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一直在惴惴楊非剛纔提到自己自作主張的事,他以爲楊非一定會因爲這件事斥責自己,卻沒想到楊非連提都沒提,反而是向他詢問城裡的狀況。不過韓浩也沒想,簡單組織了一下語言,立刻回答道:“情況很糟糕。哥你也知道,連着下了幾場暴雨,現在大街小巷全是污水。死的人也多,已經差不多十幾天了,屍體爛了不說,給污水一泡,到處是蒼蠅和肉蟲子……我想城裡應該還有一些活着的人,他們必定過得很悽慘。”
韓浩突然說不下去了。這個胖男孩的臉上充滿了噁心的表情,當然,還有幾分對於那些倖存者的同情。像他這樣長在和平時代的年輕人,有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
“幸虧我們那天冒雨搬家,否則,污水倒灌,我們又住在四巷那種髒地方,倒黴的一定是我們。”安明遠接過話頭說道,“回來的時候,我看過了,別墅區的位置在城北,地理位置比較高,暫時還不會出現這種被污水環繞的狀況。”
楊非漠然頷首,回望着他們或緊張或不安的面容,長舒一口氣徐徐說道:“李路那些人我冷眼看過,暫時不會出什麼亂子。現在要緊的是,別墅這邊的防衛工作。”
聽了這話,韓浩和安明遠立時正襟危坐,而陳夏琳卻一臉茫然。她不知道,在強調團隊安全的時候,爲什麼一定要她在這裡。
“大榮的腿傷一直不見好轉……現在,團隊裡面注入了新鮮血液,就應該讓他們快速補充進來。”楊非立刻把目光投向安明遠,“安叔,新來的那幾個男的體格還都不錯,還有趙雲浩和趙文浩兩個兄弟,看起來挺精神,他們倆主動請纓出去尋找物資了。這件事,就交給你辦。”
安明遠當然知道楊非話中的含義。這個年輕人知道自己出身特種兵銀狐,把訓練特種兵的那一套拿出來訓練那幾個年輕人,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現在的狀況,並非只是訓練“新人”這麼簡單。
楊非很堅定地繼續追問着:“10天,能不能出師?要儘快。”
安明遠略挑眉,終究是開口說道:“這……倒是不難。可小楊,你要明白,我,浩子,哪怕就是大榮,和小丁,我們跟着你,不能說是身經百戰,可對於喪屍,我們的恐懼必定是小的多。那些人……”不知爲什麼,在安明遠觸及楊非那漆黑不見底的瞳仁時,最終選擇閉口不言,不由自主地服從他的命令。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喪屍。”楊非擡起眼皮,鄭重其事地向團隊裡除自己之外的“進化人”,“別墅區附近並不是人員密集場所,也沒有住宅區,喪屍靠近別墅區的可能性並不大。”
韓浩並不理解楊非話中的含義,微微瞪圓了眼睛回望着楊非,眼神多少有些茫然。安明遠卻是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他很明白,楊非話中的含義,必定指那些不懷好意的倖存者——特別是……
“我不會讓他們靠近半步。”安明遠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着,“他們要是敢靠近,我就一刀一個,超度了他們。”說這話時,安明遠目光格外堅定,口氣也甚是森嚴。
“安叔,我怎麼突然覺得你變了個人似得……”韓浩看着這個中年人,臉上露出些無奈地笑容,“你身體還沒好呢,都是些小事,交給我和大榮就好了!”
安明遠挑起眼角看了看身邊的胖子,卻什麼都沒說。
“治安方面,安叔,浩子,這件事就由你們兩個來做。”楊非把目光投向團隊中的強化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別墅區。附近不會有徘徊的喪屍,放槍也沒有關係。任何倖存者想要加入團隊,必須放下所有武器。尤其是那些扎堆的,要多加小心。”
兩人應下來,楊非再三叮囑過,就讓韓浩和安明遠回去休息。
自打末世爆發以來,人們一直都繃着弦,顯然都快要瀕臨撐不住的狀態。作爲曾經的強化人,在末世征戰十年,楊非很清楚,不管是普通人還是強化人,一旦疲勞過度,犯錯的機率會增大數倍。
和平年代的失誤,或許會讓你受傷,或者是會丟了工作和飯碗……而在末世,犯下錯誤往往是不可原諒的。因爲,犯錯的人,不是丟了性命,就會害得其他團隊成員丟掉小命。
“那,楊非哥哥,現在也沒我什麼事了吧……”一直抱着膝蓋坐在最遠處的陳夏琳,見兩人要走,急着站了起來,“不如我也先回去。”
楊非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急琳琳,我有話跟你說。”
不僅是陳夏琳,連韓浩和安明遠都有些茫然,只不過他倆一個對視,還是快速退出房間。
陳夏琳不自覺地身體僵硬起來,見楊非把臉轉了過來,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琳琳,我不會怪你。”
出人意料的是,楊非的聲音很是溫和,這讓一直懷疑楊非會斥責她的陳夏琳十分驚訝。她不由瞪圓了眼睛,多少有些困惑地望着楊非,卻聽他往下說道:“琳琳,我並非是冷血的人。但,剛纔你也聽得很明白,我們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陳夏琳並不笨,相反,以她的成長環境,這個敏感的女孩非常聰明。細膩的心思不亞於丁雪柔,讓她臉上的困惑漸漸如雲霧般消散,一雙粉拳緊攥短裙,以致於這雙白皙的雙腿露出來都渾不知覺。
良久,她含了一雙熱淚擡起頭:“哥哥,你就這麼容不得我爸爸嗎……我保證,我保證他不會傷到大家!我想養着他……我可以養着他,一定可以的!”說着,她莫名地激動起來,“遲早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憑藉現在的醫學條件,一定可以讓他恢復原狀,沒有腿沒關係,我爸爸可以去d國裝義肢,聽說那裡的技術很先進……”
她就這樣一股腦地說了下去,這個平日裡溫順乖巧的女孩,突然變得很像一個街頭的怨婦,揪着一件事情囉嗦不休,生怕少說一個字,自己已經變異爲喪屍的父親,就會被這些人徹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