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倒也不是算着時間出現,要以“救世主”的姿態挽救陷入危機中的澤尼達爾號。
這種事他以前做的夠多了,非要卡在這個點復刻一次真的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只能說救贖者洛薩克森確實“給面子”。
它引爆那些炸彈的時間正好卡在了太陽化身臨近聖光飛船的時刻。
很難說這傢伙是不是故意的。
納斯雷茲姆們被德納修斯大帝塑造出來的時候就擁有了完美的能量適性,這些死亡造物可以擁抱其他原力轉化爲不同的形態,儘管它們有一個“忠誠於造物主”的底層邏輯,但原力施加的影響依然是不可豁免的。
燃燒軍團中的恐懼魔王們被邪能推動着渴望毀滅,耍弄陰謀,聖光軍團中的聖光魔王迫於“忠誠”必須要違反自己在聖光中塑造的道義,但這並不影響它在某個“巧合時刻”推進這場謀殺。
反正該做的工作它都做了。
沒能完成任務也只能說運氣不好,畢竟要在兩萬多年的戰友情誼與“忠誠”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對於聖光化的納斯雷茲姆來說估計也是個很艱難的抉擇。
忠義兩難全,這可是困擾有史以來所有間諜的共同難題。
所以說,德納修斯大帝的造物其實也並不完美,但換一種說法,這片星海和六大界域中估計也很難出現真正“完美”的生物。
警戒者爲不斷爆炸的澤尼達爾號施加了戰爭權能·固守,讓光鑄者們不會死於劇烈迅猛的爆炸,在他用太陽般的聖光包裹這艘飛船的同時,聖光之母也在光芒的閃爍中將自己送到了已經完全破損的星艦引擎處。
這強悍的原初納魯肯定受到了影響,畢竟恐懼魔王動手釋放的爆炸目的就是爲了在聖光陣營製造出一場分裂,鬼知道那傢伙使用了什麼樣的“黑科技炸彈”,反正迪克看到澤拉飄過去的時候全身的水晶都在冒“黑光”。
就像是中毒了一樣。
能把原初納魯的外觀弄到這種程度,可想而知肯定是某種“對聖光特攻”之物。
但其他納魯擁有的奉獻欲,在澤拉這裡顯然也不缺,明明狀態差的要死,但澤拉依然選擇在星艦破損情況下進行強行接管。
它用自己渾厚的聖光能量灌注到還在爆炸的引擎系統中,強行將那些破碎的水晶儀器黏合起來,使引擎勉強運作並用自己的力量化作推動力,讓這艘已經靠近德拉諾世界的飛船被星球的重力捕獲,隨後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砸向德拉諾的大地。
這一幕驚動了很多人。
卡拉波神殿的城市平臺上到處都是驚呼聲,而老先知更是仰起頭,眼中盡是愕然,他身後的大主教們咆哮着讓施法者趕緊定位澤尼達爾號的落點。
能成爲大主教的艾瑞達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政治敏感性,一旦聖光之母在光復軍的大本營出了事,他們和聖光軍團之間絕對要鬧出相當誇張的分歧和裂痕,甚至搞不好會直接引發聖光陣營的分裂。
不過薇拉拉女士卻一臉淡然。
從那飛船外部包裹的能量強度就能判斷出,迪亞克姆趕上了那危險的時刻,而且澤拉作爲目前星海中最強大的納魯,即便是用聖光保護飛船砸落於大地,也不會出現克烏雷冕下那種重傷瀕死的情況。
最多會破損一些水晶軀體,但這對於納魯來說並非致命傷。
克羅庫恩氏族的幾臺登陸艙在幾分鐘後就從卡拉波神殿的停機坪起飛,朝着澤尼達爾號墜落的方向趕了過去。
但那星艦滑落時在空中拉出的光弧就像是給這個世界的蒼穹又劃上了一道金色的筆觸。
伊瑞爾也看到了空中的墜落軌跡,但小蹄子的腦回路一向神奇,她又驚又怕的衝回了自己在卡拉波神殿的住所,正好看到尤娜艦長正抱着小山羊巴爾在吃東西。
這讓伊瑞爾長出了一口氣。
她是真的怕尤娜跑去幹了一些“壞事”,畢竟之前那個“半路截殺”的計劃是她們幾個聚在一起喝多了之後頭腦風暴出來的。
她們甚至都推進到了聯絡獸人借邪能戰艦的地步,而瑪格漢名義的大酋長格里賽達·黑手對此表現出非常熱衷的傾向。
除了幾人的戰鬥友誼之外,獸人們也有自己的考量。
因爲克烏雷之盟的存在,他們是完全綁死在迪亞克姆這邊的,如果雙方真起了衝突,獸人肯定不可能橫跳到聖光之母那邊,既然雙方的分歧真實存在,那麼先下手爲強也很符合獸人們的思考方式。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們還沒動手呢,聖光之母的星艦自己就炸了。
嘶.
你這個澤拉,在星海里的人緣真就這麼差嗎?
但就在那星艦包裹着金色流光滑落的同時,在納格蘭草原的加拉達爾氏族營地中,正被自己的“小姐姐”塔雷莎抱在懷裡搖來搖去,還叼着奶嘴的小獸人古伊爾突然伸出手,用不那麼通順的人類語斷斷續續的說:
“星星星金色的.”
“啊?”
全家都被霜狼氏族邀請過來作爲貴客和“幼生體世界薩”照料者的塔雷莎·福克斯頓本來在打瞌睡,被獸人小弟弟這麼一喊,她揉着眼睛擡起頭,結果就張大了嘴巴。
“真的是流星啊!怎麼還是金色的?”
人類小姑娘發出了驚呼:
“你們德拉諾的天象這麼奇怪嗎?”
就在扎着兩個小辮子的小丫頭疑惑的時候,營帳中衝出了幾名薩滿,爲首的正是古伊爾的姐姐,現任瑪格漢大先知蓋亞拉。
這傢伙手裡還捧着研讀元素經義的羊皮卷,這會目瞪口呆的看着墜落的“金色流星”,見多識廣的她當然知道那是納魯的飛船,但很快她就氣急敗壞的跺着腳喊道:
“兩百年前的吉尼達爾號墜落在納格蘭已經改變了草原的地形,這怎麼兩百年後又來一次?你們這些納魯真是夠了啊!就不能隨便找個其他地方墜落嗎?
是贊加海不夠大?
還是戈爾隆德不夠高?
怎麼就盯着我們的聖地禍禍啊!”
也不怪蓋亞拉如此破防,主要是這澤尼達爾號,它的墜落軌跡好死不死正好就在當初德萊尼人墜毀的方位上。
這要是把沃舒古聖山撞塌了,獸人和艾瑞達人之間又要起衝突了。
“快!過去看看。”
蓋亞拉是個行動派,當即丟下羊皮卷展開星界傳送,要把自己和薩滿們送到那星艦墜落之地。
不過那金色的光芒落地時雖然爆發出肉眼可見的聖光涌動,就像是給納格蘭草原帶來了“金色晨曦”,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劇烈震動。
它應該並沒有真正砸在地面上,這多少讓蓋亞拉放下心。
隨着星界傳送的元素翻滾,一行薩滿消失在加拉達爾營地,又在下一刻出現在了沃舒古聖山附近。
“哇!金色的巨人撐住了飛船!它沒有砸在漂亮的水晶山上!”
抱着古伊爾的塔雷莎大喊了一聲,她懷裡的小獸人也指着那矗立在沃舒古聖山旁的“光之巨人”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他肯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不妨礙天賦異稟的古伊爾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好玩。
“感謝警戒者。”
蓋亞拉也看到了化身光之巨人的迪亞克姆聖人用雙手撐着墜落的星艦,使其並沒有砸在獸人精神圖騰一般的聖山之上。
她長出了一口氣,身旁的薩滿們也解除了緊張狀態。
“別過去!”
沃舒古的守山人“高羅什”騎着黑狼出現在不遠處的山坡上,這揹着戰錘帶着戰弩的神秘老獸人揮着獨臂對他們喊道:
“那裡有兩股聖光,除了警戒者之外,另一股聖光很有攻擊性,或許那並非我們的朋友,就留在這。”
“哦。”
蓋亞拉當然知道這個老獸人是誰,她很乖巧的應了一聲。
但作爲聖山守護者的加拉達爾氏族也不能就這麼離開,她乾脆在守山人的小屋前方暫時紮營,準備看看那邊的情況再做處置。
而澤尼達爾號這邊,已經完全失去動力的星艦被光之巨人雙手撐着又在動能耗盡之後,被這光耀如太陽一樣的巨人緩緩放在了地面上。就放在沃舒古水晶之山的旁邊,就像是給納格蘭草原又帶來了一座金色的“聖山”一樣。
當飛船停穩之後,在爆炸中損壞的艙門就被一臺光鑄戰爭機甲一炮轟開,隨後斯芙拉克斯女士帶着星艦中的戰士們,將那些受傷嚴重的傷員們都帶了出來。
聖光之母要壓制住星艦引擎中還殘留的幾枚破壞力驚人的炸彈,一時半會無法離開。
“向您致敬,警戒者!”
斯芙拉克斯摸着自己還在流血的臉,跛着腳上前向從光之巨人形態回到凡人狀態的迪亞克姆俯了俯身。
她非常真誠的說:
“我們欠您一條命,如果算上阿古斯的大決戰,那麼我們欠您的恩情已經還不完了。”
“既然是阿古斯的同胞,又爲何如此客套呢?”
迪克溫聲說:
“我能趕上這場危機已經是聖光賜福,能挽救熱忱的同胞對我而言也是喜事,不多說了,你們需要休息和治療,同胞們很快就會過來,接你們去卡拉波神殿。
但我的意思是,這件事還是暫時保密的好。
如果其他人問起來,您知道該怎麼回答嗎?”
艦隊上將想了想,點頭說:
“只是一次因爲維護不到位產生的墜落意外,並非源於陰謀,與‘背叛’更毫無關係。光鑄艦隊的每一艘星艦都在過去和燃燒軍團進行過慘烈的大戰,船體留下一些無法被及時發現的隱患也很正常。”
“如此甚好。”
迪克回頭看着天邊降下的幾艘登陸艙,他點頭說:
“你們先去卡拉波神殿吧,我去看看聖光之母的情況,她乃德拉諾世界和阿古斯光復軍的貴客,作爲主人的我必須確保她的安寧。”
說完,警戒者又踏上了那破損的星艦之門,進入了已經停機的澤尼達爾號中。
幾名高階軍官對此有些擔憂,他們想要留下來,但卻被斯芙拉克斯上將要求立刻登上前方降落的登陸艙,送傷員們去治療並休養。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留下。
雖然之前確實擔心雙方的理念衝突會引發一些危險,但在親眼看到警戒者於危機之中挽救他們之後,上將就意識到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
想想也是,即便是在兩萬多年前的阿古斯第二共治時代裡,嶄露頭角的迪亞克姆就是一個溫和,堅定又善良的聖光勇士,他如今已經成長到了光之民領袖的位置上,如此被聖光鍾愛者又怎麼可能是一個主動挑起紛爭的戰爭販子呢?
所謂警戒者和聖光之母之間的紛爭最多隻會止步於教義分歧的地步,絕不會演變成必須死一個的“異端懲處”。
想通了這一點,上將頓時全身輕鬆。
她決定在事情進一步激化前,自己不要過多參與,而且自己目前的狀態也實在不適合進行這樣的調停或者介入。
她更應該找到先知維倫,向對方訴說自己和戰士們遭受到的“信仰拷問”並期待從他那裡得到答案和解決的方法。
那幾艘克羅庫恩氏族的登陸艙很快落在了聖山附近,雙子大主教從其中走了出來,她們的出現讓斯芙拉克斯眼前一亮,立刻跛腳上前向聖光軍團的大主教行禮致敬。
薩洛拉絲伸手將光鑄上將攙扶,而奧蕾塞絲盯着她那已經花了的妝容,她小聲說:
“你也經歷了信仰拷問,並且斷開了和澤拉的連接,對嗎?”
“你們也?”
斯芙拉克斯上將愕然看着自己的頂頭上司,雙子大主教點了點頭,她們異口同聲的說:
“鑄光者戰團的光之戰士們都經歷過這樣的自我懷疑,但我們用‘道義重塑’的方法找回了自我和對聖光的純粹熱忱。
或許在回去卡拉波神殿的路上,我們需要花點時間爲你和你的戰士們描述一下我們的經歷。
這肯定對你們有所幫助。
別怕,心靈重獲理智永遠不是壞事,狂熱也並非聖光期待的特質。總之,歡迎來到德拉諾,上將,歡迎來到阿古斯光復軍的大本營。
我們將從這裡啓程,向我們古老而遙遠的故鄉迴歸。
這不只是我們的使命,也是你們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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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親手光鑄了洛薩克森,你認爲那個納斯雷茲姆已經擁抱了聖光,神聖的能量洗滌了它的邪惡與狡猾,你認爲你可以信任它。
而因爲你的影響,導致聖光軍團高層上下對於洛薩克森都報以完全的信任,讓它可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這麼危險的爆炸物藏於你的座艦引擎之中。
這是一份致命的疏忽。
或許源於聖光生物對於團結和信任的渴望,但那種渴望毫無疑問把你們引入了德納修斯大帝的陷阱中。
你不能信任納斯雷茲姆。
哪怕它們真的可信,你也不能那麼做!
這個種族的自我意識從來都不在它們手中,它們是星海和六大界域裡最完美的間諜,卻也是最無助的提線木偶。”
在澤尼達爾號破碎的引擎室裡,迪亞克姆捏着手中雕刻着統御符文的晶石炸彈,皺着眉頭劃開一道通往無光之海的細碎裂隙,將炸彈丟了進去。
動作之嫺熟像極了處理垃圾的清潔工一樣,而無光之海就是他很沒有道德的亂丟“危險垃圾”的地方。
劇烈而恐怖的爆炸在無光之海的潮汐中迸發,也不知道有沒有倒黴的虛空生物被這專門用於製造死亡的大威力炸彈幹掉,如果真的有,那麼迪亞克姆今天祈禱的時候絕對爲那個悲慘的陰暗靈魂多祈禱幾分鐘。
在他身後,剛剛在迪亞克姆的幫助下被施加了聖療術以及聖陽淨化,將那來自死亡原力侵擾的“劇毒”排出的聖光之母澤拉以一種緘默又虛弱的姿態維持着輕盈的旋轉。
她有些悲傷。
或許是因爲墜落時的碰撞讓她的聖光水晶破碎了幾塊,又或者是洛克薩森的背叛確實刺痛了聖光之母的心。
她並沒有對迪亞克姆所說的那些事做出迴應,但從其空靈聖歌傳達出的懊悔體現出澤拉的無奈與愧疚。
因爲她的錯信,差點讓聖光軍團遭受可怕的損失,一旦她真的在這場墜落中身隕或者遭受重創,聖光陣營內部的分裂大概率就會成爲定局。
不過,澤拉這會除了懊悔之外,還帶着一絲好奇與探究,在迪亞克姆將最後一枚炸彈取出丟入無光之海後,他轉過身,對澤拉微微鞠躬。
又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說:
“你感知到了她,對吧?”
他鬆開手指,讓纏繞着黑暗的日蝕碎片從手心浮升。
“這是什麼?”
澤拉問道:
“爲什麼我會感覺到奇妙的熟悉?”
“你是原初納魯,是安瑟在光中的第一個孩子,你是‘安瑟長女’。”
迪亞克姆敲了敲日蝕碎片,聳着肩說:
“這個是安瑟在黑暗中的第一個孩子,理論上說,她還要把你叫‘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