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帶着一點困惑走了。
但心滿意足的幸福感佔據了更多的情感空間。
幾年的帝王生涯，讓他有了一種極度的自信。
每個人都有秘密，但他相信假以時日，這丫頭身上的謎團他都會弄清楚得。
至於現在……
只要於國有利，他又何必拒絕？非要搞清楚來龍去脈。
回長安的路上，李世民顯得很輕鬆，隨口問起了一干大臣，道：“諸位愛卿，前一陣朕和你們說得事，你們意下如何啊？”
衆人不笨，剛從小青莊出來，陛下問得自然是程家女郎的事。
房玄齡默不作聲，只看了看杜如晦。
杜如晦點點頭，房玄齡這才道：“陛下，這程家女郎聰慧過人，若爲太子妃，必成賢內助。”
此話應了李世民的心思，李世民自然高興。
衆人又一陣說合，李世民連連點頭，“英雄所見略同，朕與父親也看好這程家女郎。”
“陛下……”
沉默半天的魏徵忽然開口了。
李世民眉頭一皺，看着魏徵那不苟言笑的臉，不知怎地心裡竟閃過一絲驚慌。
他實在是怕了這個田舍奴了。
因爲每次得意時這傢伙總得給自己來一棍子。但也正因爲他起着提醒自己的作用，所以李世民一直忍着，以免自己太驕傲。
能成爲君臣典範的李二與魏人鏡，不得不說，也是個奇葩組合。
一個梗着脖子，天天吐口水；一個過一陣不被吐下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以至於吐口水得那個去世後，被吐口水的人就跟失魂了一般，嚎啕大哭了好幾天。
敢於直言與寬容自省的美好品德成就了這對君臣照耀古今的攻擊。
現在這個吐口水得又要發作了。
李世民微微心裡一顫，可臉上卻堆着笑容道：“愛卿有言不妨直說。”
“陛下，臣以爲現在就定下程家女爲太子妃人選大大不妥。”
程咬金眼皮一抽，雖然不想女兒嫁給太子，但一聽魏人鏡這話分明是覺得自己閨女不好，頓時不樂意了。虎着臉道：“魏道長又有何高見？難不成又算得什麼玄機，吾兒不宜太子妃？”
程咬金陰陽怪氣地，還揭了魏徵的短。
魏徵年少父母雙亡，家境貧寒，但喜愛讀書，不理家業，日子越發艱難，最後就出家當道士了。
程咬金此言誅心，不過說得是他寶貝閨女，他自然不高興。
見程咬金出言諷刺，魏人鏡同志也不惱火，依然繃着那張冰塊臉，道：“盧國公此言差矣。非汝兒不好，而是太好。”
“此言何解？”
尉遲恭一臉鬱悶。
他還是剛剛纔得知陛下竟起了這等心思。那自己兒子怎麼辦？
剛剛見大家一臉符合，他也不能說什麼，到底君王大於天，自己兒子再厲害那也只是人臣，豈能與君王一爭長短？尉遲恭雖然有些憨，但卻也不是傻子。
再者他覺得李世民對他有知遇之恩，素來都是忠心得很。一聽了這事，也只得琢磨琢磨回去怎麼安慰自己的寶貝兒子了。那傢伙明天還會再帶上些人來小青莊繼續保衛這裡。
但眼下這光景，看來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聲。免得越陷越深，害了自己也害了程家女。
雖是這樣想得，可心裡總還抱有一絲幻想。
兒子喜歡的姑娘是極好得，若爲自己兒媳，何愁家業不興盛？
一看魏徵反對，他不由自主地積極了起來。希望魏徵能制止住陛下這個可怕的想法，畢竟那程家女郎跟皮猴似得，還是跟自己兒子最般配。
也不知他是什麼腦回路，自己兒子木訥得像個木頭，也不知從哪看出二人相配了。
魏徵摸了下自己的鬍鬚，冰塊臉上多了一絲笑容，道：“所謂知女莫若父，盧國公，陛下在此，你交個底，可覺你那娃子適合這太子妃？”
“這……”
程咬金咬牙，好你個魏徵，剛剛調侃你幾句，這就給老子挖坑了？這羣讀書人都不是東西，除了自己女兒！
可程咬金也是個人精，眼珠子骨碌一轉，搓着手，一臉不好意思地道：“這，這嘛……”
李世民一皺眉，道：“老東西，有屁就快放！”
“哎呀……”
程咬金一臉糾結模樣，“陛下能看中小女自是我老程家的福氣。可是小女性子頑劣，故而臣想再多留幾年，好好教導，磨磨她那性子……”
說着又砸吧了下嘴，感嘆道：“哎呀，我這妮兒得大賢教導，這多年在山裡長着，按理這方外之人都是性情淡泊之輩，可卻不知她那狗脾氣怎地如此壞？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
說着又嘿嘿笑了起來，“這點還真像我老程啊！”
衆人臉皮一陣抽。
臭不要臉的！
你到底是在說自己閨女不好，還是拐着彎誇自己？
李世民嘴角抽了下，看着程咬金那陶醉模樣，忽然不想跟他說話了。
這老東西！
那小東西的確像你！都滑不溜丟得！
朕明明跟你說過原委，現在怕魏徵坑你卻開始在這裡裝瘋傻了。
“這不就是了？”
魏徵一本正經地朝着李二拱手道：“陛下，這程家女郎多智近妖，小小年紀已學究天人，的確是太子妃的上乘人選。”
頓了下又道：“只是這人太聰明瞭，難免有些狂狷。臣觀她幾件事，雖是崔家子與唐家子無禮在先，可她手段未免過激。太子何人也？儲君者！未來之國君！若爲太子妃，日後爲國母，程家女郎雖聰慧，可臣卻覺她在有時心性未免狹小，愛者欲生，恨之慾死，雖是愛憎分明，可爲上者卻是要不得。”
李世民認真地聽着，過了好久，才重重嘆息了一聲，道：“愛卿穩妥之言，甚合朕心。”
頓了下又道：“朕也苦惱她這性子，義貞，你說你這妮兒吧，重情重義，可誰惹了她，她就把人往死里弄，這，這到底是跟誰學得？”
程咬金一臉不在意地道：“陛下，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俺那閨女說得。俺老程深以爲有理。且不說那崔家子素來橫行霸道，就一條打了妮兒師兄，妮兒只抽他幾鞭子算是心善了。說是勒索他錢財，可妮兒什麼時候真問他要過？”
“再說那唐家子，若不是寶林在場，我閨女豈不是要吃虧？且那唐家人屁股底下要乾淨，想被人推翻都不成。陛下，那唐家可發生了許多駭人聽聞之事，俺閨女哪有錯了？這是爲民除害！”
程咬金是典型的英雄主義者，非但不覺得自己女兒有什麼罪過，反而覺得這樣才大快人心。
直娘賊！這等事給他遇上，他比妮兒還狠呢！
一羣人抽了嘴角，問程咬金不等於白問麼？他就是個講理得。
相比起他，那程家女還算仁慈了。
若是被程咬金遇見，不先把那唐家子打殘廢了，他們的名字都倒過來寫。
“總之，臣竊以爲陛下不妨拖一拖，晚些再下決定與朝堂諸臣點明此事……”
魏徵頓了下又繼續道：“畢竟是爲儲君選妃，還是慎重些好。再者那崔家垂涎太子妃位已久，若走漏風聲，怕是不好。”
“哼！”
尉遲恭冷哼，“那崔幹是癡人做夢！”
雖然可能與自己兒子無緣了，但尉遲恭還是很喜歡程家小娘得，自然要幫着她說話。
“怕是一個側妃之位是跑不了得……”
杜如晦緩緩開口道：“否則不能安他們的心。”
“如此一來，那孩子怕是委屈了。”
房玄齡搖搖頭，嘆息道：“她與世家素來不對付，若共……唉！”
“朕豈會讓她委屈？”
李世民冷哼着，“太子妃是正妻，先妻後妾，不在同一天冊封，至於以後什麼時候封，那就以後再說吧。”
一言定音。
天子的一句話已把幾人的命運決定。
帶着厚厚的一打紙張回了長安，立刻便召集了大臣連夜展開大唐農業建設計劃。
留在小青莊的李淵在睡了一晚上後，第二天清晨醒來，在小黃門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沒多久，便有一個年約十四左右的丫頭進來。
看她穿戴得體，面容驕好，額前的幾束頭髮在右邊額頭上彎成了一個彎然後別到耳後，用了一個花朵造型的夾子彆着。
十分新奇的打扮，明明是一朵剛剛含苞待放的花朵卻整了這個髮型，清純與嫵媚交疊，很是特別的感覺。
李淵不由地多看了一眼，心裡暗道，這是那丫頭貼身人吧？這打扮地倒也夠奇怪得。
“奴婢給太上皇請安……”
巧兒行了萬福禮，李淵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謝太上皇！”
巧兒有些緊張，手心冒着汗，她這樣的人從來都沒先過自己有天能見到天子。雖然他現在不在位了，可一日爲君，終身爲君。以前自己不過是個被人嫌棄的掃把星，有生之年能得見兩位天子龍顏，也算死而無憾了。
“太上皇，夫人和縣君請您過去用早膳。”
李淵點點頭，“前頭帶路。”
經過擴建的縣主府現在總算有了一絲皇家氣派，彎彎繞繞的走廊相連着，過了幾個走廊，又過了幾道門這纔到得正堂後面的花廳。
李淵一來，這家裡的佈局又得多出些花樣來，總不能跟以前一樣吧？不然怎顯得李二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