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察局裡, 一個單獨的房間裡,屋中一張桌子,兩張椅子, 門關着, 隔絕了外面時不時冒出一句, 還本就不算大聲的話聲。
瞭解完來龍去脈, 與周夕入對面而坐的短髮女警察, 正出聲責怪周夕入:“爲何你要還手呢?你就不能忍着嗎?另外打人的一對男人認識嗎?”
周夕入搖頭。對於女警的前半句話,周夕入初一聽有些委屈,但她仔細一想, 突然又想明白女警的意思了。
那男的傷在臉上,怎麼看他傷的都比她重。
下次, 她這個弱勢的一方, 一定直接躺地上等警察來。
袁滌和茹玉在警察到來之前, 就被周夕入再三推着趕緊離開了。
路上,茹玉一聲不吭, 只愣愣盯着窗外。
剛纔的一切,真的好像夢一樣,她怎麼就動手了呢?
這一路上,茹玉始終不敢擡頭看袁滌的臉,她在警局裡已經發現他臉上掛了彩, 左臉顴骨的位置青了半個雞蛋那麼大一塊, 嘴角也破了, 現出了雪痕。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她該怎麼解釋她剛纔的行爲?
茹玉回到家, 就將自己關進房間。她在牀邊坐下,豎起耳朵聽着外面袁滌的聲響。
有嘩嘩的水聲, 開關衛生間門的聲音,還有接水的聲音,也有翻箱倒櫃的聲音。
“茹玉,你們的藥箱在哪兒?”
袁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茹玉轉頭看向門口,摳了兩下手才站起身,走向門口。她手放在門把上有好一會兒,她才呼出口氣將其轉動拉開門。
茹玉快速看一眼坐在沙發上有些可憐的袁滌,轉身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跟着來到冰箱跟前,倒出冰塊包起來。她背對着袁滌,摸了兩下冰塊包,才朝袁滌走去。
“嘶。”袁滌沒忍住呲牙。
茹玉盯着袁滌破掉的脣角,沉默着將冰包放到他手上,讓他自個兒敷。而她則走向電視櫃,從抽屜裡翻出紅藥水和棉籤走回來。
她動手擰開紅藥水,沾了一些正要往他嘴角塗。
“不要,會醜。”袁滌將頭一偏,躲過去,“我可是深有體會的。”
茹玉突然笑出聲來,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何事。
2
那時高二,正值秋季運動會前夕。
茹玉和麥軍輝那時還坐前後桌。
有一天晚自習無聊,麥軍輝和他同桌打賭追女孩子,誰後追到自己想追的人就算輸,而輸的人要給贏的人買一個200多的斯伯丁籃球。
要知道,那時候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也才200而已。
本來是件鬧着玩的事兒,但誰也沒想到麥軍輝選擇要追的對象是從來不跟他說話的茹玉。
買早餐,塞牛奶,送禮物,樣樣麥軍輝都做過了,茹玉通通退回,不爲所動。
眼看着打賭的日期已經到了,軟的不行,麥軍輝竟對她來硬的。趁自習課的時候,麥軍輝伸手從桌下直接去拽茹玉的手。
只抓到胳膊還沒碰到手,麥軍輝就被嚇得愣在當場,他顯然沒想到,前排兩人的反應會這麼大。
不僅茹玉被驚得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茹玉的同桌秦瑤看見他的手,更是直接尖叫出聲。
這事兒,茹玉雖然忍下來沒有去告狀,但很快就傳了出去,毫無疑問被不同班的袁滌知道了。
袁滌第二天下了晚自習,就將麥軍輝約到操場打了一架。
兩人在操場上打得火熱,被一個來操場練習跑步的同學撞見,那同學跟教導主任打了報告。
兩人被逮個正着,名字都上了通告欄,身上也都背上了大過處分。
第二天兩人還當着全校做了檢討,兩人站在上面,臉上都因爲塗了紅藥水,花花的,引得全校人鬨堂大笑。
“我是唯一一個爲你從小打到大的男人吧!嘶。”袁滌笑着扯着傷口,他又呲一下嘴。
茹玉放下手中的棉籤和酒精,伸手摸上他額角的那個疤痕。
“那時的我真是笨,本來是想幫你的,卻沒想竟然一棒子敲在你額頭上。”
“還好你敲的是我。”袁滌放下冰袋,笑着說。
茹玉看他一眼,動情地一把將他抱住。
“你喜歡我什麼呢?我,又不好。”茹玉伏在袁滌的肩上,低聲問道。
甚至還有些不堪。
3
“嗯,老實說,你眼睛也不大,眼距還有些寬,鼻子也不挺,臉還有些方,下巴平平的。”
“你夠了喲!”茹玉捶袁滌一下。
這些雖然是事實,但誰想從男朋友口中聽到的都是不好的形容詞?
“但組合在一起卻神奇的有特點。”袁滌笑着將茹玉摟緊說。
“那你是喜歡我這張有特點的臉?”茹玉氣得想起身。
袁滌趕緊收緊雙臂,將她圈在自己懷裡。
“當然不是。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受過傷的土豆更好吃’這話嗎?”
“那是中學作文裡用過的例子,你要不要這麼老套?”茹玉取笑他。
“我以前一直好奇,當時所有人都對我們這羣壞孩子避之不及,爲何偏偏你就願意跟我們待在一起?”
袁滌鬆開茹玉,看着她問。
“現在呢?”茹玉問。她臉上帶着笑意。
“現在我想通了,大概是因爲我長得帥吧。”袁滌一本正經的說。
茹玉:“......”
“小學六年級的下學期,我在學校後頭見到幾個大個子男生搶一個小胖子的錢。後來來了一幫人,不僅狠狠教訓了那幾個人,還將錢還給了小胖子。那小胖子是我堂弟,幫他的人是你和你的那些兄弟們,我當時就蹲在香蕉樹後面。”茹玉說。
“你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就對我另眼相看了?”袁滌捂着脣角笑。
茹玉睨他一眼,笑着繼續道:“初一上學期軍訓,我被推進水坑,我看到你當時原本雙手插兜站在一邊。在我摔倒時,我又看到你皺着眉,站直起身踩着水過來拉我。我離開後,我聽到你跟其他人說,以後不準再這樣欺負女生了。”
袁滌回想了下那天,說道:“可你當時不是一巴掌拍開了我的手嗎?”
“當然會拍開,你們確實欺負我了啊。當時正在氣頭上,雖然不是你推的我,可這筆賬前前後後還是得算你頭上。”茹玉沒好氣地回他,“再說,後來我打你們教室路過,你也沒少整我。”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我們那個年紀成績又不好的男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你那時成績那麼好,平時又冷冰冰的,不扯你頭髮,不伸腳絆你一跤,你怎麼會看得到我?”
“‘男女有別’,果然別得很大。”茹玉笑着嘆氣。
男孩子對喜歡人表達喜歡,竟然是這樣反着來。
袁滌笑笑不理她,繼續說:“不過後來,我發現這招對你根本不管用。”
“跟屁蟲那招也不怎麼樣。”茹玉雖然這樣說着,眼梢眉角卻滿是笑意。
“要不是我,你當時走夜路不知道被嚇哭多少回。”
茹玉笑,這倒是。
4
晚飯後,家裡的棉籤用完了,茹玉獨自出門買棉籤。
剛出門碰見周夕入出電梯。
“茹玉,今天實在謝謝你們了。”
“也沒做什麼,最後怎麼解決的?”
“他賠了我1500,本來是2000,他跟我講價,說家裡有老有小跟我磨了很久,我就答應了。反正我也好好的,都沒什麼傷。他臉上那道口子還得縫幾針。”周夕入說得一臉輕鬆。
“你受的是內傷......總之解決了就好了,如果發現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去醫院查一下。”茹玉嘆氣。
“嗯,我會的,謝謝關心。”
“回去歇着吧。”茹玉說。
待茹玉走後,周夕入鼻子微微發酸的來到自己家門邊,掏出鑰匙開門。
拉開門之時,她忍不住轉身朝已經合上的電梯看一眼,不自覺就紅了眼圈。
關上門,想着茹玉的話,周夕入脫掉身上的外套和高領毛衣來到鏡子前。這身上青的紫的一塊塊的,看得她很是觸目驚心。最嚴重的是脖子上那一圈紫紅色的箍痕。
便宜那混蛋了。周夕入攥緊雙手,對着鏡子裡慘兮兮的自己落下淚來。
5
夜裡,茹玉吹完頭髮出來,回想着袁滌睡沙發的樣子,於心不忍。於是她將沙發上的被褥抱回房間。
“茹玉,茹玉。幫我重新找一套睡衣,我衣服掉地上了。”忽聽袁滌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茹玉放下被子,取了最上面一套睡衣就往衛生間走。
她敲了下門。聽見開門聲,茹玉別過頭去,只伸着一隻手將衣服遞給他。
只是她發現一隻沒有人接衣服,於是她又轉頭看向他。
袁滌肌肉分明的裸露上半身,就這麼撞入她眼睛裡。
這傢伙,穿衣服看着挺瘦的,沒想到竟然還有腹肌。茹玉視線往下,來到他露出一部分的小腹上,不自覺吞了口口水。
一擡頭見袁滌正望着自己滿意地笑,她臉立即燙了一燙,將衣服胡亂塞給他就跑了。
那冒着熱氣,線條分明,新鮮出爐的肉體喲,茹玉摸着自己滾燙的雙頰,自我安慰。
“我這反應多正常啊,愛美之心嘛,人皆有之。我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開車的細節寫了那麼多,我也算得上是老司機了吧。”
如此一番安慰後,茹玉又鎮定地回到房間繼續收被子。
袁滌穿好衣服出來,手正拿着毛巾在頭上揉。他來到客廳,見自己沙發上的被褥被抱走,他扭身就進了茹玉的房間。
“晚上你睡這裡吧。”茹玉收好被褥,見他進來,眼神飄忽不定地對他說。
“我睡這裡?那你呢?”袁滌來回看一眼自己和茹玉身上同色的睡衣,看她臉頰紅撲撲的,心下一陣欣喜,於是他緩緩朝她逼近,“該不會......”
“想什麼呢?我去睡高桐房間。”茹玉躲開他,朝門口走。
高桐房間跟她房間用色很不一樣,黑色鐵架牀,牀單也是深色的,就連衣櫃和桌子都是深色的。她能睡得着嗎?袁滌盯着她的背影心道。
怎麼就心軟了呢?茹玉出到門外,不是說好要讓他知難而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