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課的下課鈴剛響,程韋韋便抱着空書包迫不及待地衝出了教室。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會被一隻橫在地上的拖把絆倒,然後撞到剛站起來走到門後的轉校生。她控制不住地撲在他身上,他更是控制不住,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給自己準時下課,可老師還站在講臺上津津有味地講課。
程韋韋撿起書包,狠狠地瞪他一眼,靈活地從他身上跨過去,像紮了翅膀一樣飛奔下了樓。
那一身紅色運動服的主人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既不擦粘在屁股上的灰,也不在臉上擺出任何表情。
真的不會痛嗎?
程韋韋急衝衝地趕到高三七班的教室門口,看見寫滿了習題的黑板旁同樣興致勃勃的老師,不慌不忙地喘了幾口粗氣。還好,他還沒有下課。她暗自在心裡慶幸着,看見端坐着的刺蝟頭,忍不住笑了出來。
幾分鐘後,刺蝟頭空着手從教室裡走了出來。看見程韋韋,他並沒有躲開,不過也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徑直地下了樓。
“你要回家嗎?”她一臉笑容,像是已經完全忘記了被拒絕的事。
“去打工。”他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我也去。”她興沖沖地趕上落後的步伐,儘量和他保持平行,“你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話?”她厚着臉皮。程韋韋,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成功的!她暗暗地給自己打氣。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他用陳述句的口吻問她,儘管只是面無表情,卻也夠冷。
“你好拽……”她喃喃地小聲抱怨了一句。要是換了別人,她早就一個拳頭揮上去,一邊說着“拽個屁呀你”,一邊吐唾沫。
“我憑什麼不拽?”他停下,站在人來人往的學校門口,傲慢地俯視她,“你不就是喜歡這樣的我嗎?”
她默默地站着,埋着頭,難過地看着光禿禿的柏油馬路。他說的對,她就是喜歡那樣的他。所以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嬌蠻和粗魯都要丟到一邊,然後只剩下她那火熱的心。
“爲什麼不穿校服?”他莫名地轉移了話題,繼續大跨步地往前走,像是知道那小丫頭一定會跟上來,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他的校服,已經發黃了。她有些難過地吸了吸鼻子,對他的心疼又戰勝了自尊心。“明天我會穿的。”她幾乎是跑着追上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語氣突然緩和起來,帶了點猶豫的口吻。
“那是什麼意思?”程韋韋緊張地捂住胸口,求你,千萬不要再說足夠讓我主動消失的話了,求你!
“我不喜歡張揚的女生。”他回答,一臉認真。
程韋韋鬆了一口氣,想哭又想笑。穿成這樣,也不過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罷了。綠得刺眼的T恤衫,誇張的塗鴉,破了洞的牛仔褲,還有那雙五彩繽紛的鞋。最誇張的是頭髮,被她染成了藍黑相間的顏色,單薄的耳垂上還留有乾巴巴的血跡。她永遠也想不到,她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出道的**。
羅慈,她想叫他的名字,卻又感覺陌生。這個成績只在年級前三名徘徊的男生,這個永遠只穿校服的男生,這個從不和女生打交道的男生,這個永遠只留刺蝟頭、有着帥氣臉龐和傲慢眼神的男生,讓程韋韋的小心臟上上下下,翻江又蹈海。
“算命的說我會早死。”他微笑着告訴她。不像是開玩笑,卻也沒那麼認真。
“有多早?”她似乎關心的是這個。
“你相信?”他像是有點不高興,皺着眉頭問。
她老老實實地點頭,其實只要是他說的,她都毫不懷疑地相信。“算命的怎麼和你說的?”
“你以前還喜歡過誰嗎?”他又轉移話題,神情又回到一開始的狀態。
“沒有。”她看着他,想看看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卻只能看見後腦勺。
“如果我相信你,那我就是你的初戀。”他很認真地推測着。初戀?聽起來似乎是個美好的詞。如果他真的喜歡上她,那麼她也是他的初戀了。
“當然是啦……”程韋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上了公車,她也不落下。車子剛一開動,她腳底不穩地往前撲,被他一把接住。
“拜託你拉好扶手。”他想把她的手放在拉環上,卻發現以她的身高拉住拉環有些困難,只好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程韋韋開心得差點沒笑出聲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那個一直板着臉的傢伙其實也沒那麼冷淡嘛,難道他其實是在硬撐?程韋韋爲自己這一驚人的發現高興得差點手舞足蹈。
“你不會是打算一天都跟着我吧?”羅慈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一掃而過的風景,一張嘴,便又冒出冷言冷語。
“你不吃飯嗎?我們一起去吃飯吧!”程韋韋立刻找了個藉口。
羅慈低下頭來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車子搖搖晃晃地開了幾站後,他便下了車。程韋韋一步也不落地跟上去,看着他在一家看上去非常豪華的四星級酒店門前停了下來。
到處停滿了車不說,宏偉的兩個門柱像是貼了金磚一樣閃閃發光。旋轉的玻璃門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身穿制服的男迎賓們忙得不亦樂乎。就算是擡頭仰望,也看不見大樓的頂端。他竟然在這麼豪華的酒店工作,真厲害啊!程韋韋的心底再一次涌出滿滿的自豪感,光是喜歡他,就已經帶給她莫大的幸福。
“這是我打工的地方,有時間來喝兩杯,不收你小費。”他衝她笑了笑,埋着頭走了進去。
程韋韋擡頭看了一眼那大得嚇人的招牌——紐約大酒店。名字很好聽,大概是沾了羅慈的光。她想進去看看他工作的樣子,摸摸口袋,沒有錢。沒有錢的話就不能進去喝兩杯,不能進去喝兩杯就沒有理由呆在羅慈工作的地方了。
程韋韋左思右想,站在門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迎面走來個男生與她擦肩而過。
鴨舌帽?那不是今天新來的轉校生麼?看着他要進了那酒店的旋轉門,程韋韋一把拉住他。
“帶錢沒有?”她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袖,生怕他開溜。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擡起頭去看她一眼。“帶錢沒有?”程韋韋不耐煩地問。
他慢吞吞地從書包裡拿出錢包,從錢包裡拿出所有的錢,動作文雅地遞給她,一句話也不說。
“明天還你。”程韋韋數都不數,拿着錢迫不及待地進了酒店,興高采烈地去了二樓的餐廳。寬闊的二樓餐廳坐滿了客人,她運氣好,看見牆角一張不起眼的桌子。她一屁股坐上去,眼睛四處掃描,尋找羅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