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春拉着程韋韋說要請她吃夜宵,江大司默默地一直跟到學校門口,突然一把拉住程韋韋的手。
“幹嘛?”程韋韋被他拉到一邊。
“週六是我的生日。”他說,聲音總是那麼低,像是隻想給程韋韋一個人聽似的。“參加我的生日聚會,好嗎?”
“沒問題。”她爽快地答應,反正聚會上有那麼多的人,也不多她一個。
“飛飛姐!”站在一旁的夏春春突然大叫一聲,飛快地跑了過去。
程韋韋一眼望去,車子旁站着的高大的男生刺痛了她的眼。她呆若木雞地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想走開,卻怎麼也挪不動雙腿。像是被人用釘子死死地釘住,而且每一根,都穿透了她的心臟。
“那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哦!還是我們學校的誒……”夏春春羨慕地看着許飛飛。
“你也真是的,爲了大司特意轉校,費了不少心思吧?”許飛飛得意忘形地笑着。
“還好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夏春春苦笑道。
“你的車子還沒來嗎?”許飛飛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上車。和羅慈在一起的時間,她一秒鐘都不想被人打擾。
“啊,對了,忘記向你介紹我的新朋友了,韋韋!”夏春春突然轉過身阿里衝着程韋韋大喊,卻見她被江大司一隻拉着往前走。“韋韋!”夏春春硬着頭皮喊了最後一聲。
聽見熟悉的名字,羅慈也傻掉了。他一擡頭便看見了被另一個男生拉着的程韋韋,他想追上去,他想叫住她,他想,他想告訴她好多好多的話,可是,一旦回想起許飛飛那詛咒一般的聲音,他便懦弱得連一步都邁不開。
程韋韋還是固執地停了下來,站在一邊不說話。自己可以任性,但不能傷害了別人。
站在不遠處的許飛飛一眼認出程韋韋來,突然就大笑個不停。笑完了,看了江大司一眼,又看了程韋韋一眼,叫羅慈上車,自己則狠狠地甩上車門,發動引擎離開了。
程韋韋聽見車子呼嘯着離開,她知道,羅慈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儘管只是那麼一丁點兒,她還是奢望着羅慈會叫住她。就算那天他選擇的不是她,她也不會輕易地放手的。可是羅慈沒有,一切都只是奢望。程韋韋捂着胸口,終於還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韋韋,你怎麼哭了?”夏春春不解地看着傷心欲絕的程韋韋。誰也看不見,幸災樂禍的另一個她正在捂着嘴偷笑。
一直沒有說話的江大司用力抱起蹲在地上的程韋韋,大步地向前走。程韋韋意外地安靜,大概是傷心過了頭。
夏春春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校門口,咬破了嘴脣。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地讓你呆在大司的身邊,絕不會!她暗暗地詛咒着。
江大司抱着傷心欲絕的程韋韋去了紐約大酒店,他直奔二樓,那個除了家以外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把她放在碩大的鋼琴上,自己則坐在軟座上,打開鋼琴蓋,輕輕地按下鍵盤。
胳膊有點酸,所以彈出的音是顫抖的,但這並沒有影響到曲子的動聽。彈完了,他站起來,衝擦乾了眼淚的程韋韋笑了笑。
“爲什麼要彈‘天鵝湖’?”她好奇地問。
“你是天鵝。”他回答,聲音低沉又好聽。
“我是天鵝?爲什麼?”
“因爲我是癩蛤蟆。”江大司邊說邊做了個鬼臉。
程韋韋“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要回家了。”她從鋼琴上跳下來,“謝謝你,江大司。”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嗎?”他擋住她的去路。
“爲什麼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不想回去。”他回答。有誰會想回到那樣的房子裡纔怪,整天對着兩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時間久了,說不定連他也會變成人面獸心的怪物。
“你現在,是不是無家可歸了?”她想起了他頭上的傷。可憐的江大司,他不僅失去了父母,還無家可歸,以後該怎麼生活啊。如果家裡的房子再大一點的話,羅慈和他的媽媽可以住進來,江大司也一起住進來就好了。
“讓我去吧。”他誠懇地請求。
程韋韋迅速轉動了一下小腦袋,點頭答應。
二十分鐘後,程韋韋拿鑰匙開了門,伸手去按大廳燈的按鈕。“啪”的一聲,燈亮了。
“老爸!”她慌忙把站在身後的江大司推到門外去,吃驚地看着坐在客廳中央的程鐵。她還以爲老爸現在早就趴在醫院的牀上打呼了,沒想到竟然會在家裡等着自己,還是關着燈,搞得見不得人似的。
“高不高興啊?”程鐵邊問邊站了起來,“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害老爸等了好久!”他本來不打算出院的,不過實在是放心不下程韋韋,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開始的那幾天程韋韋去醫院的頻率明明很高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像是發生了變故一般,程韋韋由一天看三遍,變成了三天看一遍。
程韋韋一邊換鞋一邊關上門,“你怎麼突然出院了?”她有些心虛地把老爸拉到沙發上。
“是啊,我的痔瘡已經完全治好了,所以想給你個驚喜。可是你看上去怎麼好像不太高興啊……”程鐵一邊賣關子,一邊偷笑。其實他已經看見門外的男生了,而且他似乎也弄明白了程韋韋變化的原因。
“我哪有,你看,我多高興啊!”程韋韋衝他齜牙咧嘴地笑。
“那你高興就把別人關在門外?”程鐵伸手要去開門。
“什麼?什麼把別人關在門外?”程韋韋打開他的手。
“我明明看到了,有個人站在你身後,而且還是個大男生……男朋友?”他伸手開了門,看見一副寬闊的肩膀,擡起頭來,看見了江大司清秀的臉。“你是?”看見江大司,程鐵比看見美女還要激動。
“他是我的同學!”程韋韋慌了神,“他,他……”
“是你男朋友吧?”程鐵嘻嘻哈哈地拉着江大司進了屋,“真是個帥小夥,比我當年帥多了!快坐,叔叔給你拿飲料去……”
“老爸!”程韋韋追進廚房,“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只是同學……”
程鐵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女兒,拿着飲料走回客廳,一屁股坐在江大司身旁,“叫什麼名字啊?”
“江大司。”
“江大斯?”
“司儀的司。”
“原來是這樣啊……”程鐵心懷不軌地拍了拍大腿,“喜歡我們家韋韋,是不是?”說出來了,總算說出來了!程鐵鬆了一口氣。他原本對程韋韋那個丫頭是否能找到男朋友已經死了心,不過看見江大司,讓他又重新拾回了信心。
程韋韋快要急瘋了,這是什麼和什麼啊!江大司和她只是同學而已,而且她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江大司啊!老爸這麼說,豈不是讓江大司當了冤大頭!他和夏春春在一起,那都是上帝安排好了的,就想她會和羅慈在一起一樣……上帝,又多想了。她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老爸!我跟你說了他不是!他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鬱悶的程韋韋扯着嗓子喊。這大叔永遠都是這樣,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從來不和別人商量。要不是他揹着媽媽賣掉那件傳家之寶,她也不會失去媽媽了。
那件傳家之寶是程韋韋的外婆留給她媽媽的,據說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家裡的生活很充裕,根本不需要賣掉寶貝才能維持生活,可程鐵就是不聽,夫妻倆吵了幾次架,最後他還是揹着自己的老婆把寶貝給賣了。等他們想贖回去的時候,價錢就翻了倍。後來程韋韋的媽媽實在是不能原諒,就和程鐵離了婚。而且一直到現在,她也沒有露過臉。
“去給大司同學放洗澡水去,乖啊,韋韋,今晚大司就住我們家裡了。”程鐵饒有興致地看着江大司,“畢業了有什麼打算?上大學嗎?”他一直在暗中思考着,如何才能挽回自己的婚姻。不知道把江大司介紹給程韋韋的媽媽,然後騙她說是他介紹的,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一些轉機呢?
“不知道。”江大司看了程韋韋一眼,忍不住想笑。他看過的程韋韋可多了,捱打的樣子,生氣的樣子,義憤填膺的樣子,還有,難過的樣子。程韋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想出國留學嗎?”
“還沒想過。”
“那你父母呢?他們是怎麼打算的?”
“他們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程鐵一時轉不過腦筋來。
“老爸,快去睡覺!你大病初癒,不能太勞累了!快,快,快!”程韋韋費力地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
“好啦,我不當電燈泡了。”程鐵表情嚴肅地看着江大司,“孩子,不要傷心,叔叔我就是你爸爸,我和韋韋都是你的親人,知道嗎?我去睡覺了。”程鐵哼着小曲進了房間,看江大司沒有否認,肯定是喜歡韋韋,自己和老婆復原這件事,肯定有戲!
“對不起,我爸就是那個樣子,別介意……”程韋韋坐立不安地說。以前她很大大咧咧的,可現在,扭捏的像個小家碧玉。
“我喜歡你。”江大司埋着頭說,聲音太輕,程韋韋沒能聽清楚。
“你說什麼?”她問。
“我想洗澡。”他騰地站起來,衝她微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