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港區,有一棟造價昂貴的豪宅,主人低調神秘,保全措施極好,讓那些好奇窺探的人紛紛無功而返。
大多數的傢俱都如室內的裝潢一樣呈現黑白兩色,簡單的線條讓原本就很大的空間看起來更大,玻璃在這個充滿時尚感的豪宅裡充當了主要的角色,大氣、簡約、現代,基本上將主人的偏好表現得淋漓盡致。
延伸的露天陽臺上,並沒有因爲天黑的關係而顯得暗淡,一個瘦弱的年輕男子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身側站着的則是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但從背影來看就是個冷蕭的男人,渾身散發着讓人心驚的冰冷。
“子軒在鈴木夫人那裡?”淺清的聲音顯得有些語氣無力,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臉色在夜裡顯得更加蒼白,不過他平靜的表情裡倒是看不出他像個病人,反而像是一直以來就是這樣。
“中午到的日本。”零的聲音很平穩,拿過一旁的藥丸和水遞給淺清。
“他終於忍不住來見我了。”淺清笑得像個孩子,嘴角邊的笑意輕輕淡淡,有些得意。
“鈴木夫人發來邀請,請首領明天小聚。”依舊是平淡的口吻。
這句話,卻讓淺清微微蹙眉,彷彿不太高興,他垂下了眼簾,“他連東京都不願意來,所以纔要我去大阪吧?”
零保持沉默,他知道淺清的話並不是疑問句,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大多時候的淺清,冷酷、絕情、殺人不眨眼,他將自己包裹在層層的冰冷之內,讓人看不見他的內心,讓人恐懼他的殘忍。
但是零卻不會忘記,在鈴木夫人面前的淺清,清透地像個孩子,眼中是明晃晃的快樂,也許在他的內心裡,依然是希望有家人的,像鈴木夫人這樣的母親,溫柔、體貼、善良。所以,淺清其實也是喜歡洛晴的吧,因爲洛晴的身上有和鈴木夫人一樣的溫柔善良,因爲洛晴喜歡的人是子軒,所以淺清才只是站在一側旁觀,若她喜歡的是別人,他大概早就搶過來了吧。
淺清,一直都是任性、倔強又固執的孩子,想要得到的就會不顧一切,瘋狂、肆意又囂張的傢伙。
“高橋先生也已經派人跟邱先生接洽了,聽說今天晚上一起吃的飯。”
“高橋?他還真是沉不住氣呢。”
輕輕淺淺的笑聲,從淺清的口中發出,他把玩着手裡的瑞士軍刀,小巧的軍刀在他的手指間轉來轉去,始終沒有掉到地上。
“你說,如果我和高橋翻臉,勝算有幾成?”淺清站起來,零立刻上前扶着他,他最近的身體很反覆,昨天才剛剛退燒,醫生吩咐了這幾天要好好休息。
“五成。”零沉吟了一聲,回答。
高橋和也,和子軒是同一期的學員,如今算是渡邊社中非常重要的一員。他是個很出色的人,能力卓越,在渡邊社中贏得一片好評,但是很可惜,他不姓渡邊,否則渡邊社如今的社長應該是他纔對。
他和渡邊社的元老之間的關係保持得不錯,畢竟他的交際能力讓人稱頌,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抓住別人的軟肋,軟硬兼施,所以這幾年他已經掌握了渡邊社不少資源。只是,這樣的白眼狼,淺清很早就發現了,也很早就在他的身邊佈下了眼線,他一直在尋找最好的機會把他和他的人一舉扳倒,只是現在,他突然很想知道子軒會選擇跟誰合作。
高橋,還是淺清?
這個問題,竟然讓他有了莫名的興奮。
“所以,子軒是個重要的砝碼,對吧?”淺清往前走了幾步,從陽臺望出去的夜景,透着一股魅惑的迷人。
也許,邱子軒這個名字在渡邊社並不爲人所知,但是夜修羅,卻是能讓整個日本黑道聞風喪膽的名字。夜修羅,在渡邊社裡,是個傳奇一樣的人物,元老們對他很是倚重,新人們對他非常崇拜,即使他們並沒有見過他。
“是。”零皺眉,他只是知道邱子軒曾經在渡邊社呆過,但是並不太清楚這個人曾經有多大的名聲,又或者該說,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商人,和一個隱在黑夜裡的王者,能夠有什麼可以牽扯得上關係的。
“這應該是最後一戰了,真讓人期待。”脣角輕扯,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這個清冷的少年,終於在暗夜裡,長大了。
見淺清良久不說話,零終於重新開口,“首領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拖了,醫生建議。。。”
“零。”淺清打斷他的話,轉過身來,直直地望着零,“如果是這樣平淡地活着,於我而言,跟死並沒有什麼區別,你懂麼?”
他自己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快要到極限了吧?說要好好休息,可是這幾天他幾乎沒有辦法睡着,一天能睡兩個小時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奢侈了,一開始他還用了幾天安眠藥,可是這幾天零都不讓他吃安眠藥了,因爲醫生說大量的安眠藥幾乎就是另一種自殺性的藥物,只能讓他的身體更快地走向毀滅。
“你要把渡邊社交給他?”看着淺清的眸子裡閃過的悲涼,零的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原來,他早就在爲自己準備後事了嗎?和邱子軒的對立,並不是單純滿足自己的任性,而是爲了幫渡邊社找一個更好的主人。
淺清面上劃過一抹不自然,他微微別開眼,“沒想到,居然被你發現了。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了。”
“可是,高橋先生不是應該比邱先生更適合麼?”畢竟,他在渡邊社呆了那麼多年,熟悉整個渡邊社,要說下一任的社長,應該是他更合適吧?
“高橋那個人啊,太自我,也太冷血,我不希望渡邊社會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團體。”淺清靠着欄杆,偏頭說道,“但是子軒就不一樣了,那個傢伙啊看起來雖然很無情,但是其實他是最多情的人,只要是他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最好,只要是被他放在心裡的人,就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零不予置否,他並不喜歡邱子軒,這個如狐狸般狡詐的男人,讓人看不穿,心生寒意。
“如果他知道,因爲他的反擊和纏鬥,讓我的身體迅速衰敗,他會不會有一點內疚?”淺清突然仰起頭笑了起來,溫涼如水的笑意在黑夜裡竟帶着幾分暖意,“逸叔確實沒有說錯,他是最適合接手渡邊社的人。”
當年的他,只是單純地不甘心,纔會那麼努力地讓自己變強,努力地讓自己贏過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輕,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他和父親、逸叔一樣放在一個位置上仰視,他只是單純地模仿着子軒的步伐,卻始終無法,超越他。
零的脣抿得很緊,暗自責怪自己的大意,沒有想到淺清存的居然是這樣的心思,若是可以早點知道。。。想到這裡,他又突然嘆了一口氣,就算早知道又怎麼樣呢,淺清是什麼樣的個性,會聽人勸麼?就算早知道,也依然逃不過如今這樣的局面。
只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取一個人承諾,到底值不值得?
“當年的他,真的很棒啊。。。”淺清閉着眼睛,彷彿在回憶當年的時光,“夜修羅,真的是一個走在巔峰的男人。”
夜修羅?零微微一震,瞳孔陡然放大,倏地明白過來。
邱子軒,竟然就是夜修羅。
“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麼來到渡邊社的麼?”淺清笑嘻嘻地回過頭看着零,“你留在我身邊,我就告訴你夜修羅是誰。”
“首領還記得?”零微微有些詫異,他和子軒年紀差不多,當年出道的時候聽說有這樣一個被神化了的男人,而那個人又陰差陽錯地救了他一命,爲了報答他,零纔會來到了渡邊社,淺清答應他,只要他爲他辦事,他就告訴他夜修羅是誰。
但是後來,渡邊社發生了太多事,把這兩個人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再後來,零也不再提起夜修羅的事情,淺清也彷彿忘記了當年的約定。其實,零如果真的想查,已經進入渡邊社核心的他是可以查出來的,但是他是個死心眼的人,既然淺清答應了會告訴他,他也沒有多事地自己查。
“我當時想,一定要想辦法把你留下來,子軒已經這麼厲害了,要是讓你到他身邊去,那我不是這輩子都沒辦法打敗他了麼?”淺清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像個撒嬌的小孩,帶着孩子氣的任性,但是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
“。。。”沒想到,居然是因爲這個原因。
“但是後來啊,我好像離不開你了。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殺手呢?”淺清自言自語,“就像個全能的機器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想,如果沒有你,我也不能這麼快地掌握渡邊社。”
所以,纔會捨不得讓他走,所以,纔會假裝忘記他們的約定。
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他一天不說夜修羅是誰,那麼零就一天不會離開他了吧?
零看着一臉孩子氣的清淺,無奈地嘆氣,這個可以看着許多條人命死在眼前的人,偏偏是個內心柔軟到無可救藥的傢伙,想要很多很多的愛,來填滿他那顆空洞到滿是傷痕的心,讓人放不下心,也不忍心拒絕他所有的要求。
其實,這樣被依賴的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