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你看——”莫君語揚了揚手中的卷軸,衝仍舊臉色蒼白的顏丹笑道。
“四季!”顏丹的臉上顯出眩目的光彩,接過卷軸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小心地將卷軸至於書桌上,緩緩展開,細細欣賞着。驀地,顏丹呆住了,眸子裡光彩驟失,“子言,這不是真跡。”
莫君語聞言,愣住了,無法言語。
“什麼!不是真的!”剛好趕到紫苑聽到這句話的冷千焱也不禁呆住了。
一室沉寂,顏丹沉默地望着震驚錯愕的兩個人,不禁有些擔心。半晌,莫君語才恢復了平靜,問道:“真的是假的?”
迎向顏丹肯定的眼神,莫君語第一次感到迷惑,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呢?
“你這小子,終於也有失手的一天啊。”冷千焱緩過神後涼涼地說,脣畔有着看好戲的笑容,絲毫不見白忙一場的怨尤。
“丹,這幅畫爲什麼會是假的?”莫君語不是不相信顏丹的鑑賞水平,而是,這幅畫既然是假的,那麼,上官府爲什麼沒有發現呢?還是,真畫在其餘四路中的一路?
“子言,這幅畫比我的那一幅更能亂真,不止因爲這幅畫的手筆像極了青玉道人,更是因爲那個章印本身是用青玉道人的章加蓋的。唯一不同的是,畫中的感情過於單一,四個場景均停留在春之萌動的感情中,使得夏秋冬三景失了應有的意韻,我想,這應該是未曾流傳於世的無名氏之作,而這個無名氏卻應該和青玉道人關係匪淺。”
莫君語蹙了蹙眉:“看來以情鑑畫也唯有丹你一人可以做到啊。”
“那你打算怎麼辦?”冷千焱一臉陽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要怎麼跟南宮幽交代?”
莫君語不語,這正是她煩惱的地方,自己一次失策,並不是什麼大事,難就難在,當初許諾會把真畫拿到南宮幽面前,而如今卻——
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莫君語脣角的笑意似有若無,那是她的習慣,縱是此刻她心亂如麻。
“再等等吧,看看南宮御那邊是什麼反應再說。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幽,我總有預感,這件事遠遠不像現在這麼簡單。”
“好吧,說實話,這還是第一次看你吃鱉呢,”冷千焱拍拍莫君語的肩膀,“有什麼計劃儘管說,不扳回一城就實在太丟臉了。”
莫君語不禁莞爾,點了點頭,這句話,不啻冷千焱的保證與支持,有個懂你的人在身後支持,真是件不錯的事呢。
“子言,其實,只要我不說,應該沒人能看出破綻的。”猶豫半晌,顏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而現在,它就是真跡!”
“丹,你的心意我明白,”輕輕握住顏丹的手,莫君語脣角的笑意加深,“不過,不用勉強你自己,更何況,恐怕有人就等着我們把這說成真跡呢。”聽了顏丹的話,莫君語突然有了些頭緒,眼中閃爍着光芒,看來,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需要幫忙的時候儘管說。”得知己如此,夫復何求!
泠都 睿親王府
“幽,對於你父皇的生辰,有何打算?”莫君語靜靜地品着面前的白牡丹,馥郁的香氣縈繞在鼻間,令人心曠神怡。
“子言,那幅畫還是沒拿到吧。”南宮幽收到情報說,南宮御已經成功收到了那幅畫,並要將其作爲進獻父皇的生辰賀禮。
“幽,你相信禹王拿到的那幅畫是假的嗎?”
“假的?!”南宮幽略微皺了皺眉,“上官家世代書香門第,其門下更是不乏書畫大家,怎會鑑定不出真僞?”
“現在他們手上的畫,正是千焱調包過的畫。”纖細白皙的手指輕撫過摺扇,莫君語淡淡地說,“所以,那一定是假的。”
“調包過?”南宮幽顯然沒有料到這個事實,“從號稱鐵壁的那五個高手眼皮下調包?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這些是千焱做的,具體的,我也不好多說。不過幽,上官家得到的原本就不是真畫,我們都白忙活了一場。”莫君語語氣平淡,彷彿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經歷了最初一剎那的震驚,此刻的她早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你怎麼知道?”
“這個,幽,抱歉,這我不能告訴你,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莫君語腦海中浮現出顏丹那張蒼白的臉,那個純澈如水晶般的人兒,教她怎麼忍心將他拉入這黑暗殘酷的爭鬥之中呢?
南宮幽心中很不是滋味,卻只是淡淡地說:“那就先不要管這件事了,至於送給父皇的賀禮,那些仙絳草就是不錯的選擇。”
“也好,不過,武器製造的事呢?雖說表面上交給朝廷的是武器買賣的契約,但私底下,我們跟凌天坼拿來的武器鑄造的技術卻沒有派上用場。”
“這件事恐怕我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南宮幽語氣中有着一絲不確定,私鑄兵器,是謀逆的大罪,除非,能夠登上那張龍椅。
“恩。”莫君語應道,心裡卻思索着法子,技術在手,如果不盡快投入生產,實在有些可惜,更何況,以後的作戰,若是多了這些精良的兵器,就是如虎添翼了。
從睿親王府出來,莫君語依舊未乘轎子,獨自走在街上。近來的事實在有些紛繁,朝堂上,鎮北侯雖說態度不甚明朗,但偏向南宮辰的趨勢已是不難看出,中立派中,竟似有若無地幫着南宮幽,看來,這個三皇子的確是深藏不露的主。眼下,皇上的態度成了追逐的焦點,偏偏皇上卻是態度不明,就連一向最受寵的南宮幽,也讓莫君語懷疑皇上這麼多年的寵愛是有意爲之,而目的,卻並非只是籠絡外臣那樣簡單。
正思索間,卻聽得一聲嬌喚:“莫侍郎。”擡頭,一雙貓兒似的大眼含羞帶怯地望着他,粉嫩的小臉上有着淡淡的紅暈,她身後還立着兩個丫鬟,一淡藍衣衫,一粉紅衣衫,一靜,一動,相得益彰。
“這位姑娘認得在下?”莫君語微微一笑,手中摺扇輕搖,瀟灑而風流自現。
“久聞莫侍郎大名,竹兒自是仰慕。”南宮旖竹不自覺的用上了自己的暱稱,螓首低垂,就連耳垂上也染上了紅暈。
“這是三皇妃。”青荇忍不住開口道,不僅是告知莫君語,更是在提醒南宮旖竹,她家小姐爲人太過單純,而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小姐免受傷害。
“微臣見過三皇妃。”莫君語拱了拱手,低聲道,“此處鬧市,實在不宜透漏身份,禮數不周,還望見諒。”
“莫侍郎不必如此,不知可否請莫侍郎到茶樓一敘?”南宮旖竹鼓起勇氣,開口相邀。
莫君語心中愣了下,卻不知這位三皇妃是怎麼想的,在這樣的公開場合,邀請陌生男子到茶樓一敘?
“小姐,我們還要回府的,雖說三皇子讓小姐隨意行事,但眼下這個時候也該回府了。”不待莫君語開口,青荇已經出聲。
“承蒙三皇妃錯愛,微臣實在惶恐。今日天色已晚,三皇妃還是早些回去,以免三皇子擔心。”莫君語淺笑推辭,對於這些小姐,她向來敬而遠之,更何況是三皇妃呢。
“既是這樣,那改天再邀莫侍郎一敘吧。”大眼中閃過濃濃的失望,南宮旖竹咬了咬粉脣,頷首離開。
莫君語嘆了口氣,都是這張臉惹得禍,唉!還沒來得及離開,便看到有兩三個行跡可疑的人跟在南宮旖竹她們身後,看來,還是得跟上去了。
乾淨利落地解決了這幾個猥瑣的小流氓後,莫君語看向一旁的南宮旖竹:“三皇妃沒事吧?”
“我沒事。”南宮旖竹的眸中閃動着崇拜的光芒,莫君語就連打架都這麼溫文爾雅,那股與生俱來的散漫優雅的氣質令人難以忘懷。
“微臣還是送三皇妃回府吧。”莫君語脣角勾着那似有若無的弧度,只是不想南宮旖竹出事跟自己有所牽連。
“恩。”南宮旖竹嬌羞地點了點頭,而她身後的青荇此刻也不好反駁了,畢竟剛纔的情況還是令她心有餘悸。
落日的餘輝灑在那一襲白衣上,嘴角一直噙着淺淺的笑,南宮旖竹堅持與莫君語並肩而行,就這麼望着他的側面,突然希望時間在此刻停駐。
“三皇妃,三皇子府邸到了,微臣就先告辭了。”清潤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南宮旖竹這才發現已經到達目的地。
“今日多虧莫侍郎相救,以後就不必講什麼虛禮,喚我竹兒吧。”說此話的時候,南宮旖竹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故作鎮靜的聲音裡有着不易察覺的緊繃。
青荇皺了皺眉,卻不好貿然開口,只得寄希望於莫君語的理智,而蘭曦則是暗笑小姐的緊張。
“三皇妃這是折煞微臣了,微臣豈敢直呼三皇妃閨名。”莫君語淡淡地回絕道,不是不敢,是不想多惹麻煩罷了,“時候不早了,三皇妃請回吧,微臣告辭。”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夕陽將他的背影染成金黃,南宮旖竹望着他漸行漸遠直到消失,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身進了門,終究是相背而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