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崔幹氣得鬍子一翹一翹得,打了自己的管家就等於是打了他的臉面。本以爲程老匹夫最多就是在門口待着,耍些無賴手段,可沒想到,他居然真敢動手!真當自己是混世魔王了麼?
這陣子長安百姓都把目光聚集在這裡,那本畫冊和世家秘聞瘋傳長安,漸漸朝着周邊擴散而去,世家的名聲一落千丈,僅僅爲應付這些就已把他們折騰地夠嗆,可沒成想,程咬金現在居然還動起手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崔幹帶着一羣家丁怒氣衝衝地來到大門外,把管家一拎過來,指着臉上的腫脹道:“程大將軍,不知我這管家是如何冒犯了您,您要下此狠手?”
本以爲程咬金會給自己一個理由,那樣多少還氣得過點。可他哪裡能想到,這貨居然兩手一攤,一臉無辜道:“崔郡公此話何解?老夫何時打過你的管家?”
說完又一聲冷哼道:“老夫堂堂盧國公,左武衛大將軍,陛下親封的廬州刺史,豈會欺辱一下人?崔郡公,你這般顛倒黑白污衊老夫,是何居心?!”
“你!”
氣煞老夫!
崔幹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國公爺竟然這般無恥,居然狡賴,真是,真是……
正當崔郡公覺得要暈過去的時候,卻聽見一個聲音響起,登時如聞天籟,“阿爺,你昨日的確打了崔家管家。”
好孩子啊!
崔幹感動地熱淚盈眶,幫理不幫親,這程家三兒是個實誠君子。
“想來是阿爺夢靨了,又發了夢遊,崔侍郎多擔待,阿爺有夢遊症……”
我x你個仙人闆闆!
剛還感到欣慰的崔幹頓時表情石化了,慢慢開始龜裂。
夢遊……夢遊……夢遊?!!!
尼妹啊!
還以爲來個好的,結果比他老子更不是東西啊!
還有更無恥的理由麼?!!
夢遊?夢遊!
全場陷入了一片寂靜,崔幹半晌不語,忽然間身子開始左右晃盪了下,眼前一黑,“噗”得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緩緩倒下了。
心,好累……
容老夫歇一歇吧!
“郎君!大夫,大夫!”
“哎呀呀,崔侍郎你這是怎麼了?哎呀!”
程咬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快速扶住崔幹,死命地搖着,這下可好,本就被氣得去了半條命的崔幹這下連半條命都沒了,直接陷入了昏迷。
程家女郎出手太狠了,那些小冊子要了他的命。說得是世家,可礙於眼下的情況,天下人都覺得說得就是他崔幹。哪怕是那些同一戰線的戰友爲了撇清干係,也在背後推波助瀾,引導着世人往他們崔家身上想,這下他們家可成了衆矢之的了。
從前的第一世家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出門就有老百姓冷冷地瞅着他們,再加上程咬金天天在此胡鬧,天子連日稱病,崔幹只覺身心疲乏,好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再也支持不住,就此昏厥。
見崔幹暈倒了,程咬金很是厚道地派人去請了大夫來,然後便大搖大擺地飄然離去了。
一場鬧劇似乎到了這裡已完美收官,這場關隴集團與世家的鬥爭取得了勝利。而陰妃也莫名被禁足了,連帶着李佑都受了責罰,所有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天子這是要對世家下手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龜縮了起來,不敢再亂動,在天子未徹底亮出底牌前,他們不敢貿然行動,更是嚴令家中子弟不得再胡作非爲,特別是不能去惹那個崇陽縣主,就跟她那老子一般,這就是程咬金的翻版,一個小魔王,誰惹誰倒黴,崔幹就是最好的例子。
關隴集團的人打了一個漂亮的反擊戰自然是彈冠相慶,而作爲本次事件的主角楊曉然同志頓時水漲船高,各路大佬紛紛來探視,送上各種禮物,但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沉默着的天子忽然下了一道聖旨,要楊曉然回封地去待着,沒有旨意不得回京。
“阿爺,眼看年關將近,陛下卻讓我回封地,這是何道理?”
楊曉然有些不滿,知道李二是保護自己,可也沒必要年都不讓自己在家過吧?
程咬金一瞪眼,道:“不知好歹的妮子!陛下這是要大幹一場了,怕你受牽連把你趕出京城。”
頓了下又道:“左右不過幾十里路,有寶林護衛,阿爺再給你派一百家將兵丁,好好打理你的封地,年下時阿爺與阿孃過來陪你。”
“孩子還這麼小……”
裴氏抹着眼淚,“那崔幹哪裡是看小娘不順眼?分明就是藉着小娘的名頭跟陛下置氣。他們倒好,全讓小娘一個人擔着得了,你這個做人阿爺的也真狠心……”
“哼!婦人之見!”
程咬金冷哼,斥責道:“眼下國事艱難,世家與我等勢同水火,更有人借隱太子之事攻陷陛下,若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你以爲我們這羣人能有個好?小娘吉人自有天佑,陛下不會虧待她的。”
頓了下又道:“鋪子的事阿爺會找人給你打理,賬本會給你送你。莊戶上人討生活不容易,這事便交給莊子上的人做,你給點恩惠,他們也擁護你,既了娘娘的好,還得了人心,在那好好的,莫要再惹是非。”
“女兒省得。”
楊曉然乖巧的點頭。其實若不是因爲跟便宜爹孃有了感情,她還真不想待在這京城了。這裡就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反而回到三原縣,那纔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以她的專業知識,沒準去了那邊才能真正發揮呢!
“我可憐的乖乖,你的聰慧學識到底是福是禍……”
裴氏還在絮絮叨叨地念着,楊曉然上前撲進裴氏懷裡,道:“娘,有所得必有所失,身爲阿爺的女兒,理應維護家族。前隋大亂,咱們家的人死個七七八八,若再不齊心協力,一旦讓世家得逞,都得完蛋。三原縣離京城不遠,陛下又派了寶林哥哥護衛,無事得。”
“唉,娘就是心疼你小小年紀又得離家……”
“呵……”
楊曉然抿嘴一笑,道:“女兒本就想去封地瞧瞧,只是一直沒空。娘娘鋪子的事還勞煩母親多操心,女兒到了封地上自然會加緊香水,手裡有了錢做事也方便。對了,阿爺,咱們也得弄個鋪子,你看女兒釀得酒如何?”
“不可,不可!”
程咬金連連搖頭,“酒是好酒,但四五斗酒纔出一斗五步倒,如今糧食精貴,這般折騰怕會遭御史談何。你且安心去封地,阿爺打了勝仗,豁着老臉總能給你弄些牛馬來。陛下與娘娘賞賜的錢帛你也都帶走,阿爺再給你添點,這多錢足夠你把莊子經營好了。記得,不要仗着自己縣主的身份欺辱佃戶,給老夫知道了非得扒你的皮,別學你幾個混蛋兄長,得了他們擁護,你才能安安穩穩的。”
楊曉然心裡暖暖地,真是父愛如山。父親總是不善於表達的那個,可卻是最會爲自己打點的那個,無論鉅細都會想得很妥協。當然,幾個兄長一聽父親這樣說,立刻大喊冤枉,楊曉然看着這一家人,一絲不捨涌上心頭。
不過,她很快地把這份情緒壓了下去。她不是一個會沉溺在後悔中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在孤兒院的時候,她就深刻地明白,在感嘆惋惜過往的時候不如活在當下來的實在。
做過的事就沒必要後悔。如果重來一次,她依舊會這樣做。對自己好的人她便對他更好,對自己不好的人,她就要全部討還回來。這便是她的道!
裴氏收拾了一整個晚上,**沒睡,陛下的旨意是要自己女兒立刻回封地,不許耽誤。所以也就意味着,等天一亮,開市鐘聲一響起,女兒就得離開長安回三原縣了。
裴氏內心憂傷,可作爲當家主婦她又不能隨意離開,只能慢慢地琢磨女兒會需要用到的東西。收拾了一晚上,眼看着天亮了,便又起身去廚房安排。
女兒喜歡吃她做得糕點,她得多準備些,可憐見得,年幼丟失,現在回來沒享幾天天倫之樂,又要離家,天子的心怎得就這狠啊?!裴氏不懂什麼帝王之術,她只覺得沒人敢殺進國公府來弄死她的寶貝閨女,沒必要去封地,對於李世民的安排她從心底抗拒着。
“可惜不是春天,都沒綠菜了,唉,娃子嘴刁,最是喜歡野菜做得包子……”
裴氏囑咐着下人,自己親手開始動手包包子,嘴裡還唸叨着,念着念着眼淚就掉下來了。錦姑在一旁看得心疼,夫人該不會又要犯病了吧?忙開口安慰道:“夫人,大姑娘是個機靈得,此番去封地,天子也是出於愛護之心。左右不過幾十里地,快馬來回不過一兩個時辰,夫人乃將門之後,馬術了得,想大姑娘了去看下便行了。”
“唉,我曉得的。只是一想到要離開我身邊,就難受。”
裴氏抹了抹眼淚,抽泣道:“她還太小了,真以爲我看不出來麼?這孩子一直在裝瘋傻,看着兇悍,其實心軟着。對兩個師兄重情重義,就是這樣的好孩子現在居然要爲了陛下承擔這些,我這個做孃的心裡不是滋味。”
“夫人,陛下有意磨鍊大姑娘,奴婢斗膽,怕是有甚想法……”
錦姑說着朝着東宮的方向看去,裴氏捏着包子的手一抖,驚愕道:“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