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歸路
再怎麼了解方星河的人，都沒想到他會如此囂張。
辯解？道歉？緩和？
不不不，沒那個必要，你方哥只想正面剛上去。
沒有人理解他爲何要如此行事，不過引火者得火，批評謾罵盡數集於方星河一身，反應過來的輿論界，惡意應激式爆發。
陽朔眼看着要陪女兒出國，臨走前放開了噴：“他狂什麼啊？有成績嗎？在文學領域他都沒到第一，甚至現世前十都排不上號，譁衆取寵大言不慚！”
話糙理不糙，本已身敗名裂的陽朔，忽然得到了極大範圍的贊同。
讀者們紛紛去信，支持他對方星河的批評，並且希望他能夠專門爲此寫一篇文章，罵得再痛快些。
方星河你不是狂麼？罵到你不敢狂了爲止！
陽朔沒寫，只在採訪時簡單迴應了那麼一句。
倒是泛京圈裡不少編劇作家文化學者寫了文章，一頓狂噴。
方星河的狂，最應激最憤怒的正是他們——難得接受採訪，結果一句都沒有迴應他們，那種完全忽視的態度，比什麼羞辱都更羞辱人。
“以方星河的心態，我現在就可以斷言，他做不好一個導演。”
講這話的人是戴金華，北大教授，文化學者。
她在去年就批評過方星河的《蒼夜雪》：“噱頭式寫作，不純粹不老實，缺乏對文學的尊重。”
這位女教授清高得很，看不慣一切商業行爲，對偏向商業的文學、電影、藝術，持有強烈的反感。
她很能代表文藝界裡的一大派——姑且稱之爲清傲派，現在這一派也被方星河激怒了。
不過在這樣的一片憤怒中，藝術界的個別先鋒反而站出來，力挺方星河。
陳大畫家：“藝術和自然科學是截然不同的，藝術專業的取材應該靈活，而不是在某些標準化框架裡選擇一些更擅長做題的高分考生，在這一點上，方星河沒有錯，追求公平的藝術教育培養不出真正的天才。”
他仍然討厭方星河，但是，難得碰到方星河在前面頂雷的機會，他非常願意藉此機會宣傳他的個人理念。
在他之後，音樂、美術、設計等等藝術行業裡都有人陸續聲援，算是一片黑暗中的幾點星火。
主旨大概是“教育公平要保證，但是藝術專業取材的標準不能刻板量化”。
文學界反而沒摻和。
原因倒也很簡單，寫作是一件很難教授的事情，沒有哪個知名作家是中文專業教出來的科班生，作家羣體在教育領域沒有利益。
其它藝術形式則不同，都有專門的學校和專業，課外培訓班更是吸金寶庫，他們更有爭取自由裁量權的動力，所以肯定要支持方星河。
此時，文化界內部開始分化。
哪怕真實想法是反感方星河，他們也不得不在這個問題上站穩立場。
愛恨哪有權力重要，對吧？
於是，資媒也好京圈也罷，他們漸漸發現，哪怕方星河如此狂妄如此硬剛，局面卻仍然沒有一面倒。
每一次他們以爲可以罵到方星河翻不了身時，就總有意料之外的重量級人士站出來“講句公道話”。
陳大畫家只是其中之一，各大藝術院校的默契纔是關鍵。
普通讀者體會不到這裡面的微妙，只能納悶：怎麼這都打不倒方星河？
想得美，他們哪裡知道，方星河主動幫北電扛雷的行爲有多加分。
北電時任校長在採訪播出的第二天就去找了孃家——學校是首都政府、教育部、廣電總局三方共建，所以三家都是爹媽。
“方星河這孩子雖然衝動了些，但是思想過硬立場積極，是我們文化事業的優秀接班人。”
彙報工作用了一個小時，全程都在檢討，只有最後結束時，纔在閒聊中提了這麼一嘴方星河。
乍一看，這是閒話，實際上，今天就這麼一個重點。
領導們點頭笑笑，該幹嘛幹嘛去了。
然後教育部和廣總就對此事保持了全程緘默，一聲沒吭。
等到事情初步發酵，道教協會也和相關部門溝通：“藝考的事情我們不懂，但是傳統文化還需要他來傳承。”
宗教局沒什麼權力，但是道教的人脈還行，這又壓住了好大一部分體制內的老頭老太太。
再後來，中戲上戲央美央音等藝術高校，時不時就有人站出來“仗義執言”。
其實中戲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他們校長怒罵北電：“媽的，上哪能招到這麼好的學生？有才有名又懂事，學校惹的麻煩，他主動扛，叫北電白撿了這麼大一個便宜……”
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方星河完全可以出份聲明解釋清楚，然後坐看北電焦頭爛額，但這小子起手就是一個嘲諷，把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太有擔當了。
於是，基於招考培訓上的利益，也基於對方星河的欣賞，藝術院校裡的領導們也有強烈的動力去支持他，至此，終於維護住了官面上的保護。
媒體上仍然是罵的多、誇的少，可是上面不動，單單媒體和民間罵幾句，對方星河的傷害完全在承受範圍內。
主戰場一路蔓延到互聯網，也沒能拿他怎麼着。
黑子勢大，“藝考作弊”的復讀機打法也很氣人，導致了不少中立網友的惡感，可是小星星沒崩，反而越幹越忠誠。
最開始，毛小彤天天和人掐架：“他沒作弊！主考官主動給的高分！”
根本沒用，不是解釋不清，而是黑子不在意真相。
後來，她也不講理了，直接就是一句：“我們方星河配得上任何特權！你的主子怎麼沒有啊？是菜嗎？”
大勝。
方星河的態度被各路人士批評爲狂妄不理智，可在年輕的滿天星們看來，這樣的偶像實在太帥了。
拋開真相不談，你就說，爽不爽吧？
黑子自然不爽，但是方粉爽爆了。
面對你們這羣不講理的傻逼，我跟你解釋你麻痹！
互聯網上開始變成純粹的情緒對碰，滿天星沒贏，但也沒輸。
不過紙媒裡的友軍漸漸回過味來，也開始催化方粉的正面情緒。
新民報：“他好像天生就彎不下脊骨，從來不會服輸。千夫所指動搖不了他的意志，萬般壓力打不垮他的鬥志。有人罵他不懂妥協，但少年意氣本該如此，這是最值得珍視的特質……”
北青報：“莫道前路遠，擡首見星河……”
吉報：“打又不敢打，罵又罵不贏，狂也狂不過，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不講理了，寫抒情小作文或者網絡小爽文，咱們對着吹！
進入到3月份，方星河的高級粉進入另一個高速增長期，浮粉和中堅掉得厲害，死忠和狂熱瘋漲。
這次意外事故，催生了他在真正進入娛樂圈之前最後一次大規模提純。
單純的發書已經提純不了粉絲了，戰鬥可以。
這場被滿天星定義爲“賤人主動找事”的藝考公平之戰，在方星河頭上永遠地扣上了一個“藝考作弊”的黑點，埋下了一個“第一大導”的隱患，卻也給他的基本盤注入了一股氣。
謀子給方星河打電話時，特別感慨。
“小方啊，你的第一部長片，關注度恐怕會是歷史級別的，而且票房保底都能有2000萬……噯，你的粉絲那麼狂熱，不止能衝到2000萬票房吧？”
“應該不止。”
方星河大略一算，便得出結論。 他的人生第一部電影在滿天星的心裡具備着截然不同的地位，有一種“爭一口氣”的心理加持在對他的喜歡上。
唔，可以類比“我欠星爺一張電影票”的宣傳，甚至可能激發出比那更強烈的情緒和動力。
保守估計，3級以上的滿天星，平均每人貢獻兩張票是大概率事件。
按照平均票價20塊來計算，單靠粉絲就能衝到5000萬。
這是沒有計算2級中堅粉的數字，這個級別的粉絲，不可控因素比較多，沒法算。
總之基數肯定很高，具體能高到哪裡，看題材、看質量、看天時、看場外……仍有很大未知。
不管怎麼樣，反正宣傳方面已經提前爆了，發行也不再有任何問題，因此方星河一點不急，悠閒和謀子閒聊。
“您是個大忙人，有事吧？”
“啊？呵呵……”
謀子笑得有點那個啥，憨不憨傻不傻的，略帶糾結。
“確實有點事兒，那什麼，《臥虎藏龍》你看了嗎？”
“沒看到呢，上映時我在外面宣傳。”
“額，那我給你寄張碟片，你看看？功夫片，打得很漂亮，你不是練家子嗎？”
方星河差點沒忍住笑，中年謀子居然如此靦腆，真稀奇。
明明有事，卻不好意思直接開口，也難怪能被張衛平拿捏得那麼慘。
“是不是奧斯卡的事？您坐不住了？”
謀子不開口，他只好搭臺階。
果然，謀子一下子精神起來：“對對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氣啊！”
其實他的真實想法不是提氣，而是大丈夫當如是，或者叫做“俺也行”。
安子這個獎一拿，那可真是轟動寰宇。
報紙上天天有人吹，連帶着章子儀都一躍成爲可以和鞏皇曼神並列的華女三姐，然後被老徐雙冰蹭了大半輩子……
其實真看成就與影響力，徐才女和雙冰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根本夠不着前面那仨。
內地女星，鞏皇獨一檔，其後國際章，之後趙格格，再後迅哥，媒體高喊四旦雙冰那陣子，純純就是碰瓷。
方星河親自感受這個時代，體感極其清晰。
而在導演層面，情況更加複雜。
總體上是港臺大於內地，內地裡詩人暫時高於謀子，上一代大導仍有餘威，小鋼炮只是個屁。
不過安子已經基本穩住了第一，全球票房2.14億美元的《臥虎藏龍》，籠罩着整個華語影壇的天空。
謀子不但自己躁動，他還開始攛掇方星河。
“小方，你想做第一導演，把我們這些老前輩都拍在沙灘上，那你肯定得拍一部自己的功夫片吧？現在我這兒有一個好機會，怎麼樣，要不要來合作一把？”
咦？《英雄》立項了？
方星河一聽就知道，謀子坐不住，要開始拍他的商業大片了。
但是這裡面哪有我的角色？
“什麼項目？您打算請我做什麼？”
謀子積極性拉滿，興致勃勃的一頓解釋，終於叫方星河搞懂了他想幹嘛。
《英雄》暫時只是一個未成型的想法，只確定了拍刺秦的主題，另外定下了兩大主演——李蓮傑和鞏皇。
謀子第三個找的人，就是方星河。
“你來掛個副導演，然後幫我把關劇本，故事裡面有個用槍的主要角色，算是男二，跟李蓮傑有打戲，必須打得很漂亮，這也非你不可……”
謀子的誠意真的很夠，這是把方星河當成核心主創了。
一部電影，副導演+編劇+男二，誰敢說他不是主創？
到時候《英雄》近兩個億的全球票房，必將寫在方星河的履歷上，爲他的影視生涯開個好頭。
可是……方星河不想要。
他笑着打趣道：“張導，剛誇完我的第一部電影會很爆，這就給安排到您自個兒手裡了？”
現在的謀子是真抹不開臉面，急忙解釋：“沒有沒有，真的是非你不可，我到哪找另外一個長得這麼好還打得這麼漂亮的男二了啊？一般人哪配跟李蓮傑打！”
這話倒是真的，任何導演想拍功夫片，腦子裡肯定第一時間浮現出方星河的臉，功夫皇帝都得排第二——方星河那可是純純的性價比之王。
能打的人裡他最有才華，有才華的人裡他最好看，好看的人裡他粉絲最多，集成了如此優勢的他還不貴……新人嘛。
哪怕他是一個自帶幾千萬票房號召力的新人，仍然拿不到功夫皇帝的價格，這年月的影視行業可遠遠沒到看流量數據給錢的階段。
方星河完全理解，但不願意把自己賤賣。
“副導演和編劇就算了吧，演員可以，等劇本出來了咱們再聊？”
謀子一愣：“你是不是怕媒體說閒話啊？”
方星河直言快語：“不想走這個捷徑，也不想被你們張總佔這個便宜——用我當副導，您配，他配嗎？”
謀子被噎得苦笑連連：“衛平他……唉，其實他人不壞，就是嘴碎了點……”
他還不壞？
方星河硬生生被逗樂了，也不勸他，只是拒絕。
“張導，沒得商量，我最多給您當回演員，而且必須定好時間集中拍攝，然後就得忙自己的事兒去了，成不成您再考慮考慮吧。”
“行行行！”謀子顧不得別的，忙不迭應聲，“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下半年咱們再商量具體檔期！”
薅不着方星河的副導演加成，薅來第一部演員戲也中。
那可是紫微星啊，請到就是賺到。
就這樣，方星河人生的第一部戲基本定下來了，《英雄》裡甄功夫那個角色。
不用管原來的劇本什麼樣，方星河願意加盟，爲他改人設不是再正常不過？
而方星河之所以願意出演，一來是想要將理論變成實踐，謀子的劇組，能學的東西肯定不少。
二來便是適合，有國際影響力的功夫片不多，能和李蓮傑對打的機會更不多，一局打出名氣來，對未來的發展極有好處。
反正只是演員，不涉及到給謀子打下手，於導演名聲沒有任何損害。
就連劇本，方星河都不打算沾，愛寫成啥樣寫成啥樣，主打一個純粹。
謀子估計沒想明白怎麼回事，不過回頭張衛平肯定提醒他，到時候工作歸工作，私交歸私交，合作愉快就完了。
把這件事安排完，娛樂圈裡似乎收到了風聲，忽然間，就有大量的項目找上了門。
方星河終於有了一種實感：娛樂圈，總算真正展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