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誰?
站在牀前的男子一身錦緞華服,金黃色的服飾上還秀着莽紋。明眸皓齒,和俊臉的樾王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腦海裡忽然想到說書先生的一句話:黎沁之上尚有一兄長,長其十歲,名喚黎洛。
只是這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邪之氣難免讓身邊的人覺得後怕。
擁有這種氣質之人,想來城府必定不淺。還是不要多相處爲妙。
“皇兄”
“怎的今兒沁兒妹妹睡糊塗了?平日裡不都是口口聲聲喊洛哥哥的麼?”
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其實黎洛心中陡然起疑。失足落水,不至於連稱呼都叫錯?不過事無絕對,畢竟這小丫頭也才4歲。可能落水受了些許驚嚇,醒來不知所措也是極有可能的。
黎洛手指輕撫過垂在耳邊的青絲,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陰邪。
“洛哥哥”黎沁甜甜的喊了聲,小手牽住黎洛的大手,不動聲色的裝傻充愣。“沁兒還不舒服着呢,你就嚇沁兒!”
她算是發現了,這黎洛這麼多年太子不是白當的,洞察力極強,還是小心爲上,鬥不過他,就用童言無忌來迷惑他,反正誰會想到一個四歲的小公主竟會有一顆成年人的成熟心智。
“來,洛哥哥抱抱”
是不是身上流着樾王血液的人都特別喜歡抱她,比如剛纔那位樾王,再比如現在的這位太子。
黎洛臉色並不好看,眉頭似是有些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終究還是動手了。”黎沁聽到黎洛小聲嘀咕了一句。
黎沁也就是這麼想想,最後還是沒骨氣的順勢爬到了黎洛的懷中,仍由他抱着。
想來這樾王的遺傳基因也算不上差,黎洛長得也漂亮。對,就是漂亮,一個男子叫黎洛,再配上他骨子裡的那股陰柔氣息,反正絕對不能用帥來形容。
“哥哥衣服上的龍真漂亮!”
話音剛落,黎洛臉色驟變,猛的擡頭看向自身,竟直接將黎沁扔落在牀,久久才放鬆下來。
臉色愈發的陰沉,“沁兒此言可不能亂說,是想害死皇兄麼?殊不知只有父皇可穿龍袍,王爺皇子均爲莽。”
“算了,今夜,算是最後一晚了。不怪你了。”
恩?什麼最後一晚?小公主聽得有點雲裡霧裡,甚是不解的看向黎洛。
哪知黎洛並沒想回答,輕輕搖了搖頭,眼裡似有不捨,又有解脫,“罷了”
說完,在她額上蜻蜓點水般親了親,拂袖離去。
黎沁震驚之餘,良久纔回過神。
是她智商不夠跟不上這古人的言語思路,還是她那二十一世紀的醫學腦袋需要轉慢一點才能理解?
宮女們小聲嘀咕,“這大王和太子都是怎麼了,一向對公主不聞不問,今日竟還露出憂色。”
另一邊的養心殿上,燈火通明,樾王那神情看上去十萬火急,卻又被他那強大而近乎變態的剋制力給壓了下去。
樾王后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樾王,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似在害怕。
“王后,孤王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你心中所憂的也正是孤所憂。”樾王頓了頓,“沁兒此次落水,並非人爲,乃是意外,落水後又昏迷了兩次。還出現了失憶,孤擔心若再不把沁兒送出宮外,不僅她自身有危險,更有可能應驗了預言,國之將滅。”
“臣妾所憂正是此事。”
當初迦葉大師受上蒼託夢,預言公主的劫難。樾王早想送她出宮,只是王后想多留沁兒在身邊幾年。等她年滿五歲,再送她出宮。
豈料,沁兒尚年幼命運就已如此多舛,若再不照大師的方法所做,恐怕今後還不知會出現什麼意外。
他們膝下子女不多,只是自私的想把沁兒多留身邊幾年,兒女雙全,享享齊人之福。誰知,上天在沁兒出生的第四年爲這難得的福分無情地畫上了句號。
“樾國南側,有一雨歇鎮,孤曾去看過,風景宜人,是個好地。孤已命人在那秘密建了雀樓,入口極其隱秘。今日密衛來報,雀樓於上月完工,正適合沁兒僑居。”
王后心中縱使有千萬般不捨,爲了黎沁,終究還是應了聲,“好”
“三日之後,孤便命蔣侯親自護送,沁兒自小和洛兒感情極好,這事不告訴洛兒也好。”
“張德,傳旨,孤近日龍體抱恙,休朝三日”樾王走出養心殿的背影一剎之間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
這日,花開正好,昭陽殿內,屏去了所有下人,只有樾王夫婦和太子黎洛。
他們都想在這有限的日子裡再多陪沁兒幾下,就幾下。
今後雀樓離王宮千萬裡,是福是禍都由黎沁一人獨自面對。不過好在雀樓的建造結合了陰陽五行之術,再加上入口隱秘詭異,許是常人不易察覺。
要說這黎洛也是個聰明人,父母不說,但從這幾天他們特殊的表現來看,心中猜的十之八九。
太子手下的宮人們說他黎洛,並非不疼愛妹妹。只是性格使然,沒有像父王這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極度寵愛。
但誰都知道,那根本就是太**的託詞。這宮裡可是傳開了,樾王和太子啊打心底裡討厭這個公主呢。
昔日裡,他照看妹妹的時日雖不多。但是陪她玩,喂她吃飯還是常做的。雖然心底裡不喜歡這個妹妹,但此時此景,妹妹真要離開,心裡不難過也是假的。
可人畢竟是儲君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喜怒不形於色,心事勿讓人知。這點上,跟他父王樾王相比,可謂是青出於藍。只是宮中上下都知道這太子,打心眼兒裡寵着公主。
再說這黎沁,眼瞧這架勢,依稀也猜到了點什麼。算算日子,她囚困於宮外的日子應快到了。
院子裡,黎洛正陪着黎沁放風箏,線斷,風箏隨風飄走,無影無蹤。她想,她這隻宮廷深院裡的風箏也該出城了。
三日期限,轉眼便到。三更,樾王后便偷偷的替熟睡的黎沁換好了便衣。
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抱在手裡,怎麼也捨不得放手,碩大的淚珠嘩嘩的往下落。
蔣侯在一旁甚是着急,“娘娘,再不走,天就亮了。到時候人多眼雜,越拖一分,公主危險便多一分,當斷則斷啊。”
她貴爲一國之母,也知是這個理。可這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又豈能說放手就放手。
樾王在一旁寬慰道,“蔣侯說的在理,王后,你快把沁兒給蔣侯”
不是樾王心狠,他清楚的知道哪般而言對他們的女兒纔是更好。他的視線也不止一次的落在沁兒的小臉上,無法移開。
“蔣侯你血戰沙場,驍勇數年。孤信你,定會把沁兒安全送到雀樓。”
蔣侯連忙跪下,“老臣定不負王上王后所託。”
纏綿了好一會兒,王后把黎沁交給蔣侯手上的時候早已泣不成聲。要不是樾王扶着她,恐已哭暈在地。早已沒了**的威嚴。
看着那載着他們女兒的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點,不再看見。
樾王夫婦二人,站在高牆之上,良久良久。旁邊陪伴樾王多年的張公公也是老淚縱橫。
主僕多年,感情頗深。可天明以後等待他的是什麼,他再清楚不過。那個如山的君王,那個愛女的父親,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可能傷害小公主的人在他百年之後出現。
馬車後,有偷偷跟在其後保護的暗衛。還有太子也隨其後。
據說,那是太子黎洛在養心殿上不吃不喝整整跪了兩夜才求得的樾王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