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手骨傳來劇痛,讓他窒息。渾身冷汗的何永強蜷縮成一團,在觸及楊非漆黑不見底的雙眼時,他周身一顫,恨不能就此變成一堆真正的爛泥。
所有人,包括安家叔侄都愣住了——抓回這個暴徒頭目他們的確十分欣慰,可現下這個場景,他們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到詭異!
人羣之中,那個一直以“市醫院第一把刀”的沈柯文,滿面驚恐地站了起來。相對於人們的壓抑,沈柯文顯得比任何人都要恐懼百倍!
因爲,這些人裡面,只有她和丁雪柔知道,韓斌墨傷得到底有多重。
這個男人那天被楊非帶回來的時候,整個前胸都呈一種被徹底撕裂的狀態。在這種醫療條件極差的喪屍時代,她和丁雪柔小心縫合後,他雖然勉強保住了性命,可由於傷勢過重,他一直處於深度休克的狀態……
他,他怎麼突然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就站起來了?沈柯文驚愕地張開了嘴巴,重傷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
這位主任醫師萬分震驚的時候,被吊打的何永強,因劇痛而蜷縮身體,發出陣陣哀鳴似得告饒:“別殺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弄成這樣的……我,和我的兄弟就是太餓了,實在是,實在是忍不住。外面還有很多那些東西殺人吃人……我們,我們……”
他繼續搜腸刮肚地向楊非表明心跡,甚至不惜說一些叫人聽了就很噁心的奉承話。
從始至終,楊非只是保持着完全沉寂的狀態。他只是緊緊握着還在滴血的叢林之刃,半垂着眼瞼,漠然地看着連聲求命的何永強。
他的樣子,倒很像那些爲死者做彌撒的牧師。
嬌嬌抱起小聲抽泣的蘇天吉,一臉仇恨地望着癱倒在地的壞蛋,和這一屋子抱頭蹲地瑟瑟發抖的暴徒。這個曾經因爲美貌而做作的女孩,現下的表情倒很像是那些鏗鏘的女兵,瀲灩的桃花眼,充滿了激昂的怒火。
安明遠有些不忍,別轉臉去脫下了自己的衝鋒衣,輕輕蓋在她身上。
“何永強,你怎麼有臉說的出這種話。”倏然,嬌嬌一手捏着被他撕開的上衣,維持着僅有的自尊,一手攬着蘇天吉厲聲說道,“你和你的人,對韓浩開槍,對丁姐和大榮開槍……還,還企圖殺了我們!你怎麼還有臉說出這種話!”她放下蘇天吉,從地上撿起一根鐵棍,照着男人的後心就打了過去。
慘叫從男人口中響起,嬌嬌出手很重,也一直照着最柔軟的部位下手——可他卻始終抱着頭蜷縮起身體,根本不敢反抗一下。
不僅是嬌嬌,剛纔一起哭泣的陳夏琳,也滿面憤恨地站起來。跟兩個同學一個對視,憤然從地上撿起棒球棍和標槍,發出尖利的謾罵,和嬌嬌一道,狂毆這個一灘爛泥似得狂徒。
當然,曾經他也是這樣毆打別人的。
只不過這一切都反過來了。
楊非始終保持着沉默,低着眼瞼,死死攥着叢林之刃。
所有人,包括那些抱頭蹲在地上的混混,都保持着絕對的沉默。
不管地上那個哀嚎的男人如何辯解,體育館的那些被虐殺的少女,預先埋好的****……別墅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韓浩三人,都足以說明一切。
看着女孩們憤怒的動作,他彷彿從夢囈中清醒,冷然地走向一直垂首站立的韓斌墨。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這個剛纔還神勇無比的年輕人,突然脫力倒在一側的皮沙發上。
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栽倒,隨之陷入徹底的昏睡當中。
楊非扶着他躺好,纔是直起身體冷臉環顧四周,癱在地上的何永強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緊緊抱着頭,呲牙咧嘴地忍受着來自女孩們的“恩惠”,他的那些同夥不時偷看着,卻沒有一個人膽敢站出來幫他。相反,這些人開始擡起臉,對楊非笑得一臉諂媚。
楊非覺得深深地噁心。
他對端着槍的安明遠說道:“帶幾個人,把雪柔和大榮他們擡回去……放心,他們還有救。”
這話簡直如聆仙樂,安明遠立刻應了一聲,撒腿就往外跑。
一直躲在吧檯後面的沈柯文也聽見了楊非的話,第一個竄出來,略帶驚慌卻又自信滿滿地說着:“小楊,他們,她們受傷了!我去幫他們救治!”
楊非沒說話,只是對她一個頷首。他冰着臉,漠然地走向鐵籠子。在這種萬籟俱靜的死亡環境下,皮靴撞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楊哥!”少年見楊非終於注意到了他,一臉欣喜地喊起來,“楊哥,你沒事,你沒事就好了!”
“打開。”楊非低頭的同時看到了,被毆打在地,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王飛傑,鼻息之間發出一絲冷笑,“想不到又碰面了。”
對方只剩下了苦笑。他不敢怠慢,慌不迭地掙扎起身,替楊非打開鐵籠,放安子出來。
重獲自由的安子欣喜若狂,衝上去和楊非擁抱,少年的身體和年輕人撞在一塊,發出沉悶的聲音。
“沒事就好。”楊非拔出軍靴裡的手槍遞給安子,“看着這些人。”
安子早就等這句話了,被這些臭流氓在籠子裡關了一天一夜,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安子巴不得他們亂動,然後把他們打成篩子。
看着安子蠢蠢欲試的模樣,楊非冷冷走向了還在用鐵器毆打何永強的少女們。
“夠了。”楊非一聲令下,這幾個年輕女子統統停下了動作。不過看得出來,她們顯然意猶未盡。
因爲,即便停止了繼續毆打的動作,這些女孩的前胸,還在劇烈地起伏着。尤其是那兩個死裡逃生的少女,臉上的憤恨,簡直像是恨不能一口口咬死地上的混賬。
地上的何永強抽搐着身體,被毆打的男人全身上下已沒一塊好皮。他轉過臉,雙眼死死盯着楊非的臉——偏偏在這種時候,楊非對上了他無比仇恨的目光。
“你還真的不怕死。”冷漠地半跪下身體,楊非緩緩提起了叢林之刃。
這個被毆得頭暈眼花的男人眉頭驟凜,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