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鳶的面前,草紙包着的那一小撮藥草並沒有冒出火焰,只有一縷細細的白煙飄了出來,散發着嗆人的氣味。
不過多時,那堆蛇屍上竟也跟着冒出了白煙,絲絲縷縷的,很快瀰漫開來。
衆將士緊握兵刃,警惕地看着圈外不住“跳舞”的羣蛇,人人都覺得頭皮發麻。
再後來,蘇輕鳶面前的乾草上也冒出了白煙,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了煙霧裡。
除了嗆人的藥草味之外,空氣中又添了一些潮溼的泥腥味,以及……烤肉的香氣。
一個金甲士兵湊到顧凌霄身旁,低聲問:“大統領,娘娘這是在幹嘛呢?”
顧凌霄皺了皺眉,許久才道:“大概是要烤蛇肉吃吧!”
士兵點點頭,恍然大悟:“難怪呢。——皇上和娘娘還真有情致,隨身的荷包裡面都帶着烤肉的佐料!”
陸離在旁聽見這一番對話,簡直哭笑不得。再看看蘇輕鳶對着那一堆蛇屍唸唸有詞的樣子,他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就什麼都不說了吧,臨死之前能吃頓飽的好像也不錯。
——別說,聞着還真挺香!
煙霧中,蘇輕鳶緩緩地站了起來。
陸離估摸着,這應該是蛇肉烤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吃了。
蘇輕鳶到火堆旁找了兩根沒有燃盡的細木棒,果然回去夾起了半條烤蛇,舉到眼前細細打量起來。
陸離忍不住道:“喂,你不能吃獨食啊!大家都餓壞了,你不先讓讓將士們?”
蘇輕鳶擡頭向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舉起那半條烤蛇——丟出了火圈之外。
陸離清晰地聽到了士兵們惋惜的吸氣聲。
蘇輕鳶也聽見了,擡起頭來向那幾個士兵露出“我懂你”的笑容。
這時,顧凌霄忽然驚呼道:“它們跑了!”
衆人忙定睛細看時,果見那半條烤蛇附近的羣蛇在短暫的騷動之後,忽然掉轉頭去,四散逃開。
因爲這邊火圈尚在,所以羣蛇在亂糟糟地糾纏了一陣之後,基本都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士兵們目瞪口呆。
蘇輕鳶向他們笑道:“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把烤蛇都扔出去啊!這會兒可不是心疼的時候,留着命以後想吃多少山珍海味沒有啊?”
衆將士如夢方醒,七手八腳地把那堆烤蛇扔了出去。
火圈外面立刻亂了起來,無數條蛇互相扭纏着,撕咬着,慌里慌張地四散逃去。
因爲局面太過混亂,所以有不少蛇撞上了火圈,甚至也有闖進來的,身上的肉烤得“嘶嘶”響,還在爬。
衆將士忙揮刀砍殺,順便捉了一些,丟進了柴火堆裡。
不到一刻鐘工夫,火圈外面密密麻麻的蛇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些死的或者半死的,還在橫七豎八地躺着。
金甲衛衆將士們齊齊地鬆了口氣,相視大笑。
蘇輕鳶直接往陸離的懷裡一撲,倒了下去:“孃的,嚇死我了!”
陸離忙將她撈住,抱到原先的石頭上放好,又好笑又心疼地問:“你害怕?”
蘇輕鳶窩在他懷裡不肯擡頭:“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那些破玩意兒了!”
這時,將士們已經歡笑着將火圈裡烤熟的蛇一條條扒拉了出來。有人殷勤地拿了幾條送到陸離和蘇輕鳶的面前:“皇上、娘娘,嚐嚐吧,可香呢!”
“走!開!”蘇輕鳶粗着嗓子吼了一聲,連頭也不肯擡。
陸離啞然失笑,好一會兒才向那個委屈的士兵吩咐道:“你們躲遠點去吃,以後不許在娘娘面前提蛇的事!”
士兵答應着退了下去,蘇輕鳶便慢慢地探出了頭:“你讓他們把周圍清理乾淨!”
陸離笑道:“你放心,他們會吃得很乾淨。”
蘇輕鳶不放心:“先前燒符咒烤的那些,不能吃!”
陸離點點頭,揉了揉她的腦袋:“他們知道分寸。”
陸離終於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擡起頭來:“真的都散了?”
“都散了,”陸離笑道,“有我們小巫女在,總能絕處逢生。”
蘇輕鳶忽然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有時候我會覺得真該謝謝我娘。要不是她把我逼到那個地步,我也不會去學什麼該死的巫術;如果不是仗着巫術救命,我可能已經死過好幾次了。”
陸離附和道:“是該謝謝她。”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謝什麼謝!要不是她把孩子偷走了,咱們也用不着千里迢迢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啊!”
“你說的都對。”陸離笑道。
蘇輕鳶習慣性地在他的手背上捏了一把,卻連個紅印子也沒留下。
陸離知道她心裡尚有餘悸,不忍說破,便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笑問:“事成之前,你對那個巫術,有幾分信心?”
蘇輕鳶認真地想了想,笑道:“七分吧。”
“七分?”陸離有些意外,“既然你有七分把握,爲什麼要念叨些‘吃頓全蛇宴再死’這樣的話?”
蘇輕鳶“嗤”地一笑:“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想罵人,罵到最後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罵了些什麼——重要嗎?”
“罵人?那不是咒語?”陸離大爲驚奇。
蘇輕鳶笑道:“並不是所有的巫術都需要咒語的。絕大多數時候,咒語唯一的作用是向旁邊的人宣告‘我會法術,我很厲害,你們都要膜拜我,我跟你們這些無能的凡人很不一樣……’。”
陸離沒忍住,笑出了聲。
蘇輕鳶認真地補充道:“所以咒語的內容一點都不重要。小李子曾經跟我講過一個笑話——他師兄學占卜術的時候,最喜歡唸的咒語是‘人是鐵,飯是鋼,骨頭裡面沒有湯’和‘天蒼蒼,野茫茫,你吃草,我吃糖’。”
陸離很給面子地笑了兩聲,隨後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哪個小李子?”
蘇輕鳶怔了一下,斂了笑容:“死了的那個。”
“死了?”陸離皺眉。
蘇輕鳶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滿不在乎似的:“是啊。念姑姑說,他爲了掩護我從地道逃出去,死了。先前我不太信,後來問了落霞,她說是真的。”
陸離黯然良久,岔開了話題:“聽你的意思,小李子還有個師兄?學占卜的?那個師兄如今在哪裡?”
蘇輕鳶搖了搖頭,擠出笑容:“我哪裡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陸離皺眉,沉吟許久。
蘇輕鳶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出兩步便站定了,回頭苦笑:“我的腿還在發軟呢!”
陸離忙站起來,彎腰將她抱起:“先回帳篷休息一下?”
蘇輕鳶正要點頭,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響。
很快便有四五匹馬沿着山路飛奔而來,眨眼間便到了眼前。
陸離只得將蘇輕鳶放下,站直了身子看向來人。
金甲將士們忙聚攏過來,作出戒備的姿態。
蘇輕鳶細看了一下:來人之中有白鬚白髮的老者,有蒼白消瘦的青年,也有一臉稚氣的孩童。其中一個斗笠遮面的女子,看身形似乎就是昨夜穿白衣出現的那一個。
有意思了。
陸離神色從容,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雙方面對面互相打量了許久,最後是對方先沉不住氣了:“聽鈴蘭兒說,你們昨晚就來了,還把這山頭上的蛇都引了過來?”
陸離面無表情:“那蛇到底是怎麼來的,恐怕還是你們比較清楚。”
那戴斗笠的女子打馬向前走了兩步,沉聲開口:“我也不打算跟你們繞彎子——蛇是我們養的,專門用來對付不懷好意的外人!你們昨晚既然見識到了厲害,就該即刻滾出山外去,爲什麼還在這裡磨蹭着不肯走?你們進山的目的是什麼,居然可以讓你們連命都豁出去?”
“奇怪,”陸離從容地笑着,“難道不是你們的人盛情邀請我們來的嗎?”
斗笠女鈴蘭兒發出一聲冷笑:“邀請?你可真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陸離眉梢微挑:“怎麼,難道不是邀請?若是不歡迎我們來,爲什麼在外面的鎮子裡就給我們馬車上動了手腳,幫我們引來了那麼多‘食材’?神雀後人對待‘不懷好意的外人’,都是要款待一番才肯放出山去的嗎?”
“你們還真敢打那些蛇的主意?”鈴蘭兒怒聲質問。
蘇輕鳶咧嘴一笑:“多謝姐姐款待,我們吃得很飽!這山裡的蛇,味道比別處的格外鮮美呢!”
鈴蘭兒大怒,揚起馬鞭就要招呼過來。
蘇輕鳶懷裡抱着那把血色的長刀,微笑不動。陸離平靜地看着,也沒有要替她擋一下的意思。
那老者擡一擡鞭子,架住了鈴蘭兒的那一鞭:“別胡鬧。”
鈴蘭兒悻悻地退後了一點,憤怒地瞪着蘇輕鳶。
蘇輕鳶動了動嘴脣,無聲地說道:“沒趣。”
老者抱了抱拳,沉聲道:“神雀亡國之民,不敢不小心度日,故而一向不願接見外人。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貴客見諒。”
“好說。”陸離淡淡的,仍不多話。
老者又道:“老朽原是神雀祭司一脈,今忝居族長之位,對族中之事尚能說上幾句話。諸位若是有所爲而來,不妨說與老朽知道。”
陸離微微皺眉,蘇輕鳶已在旁不耐煩地道:“昨晚已經說過了嘛!鈴蘭兒姐姐沒告訴你嗎?”
“誰是你姐姐!”鈴蘭兒怒道。
蘇輕鳶攤了攤手:“那就鈴蘭兒妹妹好了。”
鈴蘭兒似要發怒,族長忙攔住她,沉聲問:“你說母族與神雀有血脈之緣?”
蘇輕鳶撇了撇嘴:“早知道神雀人這麼兇,我纔不要來這種鬼地方呢!”
“丫頭,你過來。”那族長忽然招了招手。
蘇輕鳶毫不畏懼,抱着血刀,穩穩地向前跨出了幾步,走到馬前站定,仰起頭來。
族長忽然俯下身,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鳶——”陸離有些慌。
蘇輕鳶站着沒動。
族長忽然跳下馬來,跟蘇輕鳶面對面站着,沉聲道:“你修習過媚術,但未曾深入,只能算是入門水準。”
蘇輕鳶避開他的目光,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族長縮回手,又道:“你,服用過五芝續魂丹。”
蘇輕鳶微微皺眉,含混地支吾了一聲。
族長愈發嚴肅了起來:“五芝續魂丹是神雀的極品聖藥,配方現已失傳。即便是在二十年前,獲賜此藥的也只有寥寥幾人——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蘇輕鳶答不上來,只得敷衍道:“一個朋友給的。”
族長忽然激動起來:“朋友?是什麼樣的人?是……是不是三殿下?”
蘇輕鳶的眉頭擰緊了。
她實在不認識神雀的什麼“三殿下”。
族長遲遲沒有在她這兒得到答案,急得老臉都紅了。
陸離緩步走過來,牽起了蘇輕鳶的手:“我們那位朋友確實是神雀後人,但他未曾透露自己在神雀是何種身份。所以愚夫婦並不知道他是不是族長大人口中的‘三殿下’。”
族長怔了許久,終於黯然低下了頭:“如今,他人在何處?”
蘇輕鳶正要答話,陸離已笑道:“那位朋友生性灑脫,行蹤不定,誰知道他這會兒到哪裡逍遙去了!”
族長審視着他,沉聲追問:“二位從哪裡來?與那位朋友相識於何時何地?”
陸離不慌不忙地道:“我夫婦二人世居京城,與那位朋友也是在京城之中偶然結識——說起來,其實相識時間並不算長久。難得的是那位朋友有情有義,因而一見如故,成爲至交。”
蘇輕鳶在旁聽着他睜眼說瞎話,一時目瞪口呆。
那族長卻十分激動,抓住陸離的手一個勁地說:“三殿下自幼便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了!”
“原來,他竟是神雀的三殿下!”陸離似乎十分感慨。
族長擦了擦眼角,苦笑着嘆了一口氣:“如今哪裡還有什麼‘神雀’,哪裡還有什麼‘三殿下’!二十多年了……如今這裡名義上是南越的朱雀郡,卻連個正經的郡守都沒有。滿城廢墟、遍地荒涼,也難怪三殿下不願回來了……”
陸離嘆了口氣,沒有接他的話。
蘇輕鳶心裡覺得怪怪的,面上只裝作傷感的樣子,低頭不語。
族長拉着陸離的手,擦淚笑道:“既是三殿下的朋友,當然是我們的貴客了。——二位若不嫌簡慢,請來族中小住幾日,容神雀族人聊表寸心。”
陸離笑道:“愚夫婦正有叨擾之意,如此便不跟族長大人客氣了。”
族長大喜,忙叫人前頭引路。
顧凌霄他們牽了馬過來,陸離便抱着蘇輕鳶一起上馬,與族長並轡同行。
路上,那個八九歲的小孩子一直貼在二人身邊,時時蹭着兩人的腿。
蘇輕鳶覺得有些不適,正要提醒陸離避開,那孩子卻忽然伸手,抓向她手中的刀:“這玩意兒是如何染成紅色的?給我看……”
蘇輕鳶沒有動,那孩子卻忽然尖叫一聲,跌下馬去。
鈴蘭兒忙下馬扶起他,急問:“你怎麼了?中了他們的暗算嗎?”
那孩子揉了揉屁股,迷茫地擡起頭瞪着蘇輕鳶。
蘇輕鳶無辜地扁了扁嘴:“亂動旁人的東西,還有理了?”
族長吩咐鈴蘭兒扶着那孩子上馬,訓斥了幾句,又向蘇輕鳶笑道:“幼子無知,夫人莫怪。”
“無妨。”陸離替蘇輕鳶應道。
族長盯着那把刀打量了許久,忽然笑問:“夫人這把刀,又是從何處得來?不會也是朋友送的吧?”
蘇輕鳶偏過頭去,向他燦然一笑,反問道:“怎麼,我瞧上去不配有這麼一把刀麼?”
族長忙道:“那倒不是,只是——這刀上煞氣甚重,實在不像是一個年輕女子之物。觀夫人容貌氣度,亦不似武人之流,如何會……”
蘇輕鳶勾了勾脣角:“老人家,你能當上族長,必定有過人之處。神雀以占卜術見長,你必定是個中翹楚——一個擅長占卜的老人家想知道什麼事,直接問卦就是了,哪裡用得着事事細問根由呢?”
族長失笑:“占卜術又不是仙術,豈能事事都知道?罷了,夫人若不想說,老朽自不會不識趣。”
蘇輕鳶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又眯着眼睛笑問:“其實,族長在見我們之前,已經卜過卦了吧?”
族長略一遲疑,點了點頭。
蘇輕鳶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繼續追問:“占卜的結果是什麼呢?”
族長笑道:“夫人還真是玲瓏剔透!實對您說也無妨——老朽數日之前便已占卜得知族中將有貴客到來,雖不知二位來意,知道您對神雀有益無害也就是了。”
蘇輕鳶撇了撇嘴,不滿地道:“知道我們不是敵人,還派出那麼多蛇來迎接我們!”
族長有些臉紅,頓了片刻才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神雀對貴客並無惡意,若是那蛇失控,族中自會有人前往營救貴客脫險。”
蘇輕鳶嗤笑一聲,表示不信。
族長拈鬚笑問:“夫人的驅蛇之術,應當傳自巫族,對吧?”
蘇輕鳶一驚,隨後大怒:“你們在附近監視我們?你們故意放出蛇來,看着我們擔驚受怕,自己卻在旁邊看熱鬧?這就是你們神雀的待客之道?”
族長尷尬不已,忙拱手致歉。
陸離拍拍蘇輕鳶的手,笑道:“族長已解釋過,大難過後,自會處處小心謹慎。你再這樣不依不饒,倒讓人家笑話咱們小氣了!”
蘇輕鳶重重地“哼”了一聲:“你不小氣!你們‘君子坦蕩蕩’,我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成了吧?”
陸離與族長相視而笑,先前那孩子卻怒聲接道:“你罵你自己就好,爲什麼要扯上‘小人’?我們小孩子哪裡‘難養’了?”
蘇輕鳶一怔,大笑起來。
族長又要呵斥那孩子,陸離已笑道:“荊妻有些孩子氣,最喜跟人吵嘴,族長莫怪。”
“確實也還是孩子嘛,哈哈……”族長大笑,氣氛越發輕鬆了許多。
一路說笑着,翻過一道山坡,便看到山腹之內、綠樹從中,掩映着一片白牆黑瓦的房屋院落,瞧上去總有兩三千戶人家的樣子。
想必,當年神雀都城的百姓都搬到這裡來了。難怪路上多見廢墟,少見重建的新屋呢。
族長指着那片建築,向陸離嘆道:“神雀也曾烜赫一時,如今卻落得這般模樣……復國無望,又斷了仕途,只能偏居一隅苟延殘喘了。”
陸離略一沉吟,淡淡道:“其實,朝廷對神雀並無敵意。昔年之事皆因敵國從中挑唆,惹起事端,並非神雀國主一人之過。神雀百姓更是無辜受累,朝廷又豈能不知你們處境艱難呢?”
“貴客的意思是……”族長呆住了。
陸離笑了笑:“晚輩妄言了。”
族長有些激動,有心追問,又覺得太過冒昧,只得暫時壓下心事。
族長的住處,是一座十分樸素的大院,不論是外觀還是內裡,都完全看不出任何氣派之處。
蘇輕鳶撇了撇嘴,恰被鈴蘭兒看見,後者立刻怒聲道:“你那是什麼意思?瞧不上我們的院子嗎?我們族長跟你們外頭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兒不一樣,你看不順眼是不是?”
蘇輕鳶眯着眼睛笑道:“我並沒有看這院子不順眼,倒是鈴蘭兒妹妹你看我不順眼呢!——我平生只瞧着比我好看的東西不順眼,不知道妹妹你是不是也一樣?”
“我當然不……”鈴蘭兒反駁到一半,忿忿地住了口。
她既不願輸掉氣勢,又不願承認對方比自己好看,這句話就沒法接下去了。
陸離拍拍蘇輕鳶的手示意她安靜,擡頭向族長笑問:“這院落古樸典雅,倒不像是新建不久的。莫非在那場變故之前,此處便已存在了麼?”
族長點頭道:“此處離神殿不遠,這座院子原是先前王族子弟進神殿祈福時歇足之處。都城毀於兵燹之後,百姓們便傍着神殿和這座院子在附近住了下來……”
“神殿?離這兒不遠嗎?”蘇輕鳶忍不住插言問道。
族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是不遠的。”
陸離按住蘇輕鳶的手,笑道:“有信仰在,人心就不會散;人心不散,國就不會滅。這隻神雀,異日未必不會重新振翅高飛。”
族長仰頭看着他,神色激動。
這時,堂中一個小丫鬟快步走出來,急道:“二殿下那邊的人又來了,夫人有些應付不來,族長大人快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