿就多拿,剩下的你們自個兒還可以賣,你覺得怎麼樣?”
包子鋪老闆有些意外,跟他媳婦兒對視了一眼,猶猶豫豫地問:“真的?不過我們本來就是小本生意,你們給的價不能太低。”
董言言一聽好嘛,這還得寸進尺了。於是她耐着性子說道,“價格我們商量,我們本來自己做包子饅頭挺好的,批你們的東西,純是想幫你們,你要的價合理,我們就要;要是太高,我們可就不要了。咱們還各自做各自的生意。”
包子鋪老闆咂摸着嘴想了半天,最後點點頭,“那也行,那就這麼着吧。”
“那我先把話說明白了,你給我們店供貨,我們沒別的要求。但是最基本的必須要保質保量,乾淨衛生。不能砸了我們店的招牌。”董言言接着說道。
包子鋪老闆笑了,“這你放心,我這人就是實在。”
“行!那你先去買玻璃吧。得趕緊把我們店兒的玻璃裝上,然後幫我們把牌匾修好。”董言言說道。“咱們一碼是一碼,我們幫你是仗義。但是你禍害我們的東西,你得賠,下次不能這樣了啊。”
包子鋪的老闆一聽她說這話,面子上有些下不來,悶聲悶氣地說,“行。”
那麼大歲數的人了,被一個小孩兒訓斥,他還是不太得勁兒。
董言言可不管他得勁兒不得勁兒,對她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圍觀的人一看這架吵不起來了,也就都散了,董言言轉頭就看到任家宣在旁邊站着,於是對他笑道,“你來了,咱們走吧!這一早晨給我鬧得,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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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宣跟董言言來到粥鋪門口一看,可真夠慘的,靠近路邊的窗戶上的玻璃都沒了,牌匾也癟了。顧客們在四處透風的房子裡若無其事地喝粥,有好信兒的還衝着窗口指指點點的。
“難怪你剛纔發那麼大的火兒,擱我我也得急眼。”他皺着眉頭說道,“對於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人,真不能客氣。”
董言言擡頭,對他笑笑,“家宣,我剛纔是不是像個悍婦?沒辦法,對於這種人,你必須要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否則人家就當你是軟柿子捏。”
“你剛剛的樣子挺好看的,又驕傲又野蠻,可愛極了。”任家宣拉起她的手笑道,“我要是你,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你就是太好心了,自己都被蚊子咬了,還惦記蚊子有沒有吃飽,自己家裡有,幹嘛用他家的東西?不是增加成本嗎?”
董言言笑着搖搖頭,“你說的有道理,可是要追究他的責任,哪兒就那麼容易了?錄像我們是有,可是昨天晚上黑燈瞎火的,也只能看着一個模糊的人影,他要是死不認賬,我們也沒招兒,好在他們都不懂,才被我倆忽悠了。要麼說知識就是力量,這話不假。再說他們也確實不容易,我們批他們家的東西,雖然要多花點兒成本,可是就算是換個心安吧。現在的人多壞呀,你真把他逼急眼了,什麼事做不出來,特別是做餐飲的,更要加一萬個小心,昨天砸碎個玻璃充其量被嚇了一下,也沒傷着人,不算什麼大事兒;萬一他想點兒別的招,偷偷壞你一下,就不一定出什麼事兒了。”
言語中,帶着些委屈和疲憊。她討厭跟這樣沒素質的人打交道,那樣會讓她看起來更沒素質。可是在創業初期,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任家宣沒想到開個小小的餐館也有這麼多爛事兒,真是做什麼都不容易。
“我以爲只有職場上纔有勾心鬥角,沒想到在這市井中也這麼亂七八糟。”他深有感觸地說。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既然哪兒都有爭鬥,還不如往上層走,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呀。”董言言笑道。
任家宣摟着她的肩膀,信誓旦旦的保證,“言言,我會幫你的。”
“你能站在我的身旁,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董言言靠上他的肩膀,很認真地說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有顧客往這邊看過來,她趕緊稍稍推開他,任家宣微微嘆了口氣,寵溺地笑着,拉着她的手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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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明言粥鋪的門口貼出了一張海報,海報做得很精緻,上面全是關於端午節的介紹,下面是一行醒目的大字:爲了慶祝端午節的到來,今日在本店消費的顧客,均可獲贈香包一個,彩繩一根。還有免費大抽獎,贏糉子活動哦~
再往上看,窗戶上掛着一排彩珠和小葫蘆,屋檐上面還插了一大把艾蒿,散發着濃郁的香味兒,在門口最顯眼的地方擺上了一個大鐵盆,鐵盆裡裝滿了各種口味的糉子,旁邊的兩個鐵盆裡,裝着各種鹹的淡的雞蛋鴨蛋鵝蛋。
一派濃濃的節日景象。
任家宣一走進店裡,一股糉子特有的香味兒撲面而來,只見董言言胸前掛着一個精緻的香包,手腕上戴着精緻的五彩手鍊,正在櫃檯後面忙碌地收錢,而服務員正在熱情地給顧客推薦糉子。
“這裡的節日氣氛好濃啊!”他靠在吧檯邊上,對董言言笑道。
董言言擡起頭,滿面春風地對他笑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今天糉子是主角,我當然要好好的宣揚宣揚。”
任家宣寵溺地笑了,“一提到端午節,你就異常的興奮,我今天看到報紙上刊登你的文章了,高興吧。”
“真的呀!那太好了!”董言言興奮地叫起來。這些天可把她累壞了,她幾近瘋狂地往各大報紙雜誌投稿,主題思想只有一個:端午節是中國的傳統節日,不是任何小國寡民的,誰想搶去都不行。她發現自己都強迫症了,一提到端午節,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
任家宣含笑看着她,“就這麼一個小節日,用得着這麼緊張嗎?從冬天惦記到夏天,好像生怕人家搶去了似的。”
“小節日也是咱們國家的節日,我就是這麼小氣,我的東西,不管大小,誰也別想搶,更別想偷。憑什麼呀他們!想起來就生氣!”董言言熟練地收錢打票,狠狠地把鍵盤摁得啪啪響。
“誒,跟你商量個事兒,今天去我家一起過節唄,我爸媽想看看你。”任家宣傾身過去,湊到她跟前笑道。
“啊?”董言言有些驚訝,“他們怎麼知道我的?你怎麼跟他們說的?不是不是,他們怎麼跟你說的?”
任家宣很少見她這麼慌亂的樣子,其實他也很無奈,自從上次跟媽媽提過一嘴以後,她就對這件事上心了。他趁勢就想順水推舟的把言言介紹給他們,這樣總比他們找到學校鬧得滿城風雨的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既然他們都知道了,你就去一趟唄。他們上次對你印象挺好的,你這次好好表現,他們一定會喜歡你。”他陪着笑臉,誘哄道。
“可是我要知道原因,才知道今天去的是不是鴻門宴,家宣,如果你希望我們走得長久的話,就不應該這麼草率。我們現在還沒發展到需要到家長的程度,而且你沒見過我的家人,我就去見你的家人,這樣不怎麼好。”董言言無奈地皺着眉頭說。她現在才十八歲,十八歲就談戀愛,他那個家教嚴格的家庭接受的可能幾乎爲零,她可不想上門去自取其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