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做一個父親,他居然還有臉要求別人來保護我?”淺清陡然轉過身,兩眼通紅,面色蒼白地冷笑,“可是我的一點都不感激他,因爲他毀掉的,是我的一生。”
如果他是長谷川茗逸的兒子,他可以選擇留在渡邊社,也可以選擇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渡邊社,沒有自己的空間,除了渡邊社,他一無所有。
可是,這個偏執的男人卻站在一旁看他痛苦了那麼多年,依然半句話都不曾安慰。是不是到死,他也會緊咬着這個秘密不放?
他過着別人的生活,做着別人的兒子,他以爲這是他的宿命,所以他只能無奈地接受,即使很痛苦他也只能咬牙堅持。但是到頭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那個給予他生命的男人導演的一場鬧劇,在他將近三十年的生命裡,他給他的只有無盡的心酸和痛楚,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子軒在心底默默嘆息,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卻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希望自己永遠不需要告訴淺清這件事,推翻一個人所有的信仰,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更何況這個人是淺清。
就在這個時候,彥熙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泛着微微的紫青色,從雙手開始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捂着胸口喘氣,另一隻手則撐着牆,額頭上的冷汗津津地流淌,看起來難受極了的樣子。
“洛晴。。洛晴。。。”子軒敏感地發現不對勁,自己沒辦法動,他立刻大聲地叫喚起立在門口的洛晴。
一聽到子軒急叫,洛晴立刻衝進來,看子軒沒事才放下心來,隨着子軒的目光看向了另一邊的淺清,只見他靠着牆壁蜷縮着身體,彷彿忍受着什麼痛苦,她下意識地按下了子軒牀頭的急救按鈕,然後跑過去扶着淺清坐在沙發上。
“淺清,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洛晴依然是善良的,即使之前還對他存着幾分恨意,但是這一刻卻只是單純地擔心他,他的臉色難看極了,好像隨時會昏死過去一樣。
“他怎麼樣?”子軒勉強動了動,只覺得渾身一股火辣辣地痛,便安分地轉過頭看着淺清,擔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啊,他是有什麼心臟病之類的麼,還是哮喘?”洛晴手忙腳亂地給給彥熙順了順背脊,但是他卻一點好轉的意思都沒有,她皺緊了眉頭,這看起來不像是心臟病,但是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好在混亂的時候,彥熙和若楓一起衝了進來,彥熙的手搭上淺清的手腕,感覺到他的心跳快得很不尋常,眼神一凜,彥熙立刻讓若楓幫他一起把淺清扶去檢查室,他可能需要給他做一個全身檢查,這樣的症狀很像一些隱性的疾病,但是更像是一些中毒,他需要更精確的檢查。
“零。。。進來。。。”子軒眼尖地看到零跟着彥熙他們進來,看到他們出去又想跟着出去,他立刻叫住他,也許這些事零可以給他一個答案。
身子一頓,零還是乖乖地走了進來,立在子軒的牀邊,面無表情。
“彥熙的身體,怎麼回事?”子軒的聲音很冷,彷彿帶着淡淡的怒意,那個傢伙的身體肯定不是一點點的小病,剛纔的樣子絕對不簡單。
零擰眉,不語。
“如果你不說,彥熙也能告訴我他是什麼病。”
“有一種叫做p-link的藥物,注入身體之後會讓人依賴,有點類似於毒品,但是又不完全是毒品,它會讓身體產生一種抗體,對任何血清之類的有一種免疫力。簡單地說,一旦被注射了這種藥物,可能一輩子都要注射,一旦停止注射,身體就會呈現一種衰弱狀態。”零簡潔地解釋道。
“不注射,究竟會怎麼樣?”子軒抓到了關鍵,他不關心這種類似毒品的藥物,現在這種毒品的種類繁多,他關心的是停用之後會產生什麼樣的副作用,剛纔淺清的樣子恐怕就是副作用了。
想了想,零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解釋,“會一點一點腐蝕人的內臟,人的免疫力會降到最低,基本上就是隨時隨地可能會發病。”
“有什麼治療辦法?”洛晴被這樣的說法嚇到了,她是被注射過毒品的人,她知道這種痛苦,但是顯然淺清的痛苦更甚於她,因爲這種藥物比毒品更高了一個段數。
“停用之後,身體會呈現一種超負荷狀態,逆增長的狀態會越來越嚴重,之前我們找到一個研究團隊,配出了一種新藥,暫時地抑制p-link的藥性,但是因爲其中一直缺少了一種成分,所以效果並不顯著。”零知道淺清並不想被子軒知道這些事,但是就如子軒所說,彥熙既然已經把人帶走,就絕對會有結論,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這種藥物,是誰給他注射的?”子軒的臉色漸漸出現了寒意,面色鐵青。
“朝鮮軍方。據我們所知,那邊的人和渡邊淳社長有過一些過節,帶回來之後過了很久,才發現原來藥物一直潛伏在身體裡。”這應該就是之前長谷川茗逸去救人的那一次了,從那次以後淺清的身體就越來越差,醫生也差不出原因,只當是當時他受了一些nue待,所以纔會讓身體恢復地很緩慢。
子軒沉默不語,思緒卻飛快地轉動起來。
他似乎抓到了一些線索,細細地串起來,一點一點地,他好像明白了淺清的意圖,爲什麼手段會越來越激烈,爲什麼一定要這麼急着和他分出勝負。是因爲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吧?所以纔會那麼焦急地想要找到子軒,逼出他,而他的理由是。。。
腦海裡一抹精光閃過,旋即一道冷光出現,子軒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他已經猜到了淺清的打算了,這個傢伙居然打了這麼好的算盤,居然是想要把他拉到渡邊社,因爲身體的關係,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他來接手渡邊社了麼?
這個任性的傢伙,就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只是爲了一個渡邊社,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房間陷入了沉寂,洛晴不太懂淺清的算計,她只是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這麼強大組織的人居然會被人注射了這麼可怕的藥物,而淺清看起來沒有一點不同,他一定承受了比別人更大的壓力。
她突然不恨他的,反而還有一點心疼他,這個斯文白皙的傢伙,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垮掉,所以纔會那麼積極地想要證明自己。想到之前他們聊過的一些話題,她突然有點釋然了。
“零,你去彥熙那邊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麼?也許,彥熙會有辦法。”子軒的話音剛落,零就出去了。
洛晴知道子軒是故意只開零,她走近子軒,輕輕地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微微一笑,“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這些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他甚至還任由淺清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雖然零剛纔沒有說,但是他還是聽懂了他的潛在意思,恐怕這傢伙的身體虛弱得這麼快也跟他一直憂思過重有關係。
他一直都覺得很奇怪,淺清不是這種喜歡死纏爛打的人,他是冷靜自制型的人,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小任性,現在一切謎題都解開了,子軒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傢伙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了自己的計劃,用盡各種辦法,就是爲了讓子軒重新回到日本,重新回到渡邊社。
“那現在怎麼辦?”洛晴似乎有一點點明白子軒的意思了,但是她還是不違初衷,她不希望子軒重新將這些事情攬上身,太危險了,她沒有辦法再一次看到子軒一身是傷的樣子。
子軒微微勾起脣角,看着洛晴微笑,“有些事我一直不想插手,不過現在看來,不插手也要插手了。”
依然不太明白子軒的意思,不過洛晴還是莞爾一笑,“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是,請你好好保護自己。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重傷的樣子了。”
俯下身,將自己的臉頰覆在子軒的包着紗布的掌心中,她微微閉着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溫熱。
“謝謝你。”千言萬語,只凝聚在這三個字之中。
即使到了很多年後,提到這時候的洛晴,子軒依然覺得很感動,因爲他心愛的女人幾乎是毫無條件地支持他,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幸福,那是一種完全的信任和尊重。
子軒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他一直都記得他離開日本的那天,有一個纖瘦的身影一直立在基地大門的後面注視着他,只要他回頭就能看到他,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回頭。因爲當時的他,離開的信念非常地堅定,他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即使是曾經被他當做弟弟一樣保護着的淺清,也是一樣的。
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偶爾會聽到一些關於淺清的消息,這個纖弱的少年終於一步一步地成長了起來,他知道他一定比別人辛苦,因爲在別人的眼裡他是渡邊淳的兒子,他是一個王者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