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王銳利的眼神看向黎沁,略施粉黛的小臉上溢不住的蒼白,蒼白的臉上有一星半點病態的潮紅,嗓音暗啞,嘴脣乾裂,咳聲不斷,跪在那裡身子有些搖曳,放佛被風吹過隨時隨地都會倒下。睡眼朦朧,氣色不佳,確是本在安靜休息,被他們鬧聲吵醒的模樣。
“沁兒身體不適,不必行此大禮,快些起身。”語氣放柔了下來,只是樾王到底不是普通人,知是這黎沁定是出去過。臥病在牀剛剛睡醒的人,爲何會在臉上已上了脂粉?這女兒,到底還是不能信。
“謝父王。”
黎沁晃晃悠悠的起身,像是要摔倒,麻姑見狀立即搭了把手,扶住黎沁。
黎沁的臉色本是被御君鬧了個滿臉通紅,後又聽到父王和馨妃的對話,白了幾分,現下看來,確是很像病中之人。她推門之前,御君不知往她嘴裡塞了什麼藥丸,盡使得她的聲音一時變得如此沙啞,幫了她大忙。她這精湛的演技,要是進入演藝圈,說不定也能得個影后什麼的。
黎沁的咳嗽聲音不適事宜的再次響起,樾王盯着黎沁看了一會兒,似是在確定她不是裝病,方纔開口,“外頭風大,你們扶公主進去歇息,再傳太醫好生瞧瞧。”
“是。”
“大王~”眼見黎沁再次虎口逃生,馨妃怎麼肯依,當下便犯起了蠢,“公主說不定是裝病,那可是欺君。”
“大王。”梨嬪嬌柔的嗓音在黎沁身後響起,“公主已病三日。太醫院的太醫皆可證實,馨妃娘娘若是不信,大王傳太醫來問問便知。”
“說不定是公主買通了太醫?”
樾王當即打斷馨妃的無理取鬧,“住口!”
他當了這麼多年大王,黎沁真病假病難道他還看不出來?馨妃無中生有懷疑公主也變算了,什麼時候君王說的話也輪的着她懷疑了?
黎沁和宮中大臣素無往來,回宮後更沒有和任何男子有過接觸,何苦要爲了生病去買通太醫?雖然此番卻有出門,但看來這馨妃帶着他來大鬧梨淑殿也是有人存心要陷害。
樾王的眼神頗爲不滿,馨妃智商的確不高,但沒有十足的證據她沒有那個膽敢跑到御書房來告御狀。背後必有位高權勢的人挑撥指點。蔣侯和御君乃男兒身,守隅關安寧都忙不過來,再加上從不過問插足後宮之事,必不會是他們。那就是伍貴妃和太子黎洛其中一人。伍貴妃雖被關面壁,不是沒有可能。但太子黎洛嫌疑最大,前日他曾來梨淑殿尋過沁兒,據說兩人最後言語不和而散場,此番莫不是他?
是了,只有黎洛纔有如此高明的手段,煽動馨妃前來告御狀。他一時失察,信了馨妃的胡言亂語,竟真當放下成批的奏摺,趕來梨淑殿一探究竟。梨淑殿偏遠,他近來無暇抽身,要不是馨妃,他哪會耗上大半功夫來梨淑殿?這黎洛,是越來越不讓人放心了。
“馨妃捉風捕影,以訛傳訛,污衊王室名譽,罰杖責二十,面壁思過半月。”
一個個都反了,剛罰了伍貴妃,又跑出來個馨妃生事。樾王嘆氣,他的後宮怎的沒有一天寧日?
梨嬪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大王,天色不早,臣妾伺候您用晚膳可好?”
樾王睨了眼梨嬪,這後宮之中除了景妃,就數她最安分守己,沉了沉聲,“傳膳。”
又隨口吩咐了聲雀兒,好好伺候公主,給公主煮些清淡的熱粥送去養病。
樾王走之前又看了黎沁好一會兒,留下一個冷漠又神秘的眼神,走了。
黎沁聽到殿外衆人離去的腳步大鬆了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回頭四周,不見御君的影子,許是早就離開。以他那身功夫,來去自如倒也方便。
雀兒熬好了肉糜粥端進來,看到牀邊的黎沁,眼淚止不住落下,“公主,您怎麼纔回來。讓奴婢好生擔心,奴婢都快被您嚇死了。”
“好了,好了。”黎沁拍着雀兒的後背安慰她,哪知雀兒得了安慰,哭的更起勁,讓黎沁一時手足無措,她不好好的坐在這麼,怎的哭的如此傷心欲絕?
“小聲着點,你這哭聲讓人聽了去,公主又是免不了一番麻煩。”
還是麻姑的話最爲管用,雀兒沒想到她哭也能害到公主,當下立即止住了哭聲,小聲的在那抽噎。
聽出麻姑話裡有話,黎沁虛心求教,“姑姑,這話何意?”
麻姑有意點撥,“公主不覺得奇怪?您這風寒怎會好端端的招來大王?雖說前些日子的言論讓大王對公主頗爲改觀,但大王對公主的態度還是沒有變過的。他怎會爲了一個不在乎的女兒,放下朝政呢?”
當然奇怪,許是她有治世之論,父王賞識她,得知她染了風寒特來看望也不是說不過去。可這馨妃和父王一起來,這倒是有點說不通了。馨妃恨她入骨,怎會好心來梨淑殿看望她?
她風寒感的突然,短時間內知道此事的人除了替他診脈的樑太醫就只剩下梨淑殿的人了,莫非...
“姑姑是說梨淑殿有內鬼?”
“公主小心隔牆有耳。”麻姑出聲提醒,見黎沁緊張得看了眼門外,笑道,“公主不用擔心。此刻人都去伺候大王了,哪還會有耳朵留在這偏殿。”
內鬼是誰?黎沁暗思。福喜公公?想來不會,她雖無識人的本事,但也看得出福喜公公真心把她當主子,不會是這樣的人。那是其他生了異心的宮女?不對,她剛在父王面前出盡風頭,現下這些人趕着巴結她還來不及,哪來的膽子去挑事生非?她記得福爾摩斯說過,除去所有的假象,剩下的一種解釋,無論怎麼不可能,都是真相。是梨嬪!
她早該想到,梨嬪心思何等敏銳!那日知她突感風寒,前來探望過後,便已知其中有詐。她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黎沁冷笑。梨嬪幾次爲救她,出言仗義而受伍貴妃刁難責罰,這股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此番使了這等手段,饒是樾王把伍貴妃,太子黎洛和馨妃懷疑了個遍,也萬萬懷疑不到她的手上來,真是好手段。原以爲梨嬪只是一隻會裝乖賣巧的小羊,沒想到她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只是這梨嬪和自己向來利益同盟,又與結怨,這番陷害,倒是爲何?
麻姑見黎沁臉色微變,知是她猜到了八九,“公主似是沒有那麼驚訝。”
賈璉和王熙鳳結爲夫妻多年都能同牀異夢,她與梨嬪非親非故,梨嬪出賣與她有什麼好驚訝的。
“公主眼下打算怎麼辦?”
這偏殿平日裡已被梨嬪的人盯上,再加上梨淑殿不大,主殿與偏殿之間不過幾米之隔,要是有個風吹草動,主殿住着的那位怕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黎沁牽了牽嘴角,怕什麼,既然知道幕後黑手是誰,防範起來也就不難了。梨嬪近些日子來從她這裡可討到了不少好處,她若此時搬回昭陽殿,豈不吃虧?她可是要梨嬪從她這裡討到的好處連本帶利全部的還回於她。
黎沁撥了兩口熱粥,隨口說道,“那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麻姑點頭,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了。要是去和梨嬪當面對峙,她們一無證據二還會打草驚蛇,不如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把這梗順勢引到伍貴妃的頭上。
梨嬪城府雖深,說到底也不見得會對黎沁怎樣。之前不是還承若御君,她若有難,梨嬪定會開口相助,想那梨嬪無依無靠,豈會輕易錯過御君這顆大樹?
所謂背靠大樹放好乘涼,梨嬪狡詐,定能明白此理。
再說這梨嬪本是有意留樾王夜宿梨淑殿,再續翻雲覆雨一番,好讓她早日懷上龍嗣。可樾王今日實在在這梨淑殿耽擱已久,政務未處理完,哪有心思和美人嬉鬧?他又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說了聲愛妃早些休息,孤前朝還有事要忙,便離開了。
梨嬪看了看天色,想來黎沁那丫頭這會兒定是沒睡,移步去了偏殿。
梨嬪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黎沁剛剛喝完熱粥,淺笑的和黎沁打了聲招呼。
“梨嬪娘娘,坐。”
黎嬪瞅了眼黎沁,若有似無的開了口,“公主的嗓音比起方纔,倒是好了許多。像極了一味藥材的功效…噢梨嬪多嘴了。”
黎沁臉色變了又變,知曉了梨嬪的心思,小心了許多,笑着應對,“還不是姑姑的功勞。熱粥熬放了些潤肺的雪梨。”
“看公主氣色好了些許,本宮也算放心了。”
黎沁在心裡腹誹:要不是你做了壞事心虛,這會兒哪需要你來放不放心。
黎沁無邪地說道,“不知娘娘嗓子好利索了些沒,要是沒有,明日我命姑姑多熬份給娘娘送去。”
知是公主指的她被伍貴妃罰唱一事,嘴角的笑意僵硬了幾分,手下的拳頭緊了又鬆,訕訕笑道,“不必麻煩公主了。”
梨嬪的神色很快恢復正常,接着又拉着黎沁‘好心好意’地詢問關心了一番,探出了黎沁有懷疑伍貴妃之意,不動聲色的煽風點火了番,見火候差不多了,方纔轉移話題。
梨嬪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又和黎沁閒聊了幾句,囑咐黎沁安心休養,便回了主殿。
黎沁看着梨嬪遠去的背影,不禁撇撇嘴: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後宮的女人都忒不是東西,腦袋裡成天想着的除了往上爬就是往上爬,着實可怕。
只是這梨嬪是真真可怕,黎沁和麻姑均是一身冷汗,要不是她們得出了結論,是真真看不出梨嬪剛剛那番話是在引禍給伍貴妃的。
只是黎沁始終想不通,這梨嬪害自己,到底有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