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茹玉去到賀麗麗小區門口。
“賀小姐, 又來看外甥啊!”穿制服的門衛笑着招呼她,順手幫她刷卡開門。
“啊,對, 謝謝你。”茹玉笑答着進門。
電梯裡沒有別的人, 茹玉直達16樓。
進到家門, 打完招呼, 她走到賀麗麗面前。
“有個問題, 我很好奇,到底你是怎麼讓小區所有門衛,見到我都主動招呼我爲‘賀小姐’並主動開門的?”
賀麗麗滋溜一聲吸掉盒子裡剩下的酸奶, 將盒子丟進垃圾桶後,用紙巾擦嘴回:“我把你的照片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遍。”
“這不是真的!”茹玉瞪眼向賀麗麗說。
“當然, 其實是因爲我辨識度太高, 你跟我走過幾次, 他們就記住你了。”賀麗麗胡謅。
茹玉嘆氣,不想理賀麗麗。她轉頭去捏鄧小寶的臉, 見他邊玩着玩具,還抽空來對她笑,她也衝他笑。
“真懷疑你爸媽平時溝通能順暢嗎?”茹玉小聲對鄧小寶嘀咕一句。
“懷什麼懷,順得不得了。我就是說鳥語,你姐夫也能聽懂。”賀麗麗的聲音又在茹玉背後響起。
“鳥語我可聽不懂。”鄧致堯從房間出來, 回一句。
茹玉回頭盯着兩人, 越發笑得歡樂。
賀麗麗嗔視他一眼, 末了自己又跟着笑起來。
兩人的相處模式真好, 茹玉在一邊羨慕。
但這兩人爲了要在一起, 半夜逃出家門的努力,和許多個夜晚的失聲痛哭, 她卻也是目擊者。
想來,每一段感情輕鬆幸福的現在,可能都有個費勁巴力的曾經。
茹玉轉頭看向陽臺,那麼,她和袁滌呢?會走到哪裡?
“小姨,小姨父回來了嗎?”像是有感應似的,鄧小寶恰在這時問起她。
“回來了,”茹玉悄聲糾正他,“不過,不是小姨父。”
餐廳裡,鄧致堯聽到鄧小寶的話,從賀麗麗手上奪下一顆核桃丟進嘴裡問賀麗麗:“小寶老叫人小姨父,你怎麼也不管管,這玉頭還沒嫁呢。”
他走到鄧小寶面前,捏捏鄧小寶委屈巴巴的臉頰後又問茹玉,“我還沒見過,什麼時候帶回來看看?”
“看什麼看,哎,走了,出去吃飯,還要去拿號呢,等下人多排好久。”賀麗麗在茹玉回答前岔開了話題。
鄧致堯和茹玉均轉頭回來看着她。
2
在餐廳等位時,鄧小寶跟他爸去抓娃娃了,而茹玉則丟下賀麗麗跑樓下超市買貓糧。
茹玉排在自助結賬的隊伍裡,快輪到她時,她眼前忽地白光一閃,跟着便聽“咔嚓”一聲。她循聲望去,一個黃頭髮,打扮很是韓系的小男生正尷尬地收回手機,衝她一笑後轉回了頭。
偷拍?茹玉微微皺眉,轉念想又不一定是在拍自己,她便又不去在意,快速掃了商品付款打單給超市的人覈對完便離開了。
她走後,剛纔拍照的小男生纔回頭,拿着照片跟自己身後的人說:“她好像是理查沒有德,我們工作室幫她畫《整個世界》的那個。”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
“上次我看她微博發過一次照片,不過後來又刪了。”
“竟然是個美女,我一直以爲她是個男的。”
“哎,袁哥那兒有企鵝號,回去問他要來加一下。”
“你可死了這條心,你手上那本畫完了嗎?”
“當我沒說過。”
3
吃完飯,茹玉下樓坐地鐵,與賀麗麗他們分開走。
她拎着新買的貓糧,轉進小區旁邊的公園。
公園裡人不多,走了近乎半個公園環道,她才遇見兩個人,多數時候她除了能聽見外面的車聲,就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快到公園裡的茶園時,周圍暗下來。茹玉擡頭看一眼路燈,發現是有兩盞燈壞了。
她回頭看一眼,有了幾分顧忌,但想到已經超過半月沒來給這些貓餵食了,她給自己鼓了鼓氣又往前走。
越往前光線越發的暗了,只夠她依稀看清自己腳下的路面。好在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即使沒有路燈,她也能找得到地兒。
茹玉來到茶園邊固定給貓餵食的地兒,她掏出手機來開了電筒,四處探照尋找一番,口中還學着貓叫着“喵”。
但喚了好一陣,她也沒見有貓的身影。
耳邊忽地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茹玉舉着手機朝聲音的來處照去,沒見到有什麼東西。
正要放下手時,忽然見到一個人影,她心頭抖了下,一直舉着手機,待那人再走近些,她纔看清原來是個保潔阿姨。
那阿姨被燈光照得有些刺眼,於是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繼續朝茹玉這邊來。
茹玉趕緊收回手機,將手機燈光朝下拿着。
“小妹妹,這黑糊糊的晚上,你還在這裡幹嘛?”
“我來這兒喂貓的。”茹玉說着動了動自己手中的那袋貓糧。
“這兒哪裡還有什麼貓,你難道還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
“這片兒過年前有人虐貓,一晚上死了好多貓,血淋淋的。”那保潔阿姨說着,縮了縮身子朝四處看兩眼,才又道,“小妹妹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這片路燈也壞了,萬一遇到什麼不懷好心的人,就糟了。”
“哦,好,謝謝阿姨提醒。”茹玉再次環顧四周,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4
茹玉跟在保潔阿姨身後朝公園出口走,她中途聽見幾次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回頭看卻什麼都沒見到。
後面的路,她便一直如芒在背,腳下不敢耽擱,快步出了公園朝小區走去。
茹玉直到進了自己住的那個小區樓下,背上那股涼意才漸漸消退。
她刷了卡準備進入電梯間,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茹玉以爲是住同一棟樓的人,於是朝後看了一眼。
這一看,看到一雙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眼睛,她嚇了一跳,背上那股子涼意又冒了出來。
她下意識地就要關上門。
但無奈門有緩衝,還沒完全合上,就被身後那男人用一隻手拉住。
茹玉心跳忽然砰砰如捶鼓,又急又重。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身後那精壯的男人,強作鎮定地朝前走。
她掏出手機解了鎖,抖着手在撥號盤悄悄輸入,只是110三個數字,才輸到第二個1字的時候,她就被從後面狠狠踢了一腳,頭朝下栽倒地上。
頭重重地砸在地上,她腦袋頓時出現一片空白。
恰在這時,茹玉感覺到手中手機的振動,她顧不得看是誰,抖着手胡亂點了兩下才點到接通鍵。
“救我,救我。”茹玉對着手機小聲道。
但很快她的手機就被人奪走,那男人想是看到了接通的電話,氣極抱着茹玉的頭就朝地上重擊了兩下。
痛。
茹玉緩慢地喘息着。
昏沉之中,她感覺到有隻手在她身上摸索着,她只覺一陣噁心,於是她掙扎了兩下,換來的卻又是頭上的兩次重擊。
這兩下讓茹玉幾近暈厥過去,但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那隻手又朝她身上摸來,她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着,摸到那袋貓糧,她奮力朝身前的人砸去。
但很快那袋貓糧便又“咚”的一聲砸在了她的頭上,她終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5
好冷。
茹玉做了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個無助的傍晚,那個傍晚天很是陰沉,還下着大雨,四周無人跡,只有她蜷縮着坐在天橋底,而她身邊是毫不停歇一刷而過的車影。
雨越下越大,很快橋底也落進雨來,再也沒有一處能讓她不被打溼。她依舊蜷縮着,瑟瑟發着抖。
她望着身邊花壇裡的泥,那泥又將她帶回到許久以前,天氣十分陰沉的一個冬日。
她獨自走在一條泥濘的鄉村窄馬路上,四周除了沒有莊稼的荒蕪田野和灰綠色的魚塘,再無其他。
她賣力地朝前想要移動步子,但腳上的雨鞋已經深深地陷入了泥裡,小小的她根本就沒法移動半分。
她試圖左右磨動雙腳,只是費勁磨動好多次,腳下好不容易動了,她卻又朝路邊的魚塘栽下去。
被水包裹全身,茹玉只剩下一個感覺,冷,刺骨的冷。
她擡頭看着頭頂的水面,她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掙扎,也無法呼救,只能任自己沉入越來越深的水底。
她是不是快死了?
倏爾,她聽見“噗通”一聲自她頭頂傳來。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影落入水中,惹出無數細泡四散。
而那人,此時正穿過那細泡朝她游來。
茹玉朝人影伸出手去,那人影也朝她伸出手來,兩隻手指尖在水中奮力朝對方靠近,嘗試了三次後,兩人終於抓緊了彼此的手。
“不要丟下我。”茹玉發現自己竟能在水中張嘴說話。
茹玉注視着面前的人,她見他有張嘴說話,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聽咕嚕嚕的氣泡聲,她視線隨着對方嘴裡吐出的氣泡不斷上移,直到看見頭頂的白光。
那白光越來越白,直至照亮她的整個周圍。
茹玉垂頭再次看向面前的人,這次,她終於將對方的臉看了個清明。
“不要再丟下我了。”茹玉哭着說。
“好。”
茹玉這次也終於聽見對方應她的聲音,末了她又見他口中吐出一連串的泡泡。
跟着茹玉就被對方大力一拉,拉出了水面。
“初步斷定是中度腦震盪,其他的還要等病人醒來後再做觀察……”
茹玉迷迷糊糊聽到一個男人這樣說。
得救了嗎?得救了吧。
茹玉只覺頭一重,瞬間便又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