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辭了？”許飛飛細細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
“那個懷孕的女人是誰？”許飛飛咄咄逼人地問。她關心的不是羅慈失去了工作，而是那個讓羅慈失去工作的女人。
“不關你的事。”
“你在哪兒？！”
羅慈掛了電話，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往前走。他以爲許飛飛只是和他玩玩，沒想到她會纏着自己不放。看來現在沒了那份工作也挺好，至少不會被許飛飛糾纏。
“打電話的，是那個……”程韋韋猜測八成是酒吧裡的那個女人，漂亮，身材又好，成熟，又有女人味兒，不知比自己好了多少倍。
“你喜歡我什麼？”他突然打斷她的話，“我想知道。”他真的想知道，因爲他還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了被程韋韋包圍的感覺。在知道答案之前，他還需要確認一下。
“我……”程韋韋突然一下子說不出口。不是因爲說不出理由，是覺得自己果然很不害臊，整天追着人家說喜歡也就算了，連藉口都早就準備好了。
“你和那些寫情書給我的女生一樣不瞭解我，除了這張臉，我不明白你還能喜歡我什麼。成績優秀所以喜歡，長得帥氣所以喜歡，你也是這樣嗎？”他再次打斷她的話，自嘲地笑了笑。
“這樣還不夠嗎？”程韋韋不解地看着他，那些理由足夠喜歡幾個人了吧？何況還全在他身上，那該得多喜歡了呀？
“是嗎？這樣就夠了？”羅慈一眼質疑地看過去。他從來不把那些當作自信的理由。成績好也罷，長得帥也罷，能讓自己喜歡的女生幸福纔是最重要的吧。
“無論是因爲什麼，被人喜歡總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吧？”程韋韋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明白，爲什麼他總是拒別人於千里之外呢。
“是嗎？”羅慈忍不住想嘆氣。
“我還想被人喜歡呢！不過最好是我喜歡的人喜歡……”程韋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羅慈忍不住想笑，可還是忍住了。
“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不管你有錢沒錢，成績好還是不好，長得帥還是不帥……”程韋韋越說越激動，連最後一點女孩子的矜持都沒有了。
“你……”羅慈想說什麼。
“還有，我是不會讓你離開你媽媽的，我也不會！”程韋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等等，你知道我媽生病的事？”羅慈又開始質疑起程韋韋來，他還以爲全天下只有自己知道那其中的苦楚。
“暑假的時候，我在醫院門口看見你揹着阿姨……”
“然後呢？”
“我希望以後也有個和你一樣的男生，照顧我，愛護我，就算我老了病了，也不會拋棄我，也依舊會和從前一樣，愛我，疼我……”程韋韋的臉還是紅了，把這些話全部都告訴他，自己就再也沒有什麼秘密了吧？
“所以你喜歡這樣的我？”羅慈恍然大悟。
“嗯。”程韋韋重重地點頭。
“如果我把我媽扔下，去國外唸書，你還會喜歡我嗎？”他認真地看着她，認真地問。
“會！當然會！阿姨我來照顧，你去留學吧，然後回來……娶我。”程韋韋衝他天真地笑，眼睛彎成好看的弧線。
“你的校服呢？”看着程韋韋天真無邪的笑容，他慌忙轉移了話題，伸手拿掉她歪了的假髮。還不能被那丫頭抓住自己的把柄。
“還在那家店子裡。”
“在哪兒，我陪你去。”羅慈的聲音變得溫柔了，但是他並沒有察覺到。他還以爲自己只是在用平常說話的口氣和她說話。
“真的嗎？”程韋韋樂壞了，這可是羅慈第一次對她溫柔啊。
羅慈默默地往回走，沾了“血”的右手在空中一前一後地晃動。程韋韋厚着臉皮伸出手，死死地握住。他想甩，只可惜根本甩不掉。何況程韋韋笑得那麼開心，他不忍心甩開她的小手。
他們默默地走回酒店，還沒過馬路就聽見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叫喊聲。羅慈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過頭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啪”的一聲，巴掌落在了開心無比的程韋韋的臉上。
“這死丫頭就是你的女朋友？怪不得那天在酒吧裡那麼囂張，啊？”許飛飛面目猙獰地盯着程韋韋，不滿地看了羅慈一眼。“心疼了吧？那天也這麼心疼了吧？”
羅慈不由得皺了皺眉，右手還被那隻溫暖的小手握得緊緊的。
“孩子？哼，連孩子都有了是嗎？”許飛飛不懷好意地瞟了一眼程韋韋的肚子，“怎麼那天見到的時候明明是個普通人，今天一下子就變成大肚婆？”許飛飛用手指用力戳在程韋韋的身上，在看見她的確是個“普通人”之後。
羅慈用剩下的一隻左手抓住許飛飛的手，現在，他的手裡握着兩個人了。至少要放開一隻，一定要放開一隻才行。
“你瞭解我的，羅慈，你自己看着辦吧。”許飛飛說完，自信地看了一眼程韋韋。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時候程韋韋的臉上還滿是自信，明明被打了一巴掌，明明羅慈什麼話也沒替她說。換成別的女生，早就捂着臉哭着跑開了吧？至少也該流幾滴眼淚出來，那樣才叫女孩子嘛。可是程韋韋就是沒有哭，就連神情也和剛纔的一樣，幸福。
只是她的幸福總是不能持續多久，因爲掌握着她的幸福的，不再是她自己了。
“羅慈！”許飛飛焦躁不安地催促，她是怕，怕多一秒，羅慈的心就會飛離自己的天平。她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在遇見程韋韋時。
羅慈面無表情地鬆開那隻握着程韋韋手的右手，用力摟住許飛飛的肩膀，“我怎麼可能這麼不識時務呢？”他做出了選擇，邊說邊和許飛飛一起親密地走開了。
生平第一次挨巴掌都沒哭的程韋韋此時淚如泉涌，只能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她纔不是自信，她只是相信羅慈，相信他不會喜歡那樣的女生。那樣蠻不講理的女生，就算比自己漂亮，也不會受到別人的親睞吧？可是，她輸了，她輸給了對羅慈的信念。剛纔那隻溫熱的手，瞬間消失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悲哀。
上帝，這真是殘忍。
“羅慈，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許飛飛依舊不依不饒地提醒着他。她也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來，若是個醜八怪，或是個膽小鬼也就罷了，偏偏是程韋韋那麼膽大包天不知好歹的丫頭。麻煩，真是麻煩。
“我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能怎樣？”羅慈面無表情地說。不管怎樣，也不能害了程韋韋。
“對了，我差點忘記你還沒有畢業呢，你還要考大學呢不是？我怎麼連這都給忘了？”許飛飛鬆了一口氣，像是抓到了什麼救命的把柄，“如果你想順利畢業，上一個好大學的話，就該對我好一點，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許飛飛滿足地依偎在他的懷裡，溫柔地提醒他。“那個死丫頭是不是一直纏着你？”
“不用理她。”羅慈滿不在乎地說。他甚至希望許飛飛從沒和程韋韋遇見過。
“麻煩的話我幫你解決。”許飛飛聽不出那口氣中的虛假。
“你看她還敢招惹你嗎？”羅慈笑着反問，他的心裡也就是這麼想的。那個傻丫頭應該知道要退縮了吧？就算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世，遇到許飛飛這樣強大的情敵，也該害怕了吧？
“看樣子她也不敢怎樣，哼，你是我的，就算她怎樣，我也不會讓她如意的。”看見羅慈不再皺着眉頭，許飛飛得寸進尺地把嘴巴湊過去，想要吻他，卻被躲開了。
“那個膽小鬼……”羅慈嘀咕着，把頭扭到一邊。
“爲什麼每次都這樣？”她惱火地瞪着他。
羅慈埋着頭不說話。
“好了，我送你回家！”她輕輕招了招手，李木便把車開了過來。
“不用。”羅慈拒絕。
“怎麼了？還有別的事嗎？”許飛飛依舊不肯放手。
羅慈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我要回酒店把工資結了。”
“那麼點錢就不要了好不好？”許飛飛相信了羅慈的話。“又不少那一點錢……”
“你能養我一輩子嗎？”羅慈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真的當我是小白臉？”
許飛飛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想別人說你的男人白吃白喝吧？”羅慈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不在乎……”許飛飛無奈地自言自語，雖然不在乎，可羅慈說得很有道理。不過她知道羅慈有多麼優秀，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他的未來。
“飛飛，快回去吧，讓老闆知道……”李木擔心地勸道。
“飛飛也是你叫的嗎？”她氣嘟嘟地上了車，“快點開車！”
羅慈並非去酒店拿什麼工資，他那麼着急地走回去，只想找回程韋韋，只想，快點見到她。
程韋韋，從離開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掛念着她。她怎麼樣了，她該被自己愚蠢的選擇傷到了吧？她，流淚了吧……
空蕩蕩的十字路口，沒有程韋韋的身影。羅慈一個人站在無人的十字路口，心裡也一陣空蕩蕩的。就算他不牽住程韋韋的手，也不該去牽別人的手。
“爲什麼偏偏喜歡我……”他無奈地自言自語，伸出右手，上面依舊是紅紅的一片。昏暗的路燈拉長了他的身影，那麼孤單，那麼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