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李卓新的病房顯得有些尷尬,因爲許奇亮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讓夏末去回憶那些細節,這太殘酷了。他看着這個許久不見的女孩,比記憶中更加硬朗堅毅,完全不是在報紙中看到的花瓶形象,也不同於剛剛在李卓新面前表現出來的小女人氣質。
對於同他男人關係好的朋友夏末還是很客氣的,因此沒有讓他等多久便開口說道:“你不會是專程來這邊坐着看我發呆的吧。”
“我倒是想,就怕那個霸王龍衝進來把我丟下樓。”他玩笑的說着,試圖讓夏末放鬆,因爲他能感覺到她全身肌肉的緊繃,尤其是在他拿起小刀之後,眼神更是銳利,隨時準備反撲。
他拿起一顆蘋果問:“需要我給你削皮嗎?李卓新小時候住院時候,我經常放學去醫院看他,我最喜歡照顧人了。”
夏末舔舔舌頭:“嗯,好的,削好看一點。他說你最無賴,每次弄的坑坑窪窪,蘋果皮上的肉比他手中的都多。”
許奇亮手一抖差點劃到自己的食指:“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就這樣被他毀了。不過你這小丫頭倒是大牌,讓李家大少伺候你,吃喝拉撒全包了,讓小爺給你弄水果,這在b市算獨一份了。給,拿着。”
夏末轉了一圈,評價道:“果然夠醜。”然後心滿意足的啃咬着,嘴巴終於沒那麼幹了,希望李卓新不要那麼早回來,不然就沒得吃了。
“問吧,你們想知道什麼?”夏末擦擦手,淡淡說着。
這麼直接反而讓他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想回憶,那麼我就不問。”說出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僞,可他們本來就是一羣虛僞的人。
“你幫我把紙和筆拿過來一下。”
許奇亮不解:“你要做什麼?”
夏末接過筆,不再言語,用漫畫的形式展現着自己見識到的東西。從槍械細節到舞臺表演,到圍觀人羣的瘋狂,一幕不拉。
夏末皺眉,手指開始有些顫抖,她想去刻畫描寫,但是就是無法下筆。
許奇亮從看到那些機械簡圖就開始不淡定,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長期接觸的這些機械,有些甚至是他們都還沒拿到的東西;越看越是心驚,比他們想象中還要瘋狂。看來需要好好查查後勤倉庫了。
“你不用特意將自己的經歷畫進去,你是在執行任務,有傷亡指標。而且你的經歷我們都知道,在死亡面前沒有人能坦然面對,反補,這是生存本能。”
夏末放下筆:“原本以爲自己是個冷血的人,事實卻告訴自己不是,我該慶幸纔是。先查查這個會所是誰的吧,多少肯定有聯繫。既然他捨得暴露,那麼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許奇亮收起手稿:“我知道了,會跟進的。我有一個問題,想知道,方便嗎?”
夏末側頭看着:“說,我聽着。”
“你知道爲什麼馬洛每年都送你黃金嗎?你們是否存在特殊關係?”他看了一眼一直被放在櫃檯上的狐狸手鐲。
夏末順着他的視線而去:“你不怕被竊聽嗎?而且這是兩個問題。”
“我們將它送進過實驗室,沒有任何異常,你可以放心佩戴。”
“我想也是,那麼真是謝謝你們,如此爲我的安全考慮。”她轉過頭,面無表情:“我一直以爲那些東西是乾爸送的,從來不曾懷疑;我也不知道我們是否有關係,或許是看我順眼吧。”
許奇亮皺眉:“這樣理由無法說通,這對你其實沒有好處,如果真的有那麼你說出來或許對大家都好。”
他暗示這件事會對李卓新會造成影響,可夏末確實也很無奈,誰能知道瘋子的想法,如果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做,那麼就不會一直無法處理了。
夏末嘆氣道:“或許他欣賞我一點,不相信人性,只信人命。如果不是遇到......對於沒有原則的人來說,心情很重要。這一秒他覺得你好,那麼會將你捧上天,下一秒就會將你拋入阿鼻地獄。不是嗎?”
許奇亮看着夏末傷痕累累的模樣,思考着。“這是你的,我們一直沒有開機。”
夏末打開鈴聲沒有多久鈴聲就響起,陌生的號碼,連續數字‘4’一點都不避諱;許奇亮示意夏末接起,正是他們在討論的人。
“終於開機了,從報紙中得知你住院的消息,叔叔覺得十分痛心,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開車去撞高速欄杆。嘖嘖,這樣的承受能力可不行。斷了幾根肋骨,需要叔叔送你排骨補補嗎?”馬洛不陰不陽的說着。
夏末:“如果你是打電話來嘲諷的,那麼就這樣吧。”
羅哥:“我們的合作遊戲已經開始,大吳小吳已經到g市,有批貨要到,你讓人接應一下。”
原來他老早就開始佈局,就等着夏末的踏入,這樣遊戲纔會更有趣。“我會讓海關署在碼頭等你的貨,這也省下你們搬運的麻煩。”
“哈哈,你不會的,我等着你給我安排。”他笑的很張狂:“我看到照片,確實是個可愛的小孩,又乖巧又聽話。”
夏末立馬想到他說的是嘟嘟,激動的喊着:“你混蛋,我說過讓你不要去打擾他們平靜。就算看在乾爸的面子上。”
“噓,受傷的人不要動肝火,傷身。”他用愉悅的語氣說着:“對了,李家小子不可靠,還是早點離開吧。叔叔,是怕你受傷。”
聽着聽筒中傳來的聯繫單調的機械聲,緊緊的將握着手中,閉着眼說:“是你們特意放出我住院的消息嗎?”
“是的,事故正好被一家媒體拍到,等我們介入的時候影響一家很大,我們無法只能出此下策。”
夏末接口:“畢竟一個模特酒駕是那麼平常的事情。我知道了。”
“那麼我先告辭了,你好好休息。”他趕着回去知道,這通電話的內容。
夏末疲憊的說着:“不要去動那批他們要等的東西的注意,他在玩危險遊戲,但我卻奈何不了他。他在賭我和李卓新之間關係,先抓一路給我的危險品運輸公司開綠燈的那票人吧。”
聰明如夏末,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會在自己的東西里面做手腳,她的電話肯定已經被監控,比起來,反而是瘋子來的利落。
“那一票人,我們會調查,但我們也無法眼睜睜看這批所謂的‘貨物’流露出去,我無法答應你,這是我的職責。”
夏末冷酷的說着:“捨不得孩子套不住了,誰也不知道這次運載的是什麼,或許不是粉末類物質,活人也有可能。”
她繼續說道:“佈局纔剛剛開始,你們就已經失去主動權;別把我或是光叔他們一家的性命直接送到他手中。他從來就是個謹慎又工於心計的人,我就是你們手中隨意擺動的棋子,你們都想控制我來打擊對方。但我更吃他那一套,因爲我也是個瘋子。”
許奇亮沒有對她所說的做評價,職業化的說着:“我會盡快向上級彙報這個情況,確定計劃方案,保證他們的安全。”
夏末已經知道他們的決定,叫住準備離開的人,重申自己的立場:“我不會再將自己或者在乎之人的性命陷入危險境地,因爲無法承受。別逼我走一條我不想走的路。”
這纔是馬洛看中夏末的原因,爲了生存和目的,可以不顧一切。
許奇亮看着這個性格迥異的夏末,重重的關上門。
關閉的門,關不住內心的憂傷,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沒有什麼一樣,卻總覺得少了什麼。
養傷的日子總是過的特別的快,外面的世界又彷彿和夏末無關了。李卓信不想讓她知道的事,那麼她就當做不知道。自顧自的養着身體。
哦,對了,他們又換了一幢房子,是在一個有錢都買不到的地方;只是有些遺憾隔壁住的是卓小舅,每天半夜都能聽到跑車馬達的噪音,這非常影響夏末的睡眠質量;除了這些,其他堪稱完美。
夏末每天清晨都會繞過巨樓梯口那盞巨大華美的水晶吊燈去露臺上曬太陽;她喜歡看四隻小傢伙在院子裡寬闊的草坪玩鬧,還有想象被原木色的木頭柵欄隔離在內的花圃,春天該種些什麼;柵欄干道還有一排高大粗壯的法國梧桐,若是秋季就更美了。
她的眼光穿過電動大門遠眺半山坡,環境非常好,到處都是白漫漫一片,到了春天又會變成鬱鬱蔥蔥的模樣;裡面散落着高低不一的別墅,白牆紅瓦背依青山,顯得越發神秘,掩映在半山中影影重重。
家庭護士每天都會來爲她做常規檢查,營養師依舊會做着那些湯湯水水很難吃的東西;李文音也會經常出現,當然多半是帶着一大堆古裝,這讓夏末可以忙上一整天。
這是一幢很闊氣的別墅,透亮落地大玻璃窗,原色風格的主體建築,精緻典雅又不失大氣。夏末笑稱自己就是被圈養的金絲雀,在這金堆玉砌如夢似幻的別墅,渾渾噩噩的過每一天。
李卓新卻說是在實現她的夢想,因爲她就是那隻沒人會苛刻你在幹嘛的富人家的貓。他用心讀了她的書,記住了她的話。
她第三本小說中這樣寫道:如果給她一個機會,想當一隻富人家的貓,每天無事曬曬太陽,還有專人伺候着;心情好,衝着主人撒撒嬌;心情不好,步履輕盈的回到自己的世界。
無奈接受的她,開始無所事事的生活,和花匠一起除草,進廚房學做西點;頭髮長了,長肉了,她的氣色比以前更好。一眨眼就是三個月,近年關,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李卓新本人。總是忙。
每天她獨自一人坐在寬闊的餐廳裡吃飯,坐在露臺上發呆,躺在牀上失眠,過着世外桃源卻與世隔絕的日子。等待,好像成了她生活的主要旋律。
管家在廚房中找到了夏末,恭敬禮貌的問好:“夏小姐,有服飾公司來給您送新款服裝,已經帶到試衣間了。”
夏末疑惑道:“又是誰安排的,隔壁哪位?這都快過年了還有什麼新款,坑我不懂時尚嗎?或是準備送我春夏裝,凍死我。”
管家笑着說:“不是的,服裝公司的人說是卓先生。”
夏末問道:“那麼卓新人呢?沒有回來?”看着對方靜默的樣子,夏末略微有點小失望,看來是很忙咯。
李卓新確實很忙,他正在赴葉琳的約。
這三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沒有在碼頭截下那批貨,卻在運輸途中扣下運輸公司的車;隨即勒令公司整改。
上頭的計劃變得太快,手段非常強硬,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既然他要渠道,那麼就斬斷;他要發展罪惡的溫牀,那麼就掀翻。這次的風暴來得異常猛烈,以發展爲名行整改之實,令大批人下馬,人人自危。
馬洛開始反撲,先是嘟嘟被綁架,後是郭清出車禍,幸好沒有傷亡。他在逼迫夏末出現,所有人都在懷疑他的意圖,甚至是李卓新自己。
葉琳包下了整個電影反映廳,等待着李卓新的到來。
李卓新隔着兩個位置坐下:“葉大小姐好氣派啊,不過這很符合您家風格。”
來來回回這麼久,早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她輕輕的說着:“氣派不氣派另說,但是起碼很自在。沒有人打擾我們談事,這不是很好嘛。這次來其實有三件事情,不知道怎麼處理要問問你的意見,希望能有個滿意的結果。”
李卓新轉着手錶:“您說,聽着呢。”
她笑着拿出兩份資料:“這是我外公剛剛接到的舉報材料,他十分痛心疾首,畢竟是他引薦的。還有一份是質檢報告,不過你可看可不看。”
這是一份非常詳盡的收受賄賂的報告,裡面記載的是一個他很熟悉的人,他面無表情的看完;至於另一份確實是產品質檢報告,是關於蕭華正在經營的哪家美容院的,居然有大堆的違禁品。
李卓新嘲笑的着說:“呵,沒有什麼好棘手的,材料往上一遞就好了。”
他們老早就知道會出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的快;李遠征又何嘗不是個誘餌呢。其實他們都只是一顆不起眼的棋子,最終被擺在什麼位置,都看上頭人的決定。
葉琳知道這件事其實對他束縛力不大,笑着說:“大義滅親,果然是幹大事的人,怪不得外公那麼欣賞你。”
她拿起手中的遙控器說着:“好了,可不能影響我們看電影的好心情。”寬廣的大屏幕,閃現着夏末的臉,或驚慌或隱忍,抑或痛苦。
葉琳看着他漸漸握起的手,笑着說:“這可是有人特地郵寄過來的,我想着應該和最親近的人分享,是不是覺得很榮幸嗎?”
李卓新咬牙切齒的說着:“你想要做什麼?”
她玩着自己的指甲:“這就是第二件事情了,要不要公開呢,畢竟挺精彩的。”
李卓新眼神銳利的看着她:“那麼第三件事呢?”
“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其實關聯性很大的,解決起來完全看你的態度。”她一挑眉說道:“關於我們兩的事情也傳了那麼久,或許是該辦了。”
李卓新看着她:“爲什麼是我?”
葉琳看着他的眉眼和好看的脣道:“目標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