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軒轅殿中聚滿了藍焱國的大小官員,凌天坼脣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殿中並肩而立的凌天烈和莫君語。坐在殿下首位的自然是表情冰冷萬年不變的南宮幽。
凌天坼正欲開口,只聽殿外傳來通報聲:“聖女駕臨——”
漫天飛灑的豔紅花瓣,四位粉衣少女在前開路,之後,身着金線繡鳳的緋色長紗裙,薄薄紅紗蒙面的女子款款走進大殿,赫然是藍焱國聖女——夜玄靜。
“見過聖女。”百官齊拜道。
“免禮。”夜玄靜的聲音冰冷清遠得如同白嵐山上的皚皚白雪,腳步不曾停留,直接走到凌天坼身旁坐下。
在信奉焱煜教的藍焱國,政教分離,但炎煜教的聖女卻是可以和國君平起平坐的人。然而,夜玄靜心中卻是苦澀,聖女是高貴純潔的象徵,一生必須保有處子之身,不得婚嫁,而她與坼,可以並肩而立,享有無限尊榮,卻無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明明那樣近的距離,卻遠得永遠無法觸及。
“聽聞烈王爺要和青淼國的使臣切磋,本主也來湊個熱鬧。”夜玄靜淡淡地說。
“這是莫君語的榮幸。”莫君語拱拱手,轉而向凌天坼道,“現下人也齊了,不知可否開始了?”
“那是自然,第一回合是武,我藍焱國向來尚武,不知莫侍郎可有疑議?”
“無妨,客隨主便吧。”莫君語抽出腰間的摺扇,一臉從容。
“那莫侍郎可當心了!”凌天烈話音剛落,劍氣如虹,直指莫君語面門。
淡藍色的身影似一片沒有重量的葉子輕輕飄開,從容避過了這一劍。凌天烈趁勢劍鋒一轉,暗自又加了一成功力,那劍身竟隱約泛出紅光,劍氣籠罩住了莫君語。莫君語的臉上依舊是那似有若無的笑,在漫天劍影中穿梭遊走,身形飄忽,優雅得恍若舞蹈。
凌天坼的目光沉了沉,烈兒用上了九成功力卻仍舊處於劣勢,而莫君語卻是應付自如,絲毫不見吃力,這勝負之數,已然顯現。就算是自己,恐怕結局也是難以預料的,莫君語,究竟是從何處而來!
驀地,清潤若水的聲音響起:“王爺,多謝承讓了。”莫君語手持摺扇,長身而立,衣袂飄飄,絲毫不見凌亂,竟看不出才經歷了一場比武。
反觀凌天烈,如玉的面龐微微泛紅,胸膛不住起伏,原本束得整齊的發略顯凌亂,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狼狽。“這一局本王認輸了,莫侍郎果然好身手。”凌天烈有些孩子氣地嘟着嘴,但心下卻是真的服了,除了皇兄,還沒有人能如此輕易地打敗過他。
凌天坼正待宣佈第二局開始的時候,只見一粉衣女子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也顧不得禮節,低聲附在夜玄靜耳邊說了什麼,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霎時變得有些慌亂,旋即漸漸沉了下來。凌天坼看着夜玄靜眼神突變,有些詫異,靜從來都是冷靜理智的,何以如此?
“皇上,本主有要事相商,今天的比試可否延期?”夜玄靜已然有些慌亂,如此大事,當真是殺的人措手不及。
“你們都退下吧,朕和聖女有要事相商。”從來未見過靜失了分寸,凌天坼不禁開始擔憂這件事的確非同小可,轉頭對南宮幽說:“今日之事,實在抱歉,還請睿親王見諒。”
“無妨,國事爲重,那本王就先告辭了。”南宮幽和莫君語略施了個禮,一前一後走出了軒轅殿。退出來的衆臣均是一臉疑惑,不知出了怎樣大的事,讓皇上和聖女這般慎重。
“靜,到底怎麼了?”凌天坼蹙了蹙眉,“怎麼這樣慌張?”
緊緊握住凌天坼的手,夜玄靜的聲音竟有些發顫:“聖湖水變黑了!”
凌天坼反握住她冰冷徹骨的手,怔愣了片刻,努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靜,不要慌,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我們先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恩。”夜玄靜感受着從凌天坼手心傳來的溫暖,心中漸漸平靜下來,“先封鎖消息吧,瞞不住也要儘量瞞,否則民心生變就麻煩了!”
“我知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凌天坼一時也想不出這聖湖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事情卻傳得很快,聖湖變黑,天降異象,必是不祥之兆,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此時離凌天坼的登基大典僅餘三日。
一隻通體雪白、玲瓏袖珍的鳥兒俯衝進莫君語的房間,不多時又飛走了,無人看見。莫君語看着手中的字條,看來,凌天坼這個位子能不能坐穩,還是未知啊。
“子言,你在麼?”門外傳來南宮幽的聲音。
莫君語趕忙將手中的字條用內功粉碎掉,起身去開門,或許,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機會也說不定呢?
門緩緩打開,一襲白衣的人兒就這麼站在面前,柔和的陽光灑在那溫潤清媚的面龐上,南宮幽覺得心緒沒來由地變得平靜。
“幽,進來吧。”莫君語總覺着和南宮幽聊天很舒服,倒不是說觀點上的契合,而是那種思想上的互補,令人獲益匪淺。
“在幹什麼呢?”南宮幽走進莫君語的房間,就聞到一股青草的芬芳,令人神清氣爽。
“在想昨天的事,還有今天聽到的流言。”莫君語的話倒是不假,只是,她所知道的不止於此罷了,比如,這件事的一部分真相。
“聖湖變黑的事?”南宮幽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是心中有事時,他的眼神分外幽深,這點是莫君語觀察多時得出的結論,而此刻,他的眼神那樣深邃。
“幽,你怎麼看呢?”
“我不信什麼天降異象,只是真實的原因卻不曾想到。”南宮幽淡淡地說,“但應該是衝着凌天坼去的。”
“那麼,要不要去看看呢?”莫君語想要確定心中最後一個疑問,所以,聖湖一行,自是必不可少的。
“別忘了這幾天正是敏感的時期,凌天坼正愁找不到開刀的人,你倒是想一頭撞上去?”話雖如此,可那冰冷淡漠的聲音裡卻聽不出責備的意味,“別忘了我們代表的是青淼國,一舉一動都不能有差錯!”
“幽,你相不相信我?”莫君語脣角那似有若無的笑消失了,一臉嚴肅。
“怎麼了?”南宮幽也感覺到了莫君語的凝重,斂聲問道。
“我有辦法讓凌天坼讓出藍焱國的武器製造機密技術了,只是,我們必須去聖湖,我還有最後一點需要確認。”莫君語壓低了聲音,湊到南宮幽耳旁,一字一句地說。
和莫君語靠得那樣近,那若有若無的青草香氣在鼻尖縈繞,南宮幽心神一蕩,有些恍惚,莫君語的聲音竟如在夢中那般飄渺。
“幽,你在想什麼?”莫君語坐回原位,有些奇怪的看着眼神有些迷離的南宮幽。
“沒什麼。”南宮幽一下清醒了過來,該死的,子言明明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啊!可能是這些天太累了吧,對,沒錯,肯定是這樣的!定了定神,南宮幽朝莫君語淺淺一笑:“那你要怎麼做?”
“我們裝扮成太監混出去,只要半天即可。”莫君語成竹在胸,“現下這宮裡忙得人仰馬翻的,沒人會分神留意我們的。”
“好吧,你說什麼時候出去?”南宮幽決定相信莫君語,他實在,打心底裡願意相信他不會害自己,他對身世的隱瞞,或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今晚你到我房裡來,我們化裝成太監,趁着守衛換班,從東面的偏門翻牆出去。”計劃已然在莫君語心中成形了。
“好。”南宮幽一口應下,第一次,不考慮其他所有因素,只是因爲是這個人而選擇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