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小姐,請您換一張桌子,好嗎?這裡已經被其它客人預定了,非常抱歉……” 有個服務生徑直走了過來,笑得極其真誠,彬彬有禮地說。
程韋韋不好意思和他耍賴,只好重新背起書包,走人。只是她剛準備離開,就看見迎面走來個熟人。鴨舌帽,又是鴨舌帽!
他埋着頭走到那張桌子前坐了下來,那禮貌的服務生沒有趕他走。
“嘿!”程韋韋重新興奮起來,原來他就是預定了這個座位的客人啊。“你也來這裡吃飯嗎?”她眯着兩隻眼睛,笑得像朵花,可是對面的鴨舌帽就是沒有擡起頭來。“我也來這裡吃飯,不過我不想去找座位了,就坐你這裡啦!”
“還是和昨天一樣。”鴨舌帽似乎沒有看見程韋韋,也沒有聽見她說話,自顧自地對服務生說道。
“喂!”程韋韋不耐煩地叫嚷。就算她不小心撞倒了他,就算她借了他一些錢,也不至於裝作不認識吧?
鴨舌帽依舊埋着頭,像座雕塑,不,確切來說,更像行屍走肉。
“喂!你沒有聽到我說話嗎?”她實在是不耐煩了,“我說,你是聾子是不是?”她惱火地拍案而起,揪着他的衣領揚起了拳頭。她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鴨舌帽的眼,不過這招並不是很管用,因爲鴨舌帽始終都沒有看她一眼,目光呆滯得像條死魚。
“您要的意大利麪。”服務生端着一盤面站在了桌子中間,看到程韋韋兇巴巴的樣子,舌頭差點打結。“小姐,需要我叫保安嗎?”他大概是誤會了什麼,好意地問。
“別讓我看見你!”程韋韋鬆開了手,坐回位子上。
服務生趕緊放下碟子和一杯水,飛快地走開了。
鴨舌帽殭屍般拿起叉子,動作僵硬地把面塞進嘴巴,機械地吃起面來。完全不在乎程韋韋憤怒的眼神,當然,也有可能沒有察覺。
“你這個死白癡!”程韋韋大聲地罵了一句,“服務生!”她猛地捶了一下桌子。
“小姐,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剛纔那個服務生動作利索地走了過來。
“你確定是這個死白癡預定的座位嗎?”程韋韋有些怒不可揭。
“是的。”服務生大氣不敢出一個。
“爲什麼你會縱容這個白癡在這裡白吃白喝?你知不知道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啊?還有啊,爲什麼你不給我菜單?!爲什麼明明我先來卻讓他先吃上了?爲什麼?!爲什麼?!”程韋韋是真的火了,那個死白癡他憑什麼?就因爲他穿了一身紅得要死的運動服嗎?像個傻瓜一樣!
“對不起,十分抱歉。您可能不太瞭解,這位先生是我們酒店的常客,而且……”
“而且什麼?”程韋韋瞅了鴨舌帽一眼,常客?就他?
“而且所有的消費都已經提前支付了,所以……這是菜單,請……”
程韋韋粗魯地把那精美的菜單扔到一邊,盯着那服務生,一副殺人的眼神,“羅慈呢?”
“羅慈?”服務生愣了一下,“您說的是那個新來的學生嗎?”
“快點告訴我!”程韋韋晃了晃拳頭。
“我只知道酒吧新來個服務生叫羅慈……”
“酒吧?”
“就在樓上。”
程韋韋粗魯地推開那服務生,拿起書包轉身要走,只是一看到那埋頭吃麪的傢伙便很是不爽。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帽子,”她敲了敲桌子,用警告的語氣說道。雖然他看起來有些不對,不過既然來了學校就說明他還算正常。“叫什麼名字?”她拼命地耐着性子問。
鴨舌帽只是吃麪,一聲不吭。
“我只給你十秒鐘。十、九、八……”程韋韋突然後悔從十數起,因爲鴨舌帽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該死的,她把杯子裡的水一股腦地倒進他的面裡,罵了句“白癡”,然後扭頭走開了。
透明的水在面裡肆意地蔓延,很快,漂亮的意大利麪變了顏色。鴨舌帽叉起面,機器人般地張開了嘴。
程韋韋昂首挺胸地要進酒吧,被門口的服務生一把攔住。“小姐,您這是……”
“喝兩杯。”程韋韋高興地扭了兩下。馬上就可以見到羅慈啦!
“小姐,可以出示您的身份證嗎?”身穿白色襯衫的服務生非常負責地攬住程韋韋,只能怪她看上去就是個未成年少女。
“我沒帶身份證……”有誰一天到晚帶着那個玩意啊?程韋韋不滿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未滿十八歲是禁止出入酒吧的,請回吧。”
“我沒有,讓我進去!”程韋韋立刻耍賴,可力氣沒那服務生大。“讓我進去!我要進去……”
“對不起,您還未滿十八歲,您不能進去……”
程韋韋停止了掙扎,從口袋裡拿出剛纔向鴨舌帽借的錢,抽出一張遞給他,“讓我進去。”
“對不起,您不能進去。”他無動於衷地看着她。
“我來找我哥哥羅慈,讓我進去吧。”程韋韋一臉哭相。
“那您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他。”服務生很是負責地走了進去。趁着沒人,程韋韋偷偷地溜了進去。
燈光昏暗的酒吧裡低聲地放着音樂,熙熙攘攘地坐着幾個客人。這樣的場景和程韋韋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至少是和電視上看見的不一樣。羅慈在哪裡呢?她隨便拉住一個端着啤酒的服務生,“你知道羅慈在哪兒嗎?”
那個秀氣的服務生衝她好看地笑了笑,他把啤酒送到客人面前,然後領着程韋韋沿着走廊向右轉了個彎,在一間包廂門前停了下來。他探着腦袋東看看西看看,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然後用眼神告訴程韋韋羅慈就在裡面,拿着空盤子走開了。
程韋韋高興地向下轉了一下門把,門開了。
有個穿得很性感的女人正纏在穿制服的羅慈身上,貼着他的臉和他說話。
程韋韋的腦袋裡像是充滿了血,眼睛痛的像是快要崩裂,心臟更是已經停止了跳動。她控制不住地一個箭步衝上去,一個拳頭打在那女人的臉上,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她顧不上看羅慈一眼,一口氣跑出酒店,蹲在門口哭個不停。
世界末日啊,真的是世界末日。程韋韋絕對沒有想過羅慈會做那種事情,她還以爲他只是個普通的端盤子的服務生。
有個穿西裝的魁梧男人突然拎起程韋韋的衣領,粗暴地把她扯到牆角,伸手就是一巴掌。程韋韋掛着她的清水鼻涕眼前一陣雲霧,等她看清楚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餘光裡就多出個人來。
“鴨舌帽!救命啊!救命啊……”她帶着被救的希望大聲地喊,男人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往反方向走,“救命啊……”她已經快要發不出聲音來。
鴨舌帽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開了。他大概是完全沒有看見程韋韋可憐巴巴的樣子,或者,他是想報復剛纔她那過分的舉動。
“死丫頭!”男人兇巴巴地把她甩到牆上,“下次再隨便打人的話,決不饒了你!”他惡狠狠地說完,轉身折進了酒店。
程韋韋捂着嘴巴蹲在牆角,眼淚撲哧撲哧地往下掉。清水鼻涕被血侵佔,變成了紅色。那一巴掌的威力,遠遠超過了她小小的拳頭打在那女人臉上的痛。不過就算臉上再怎麼痛,也比不上看見那樣一幕的心痛。
哭了半天,終於哭不出眼淚來,程韋韋於是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老爸。”她站在病房門口,低聲喊。
“韋韋,你怎麼沒去學校?”趴在牀上程韋韋的老爸程鐵吃驚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你過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我下午可以在醫院陪你嗎?”她委屈地走過去,還好沒了眼淚。
“怎麼回事,告訴老爸,誰敢欺負我的寶貝女兒,我要了他的小命!”程鐵氣沖沖地喊。
“你的病還沒好嗎?”
“這種病很麻煩的……”程鐵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不去就不去吧,爸爸在醫院裡也很無聊。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啊?”他拉着女兒的手,心疼地問。
“我小考不及格……”她難過地撒着謊。其實及格了,只是剛好六十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