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受]美人長無衣
自從越臨昔將自己私人產業交給謝吟蒼打理後,便和苗月翩回了越都王宮。只是苗月翩每年的春天,都會回藥王城住上幾個月。越臨昔身爲越國大公子,被越君當做繼承人培養,兼之又有一個旁邊虎視眈眈盯着他的二公子對他各種扯後腿,他基本上再分不出精力再回藥王城打理事務。他倒也信任謝吟蒼,每隔一月纔會和謝吟蒼飛鴿傳書瞭解下情況。
謝吟蒼此人,本就是在紙醉金迷,爾虞我詐的現代商海中一路白手起家摸爬滾打過來的。如今接手便是越國王族的私人生意,佔着個總管事的位子,起點又高,生意場什麼的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手底下一批人也是精兵強將,能拿捏住事兒的。況且這越國世道太平,國力昌盛,民風尚武,且交通四通八達,商賈之風頗盛。世道有聞名於世的幾家大商,佔着極廣的商道,分號處處可見,社會地位也高。
謝吟蒼看來,這個國家頗有原來中華史上的盛唐風範。大越的民風極爲開放,婚戀自由,無論男女皆是性情爽朗,熱情奔放,對於愛人性別也不甚看重,看對眼了便會春風一度。更讓謝吟蒼汗顏的是,這裡也不管甚麼一對一的夫妻制,也不端着些什麼妻貴妾賤的無聊架子,只要是各人能相處的來,一夫一妻,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皆隨你樂意。他在這兒生活了將近兩年時間,謝吟蒼想起那倆人曾經告訴自己的關於那個少年的事情,有些小糾結的心情已經變的比較釋然了。想想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都喜歡上了也沒辦法不是?
藥王城四季如春,空氣乾淨清甜,臥龍江支流從藥王城中心流過,建城的時候設計引出無數支流將藥王城分隔成一方方星羅棋佈的小島模樣。如此一來,家家綠樹成蔭,繁花處處,整日雀聲啾啾,鶯啼婉轉,各處可見的小橋下流水潺潺,年輕的艄公撐着竹筏子唱着悠揚的小調兒經過,河邊搗衣少女不時的應上幾句,笑語陣陣,情意綿綿。謝吟蒼不禁被淳樸豪放的民風所感染,活在這人間桃源,他一股腦兒將前事種種頹廢污濁洗了個乾淨,整個人都通透鮮活起來。
謝吟蒼本就面目生得極好,只是常年頹廢尖銳的氣質弄得整個人都冷峻起來,生人勿近的樣子。起初他在這兒走在街上,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讓那些少年少女都有些怯怯的不敢接近他;但沒過一年,他走在街上,簡直都要在笑聲陣陣中,被那羣熱情的少年少女們扔過來的鮮花砸的狼狽而逃了。他手底下做事兒的諸位掌事也逐漸敢和他喝酒猜拳,笑鬧玩笑了,由此可見他整個人的氣質改變之大。謝吟蒼有時候睡醒,都直覺想確認下自己是否已經離開了那個灰暗的時代,活在明媚的流水古城了。每次在清晨陽光和鳥鳴聲中自然醒來,謝吟蒼都覺得自己有種幸福的想痛哭的衝動。
只是每年苗月翩過來,倆人對月飲酒的時候。總會更加頻繁的想起那個夢中躺在他身下婉轉低吟的妖嬈少年,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思念的春水裡,酸酸的滋味中帶着相思的清甜。不過在這樣安靜的時光裡,他也逐漸和苗月翩,越臨昔兩人成爲關係極好的兄弟。苗月翩的醫毒之術令他大開眼界,越臨昔的文華武才也令他暗自讚賞,那倆人也驚歎於謝吟蒼對於世情諸物的犀利判斷和獨特剖析。英雄惜英雄,三人均天資極高,心性堅韌,在各自領域都如魚得水,相處之下益發和諧起來。
謝吟蒼有時候會跟着苗月翩學習些吐納之術,練練拳腳;生意清閒的時候,也會和手下相處不錯的掌事出外走走逛逛,賞花踏青;或是屋外細雨綿綿的時候,斜靠在竹榻上看些奇談話本,平靜安逸。在第三年的秋天,他又一次到過藥王城外的靈雨寺求佛。或者與其說他求佛,還不如說他謝佛。謝吟蒼覺得,他活在這兒的每一日都要感謝上天。大越的國教是佛教,謝吟蒼自殺自前也信佛,便選了藥王城郊的靈雨寺,每年都獨身一人,親自去上一柱香。
第三年的這個秋天,謝吟蒼在靈雨寺的大殿外看到一個穿着灰色麻衣,低頭靜靜掃着落葉的年輕僧人。這僧人外貌極爲惹眼,面容清俊,又帶着些修行之人的慈悲,身形高大修長,握着掃帚的手指骨節分明,掃個落葉都能掃出來十分的寧靜來。謝吟蒼見過的出色男人何其之多,但這樣的人物從未遇到哪怕一個。讓他感興趣的並非這些皮相上的東西,因爲他自己也不差,也沒什麼這方面的知覺。他經過這個低着頭專心掃地的僧人身邊的時候,聞到了一陣幽深的冷香味道,與自己和苗月翩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謝吟蒼本想上前搭話,怎奈這年輕僧人正好被一個灰衣小和尚叫走,心下便想,此次不成那他便下次再過來尋人吧。無奈待到他第二日過來靈雨寺,問遍衆僧之後才知道這人並非靈雨寺僧人,原是無相寺的一位高僧。不知因何來這靈雨寺,原本之前在寺內住了幾日的,恰好今天一早便告辭出發,已回越都附近的無相寺了。謝吟蒼只好迴轉,準備過一陣子再過來打聽。
這個年輕的僧人正是那日被強制送出結界的僧非相。他既然已經決定要入世陪伴藥真左右,便先順道去靈雨寺那兒打聽了一下俗家掛名弟子的修習條件,才啓程回了無相寺,準備跟師傅念悲方丈告罪,舍戒後還俗下山。他也無處可去,當了十幾年和尚了,不如一邊在靈雨寺修行,一邊等着藥真出了結界再行相會。
風急雨催,僧非相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策馬疾奔,馬蹄一路帶起道上泥濘飛濺,答答的在雨中遠去。無相寺前,僧非相第一次帶着些無法言說的解脫感,望着無相寺雄奇古樸的山門,繼續驅馬前行。念悲正在大雄寶殿殿中打坐靜修,聽完僧非相說完上次下山後的經歷後,他面朝佛祖,雙眼緊閉。“既天意如此,則你塵緣難斷。非相,想必你如今迴轉,已是理清心中疑惑了罷。”僧非相拂開前襟,默默在念悲身後跪下,掌心合十:“是,弟子如今已尋得本心。”
念悲沒有睜開眼睛,聲音亦是無悲無喜:“切記佛道自在你心。非相你且去舊居禪房,收拾一下行李。跟念摩比丘說明後,銷燬戒牒便下山去吧。”僧非相心中大痛,念悲從小拉扯他長大,雖不是無微不至的細心呵護,可是救命之恩加上養育之恩,從小到大對他的愛護他並不是感覺不到。雖然佛道一途講究四大皆空,可幼鴉尚知反哺,人間謂之孝道。如今他將入俗世,一念及此,僧非相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弟子叩謝師父當年的救命之恩,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情。必將謹記師言,克己修心。”說着聲音裡帶上一絲哽咽之意:“師父!弟子此次下山,再見之期不可期,師父萬望珍重!”
緊閉雙眼的念悲靜靜無言,像是入定一般不再開口。直到僧非相有些沉重的步子聲離開大殿,消失在細密的雨聲中。念悲撫着念珠的手才頓了一頓,脣間溢出一聲淡極不可聞的嘆息,張開的雙眼情緒複雜不已,帶着感慨,遺憾和一些微微的欣慰感。自己紅塵看慣後才遁入空門,既是修行也是贖罪吶。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憑心而言,也是希望他能過的如意一些的啊。
後山禪房。僧非相靜靜的合上自己住了多年的居所的木門,吱呀的聲音在山幽鳥清鳴的壞境裡帶出些莫名的突兀味道來。抱着師父已經幫他打包好的行李,他仔細看了看裡面東西,多了些物什出來:一些療效極佳的傷藥,兩套漿洗乾淨的灰色麻布僧衣,兩雙草鞋,和一些微薄的盤纏。僧非相摸着這些東西,心中滋味難以名狀,定了定神,便去了念摩比丘的進修居所。
檀香嫋嫋,念摩不急不緩,極富韻律地敲着木魚。僧非相直直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俯首言:“弟子僧非相,願作頓舍戒。我舍佛,舍法,舍僧,舍和尚、舍阿闍黎,舍諸梵行,舍戒,舍律,舍學事,受居家法,直作白衣淨人等。”念摩比丘聞言頷首,“出得此戒,你便爲居士,自當遵循紅塵法則,然佛道在乎一心,切莫做大奸大惡之事。非相,我亦是看着你長大的人。念悲師兄自從撿你回來,獨自一人帶着一個小嬰孩殊爲不易。雖說我道之人謹守戒律,也並非是頑石一般的無情之人。你以後若要有了自己俗世家室,找個時間帶回來看看吧。這是你師父要我給你的親筆信。”
僧非相黯然頷首,點頭應是。接過念摩遞過來的信,是一封註明轉交靈雨寺主持的信。心情複雜的將信件收入懷中,僧非相拜別了念摩,自去一一跟山上親近長輩與師兄弟告辭不提。夕陽漸落,僧非相在青石板鋪成的石階上勒馬回望,只見雨後晚晴,蒼山如海,晚霞似血,層林疊嶂,入目之景竟滿含別意。暮鼓陣陣入耳,晚課的誦經聲飄渺的傳來。僧非相一時心中悲愴,提僵策馬,疾奔而去。馬蹄聲聲急落,倉惶之間漸漸遠去不聞。
藥王城一間商鋪的後面小院。謝吟蒼擡起頭,放下手中青荷瓷茶盞,開口:“哦?那個高僧有消息了?”有些發福的管事一屁股坐在旁邊石凳上,聊起衣襟扇扇風,擦擦頭上汗,“手下活計剛送消息過來,店裡今兒忙,人手調不開,我這不是親自過來了麼。人胖走得快了就喘,真是累死個人!”謝吟蒼聽得這個消息心情有些愉悅,這都多少天了,他還以爲還得遠遠去一趟無相寺呢,這不人就過來了?於是便笑罵一句:“瞧你那一身肥肉,早讓你減減了,你吶,多跑跑道兒是好事!”起身進了屋子換了下衣服,準備去靈雨寺拜訪,嗯,情敵?有些不妥?同僚?謝吟蒼搖搖頭,拍死自己這個想法,不再想這個詭異的問題。
這一來二去的,謝吟蒼和僧非相頻頻接觸之下,倆人竟也是相談甚歡。僧非相耳聰目明,自小閱遍羣書,過目成誦,對於佛家典籍和奇文誌異頗有研究心得。他學貫古今,言談之間動輒旁徵博引,不時加入一些自己的心得感悟。聲音溫潤悅耳,寥寥幾句將這個世界的歷史傳承,朝國更迭勾勒的清清楚楚,只把個謝吟蒼聽得一愣一愣。
謝吟蒼少年早成,本就極爲喜歡聽些故事怪談,牀頭邊總是擺着一倆本話本,平時就瞅瞅消磨時間。僧非相十八歲即能駁倒成名西土高僧,其能言善辯的能力由此可見一斑。倆人本就塵緣不淺,如此一來,倆人更是常常在一處談天說地,一時很是快意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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