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獅子,被餓了好些天,此刻,帶着嗜血氣息的它,那雙幽碧森寒的眼睛正盯着我,我有一瞬間的驚恐,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做好了準備。
一聲巨大的嘶吼聲,那個龐然大物猛地朝我撲了過來,迅速地蹲下身,匕首高舉過頭頂,我感覺到有腥熱粘稠的液體滴在臉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痛苦的**。還未帶反應過來,肩頭傳來一陣劇痛,生生的,被那雙利爪撕下了一塊肉。
眼前有些發黑,可是,我卻不能倒下,眼前閃過那片明鏡的湖面,閃過那個華麗的笑容,閃過那縷絢爛的陽光,如果就這樣倒下了,就再不能見到。我將匕首交到左手,竭盡所有的力氣,一轉身,將匕首刺入了它的太陽穴。
它的眼珠有些突出,就這樣無神地盯着我,左手上的血,右肩上的劇痛,讓我再也無法承受,終於,陷入了黑暗。
無邊無盡的黑,像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點點要將我融入,我拼命掙扎着,卻不能有所改變,漸漸的,絕望將我淹沒,或許,就這樣了吧?
驀地,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真是可惜呢,這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候選者,看樣子也要不行了,難道這真是神的旨意嗎?”
唯一一個?是在說我嗎?我會成爲聖女嗎?恍惚間,我看到那個火紅色的身影,朝我伸出了他的手,華麗慵懶的聲音在耳畔迴響:“如果你能成爲聖女,就有站在我身邊的可能!”
“站在我身邊”“成爲聖女”這些字句一遍又一遍的迴響,漸漸的,我覺得身上又充滿了力量,黑暗一點點散去,只是,眼前的陽光刺的我又想閉上眼睛呢。
“她醒了!她醒了!”這個聲音帶着不可置信的語氣,喃喃道,旋即,大呼出聲,“藍焱國聖女的繼承人誕生了,就是她,夜玄靜!”
我只聽到了“夜玄靜”“聖女”這兩個詞,笑得蒼白,卻又那麼幸福,終於,我擁有了站在你身邊的資格,終於,我可以迎來明日的太陽!
然而,這只是開始,我只是聖女的繼承人,這一任的聖女,還健在,她握着整個炎煜教的大權,而我,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弓馬騎射,是最基礎的項目。但,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了,再不用過那種恐懼的日子,我開始有一點明白坼爲什麼這樣渴望變強。
每隔三五天,我和坼總會在聖湖邊上見面,依舊沉默無語,望着湖面,看看朝陽,卻有着無比的默契。很多時候,看得出來,坼並不快樂,我想,除了我,沒有人能看出那華麗的笑容後面隱藏的真實。
有一天,他終於開口:“靜,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母妃的忌日。”他沒有笑,卸下了一貫的僞裝,眼神中有淡淡的憂鬱,更多的,是濃烈的恨意!
那恨意那樣強烈,強烈到讓我心驚,要怎樣的恨,才能讓一個不過大我兩歲的孩子露出這樣的眼神,練出這樣深沉的城府?
我有些怔愣,訥訥地說:“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話剛出口,我就暗罵自己,面對他,我總是手足無措。
這一次,他沒有調侃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湖面。
湖面有一點金黃色散出點點星輝,我擡頭,朝陽正在升起。一個主意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我興奮地指着朝陽,笑道:“坼,我把這一輪朝陽送給你,把整一片天都送給你!”
他呆住了,緩緩擡頭望向天空,良久,回頭看着我,那一刻,他的笑容那樣真實,卻又華麗得近乎虛幻:“靜,你能把每天的朝陽都送給我嗎?”
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無法言語,半晌,才點了點頭,堅定無比。
那天的夕陽,那天的他,那天他的笑容,深深地刻入心中,成爲生命中最美麗的剪影,從此,跟着他,刀山火海,天堂地獄,不曾想過離開。
我們更少見面了,我明白,他的前面,站着他的父皇,他的皇兄——當今太子,而我的面前,是野心勃勃的聖女。我們都還太弱小,小到連一起看朝陽,呆在彼此身邊的權力,都不能擁有。
我卯足了勁兒,暗地裡學習各種知識,學武時,更是不遺餘力。在那個深沉嚴肅的聖女面前,我表現得恭順而謙卑,儘管心中滿是不屑,與恨!
坼那邊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我不能有一絲懈怠,否則,就會跟不上他的步伐,更何況,我想要他笑,就如那天他真實不戴面具的笑容。
我們無疑是最佳的拍檔,一點點蠶食鯨吞着太子和現任聖女的力量,這個過程中,我看到了坼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坼曾經問我:“怕這樣的我嗎?”
我笑着搖了搖頭:“就算下地獄,你的身邊還有我。”是的,不瞭解坼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但他變成這樣我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又怎麼會怕他?
日子在我們的成長壯大中一天天過去,當坼找到了絳仙草時,我們等待的東風終於到來!
弒父殺兄,只有我知道,坼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血腥,他的內心有着多少的恨與憂愁。而現任聖女則死在我的手上,當看到她臉上那一抹解脫的笑,我感到有些費解,直到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才明白了那抹笑之後所代表的意義,竟然是我註定的宿命!
坼的登基也並不順利,聖湖驚變,無疑是在我們即將登上頂峰時的最大考驗。也就在那個時候,我見到了冷漠沉穩的睿親王,也見到了那個白衣勝雪,驚才絕豔的少年,那個後來名滿天下的白衣卿相。
坼和我爲他們埋下了一個禍端,就是絳仙草。可沒想到,直到幾年以後,我看到了來自地獄的復仇使者!才知道這也是我們爲自己埋下的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