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放亮,一縷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把第一縷陽光灑下人間的時候,楊曉然在李承乾懷裡醒來。
先是呆愣了一會兒,閉上眼,又再度睜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沉默半晌,忽然尖叫了起來,一腳踢開李承乾,“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李承乾悶哼了一聲,睜開眼,看那丫頭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輕笑,“我們昨個兒成親了,香兒忘了嗎?”
慢慢欣賞着那丫頭臉上片刻的呆愣,嘴角微揚,“香兒,你睡覺好不老實……”
邊說邊打起了哈欠,“一晚上孤都沒怎麼睡着,你一會兒說夢話,一會兒磨牙,手腳還不老實,把孤折騰得……”
“你,你才磨牙!我又不缺鈣!”
楊曉然紅着臉,對於自己睡覺喜歡亂動的事還是知道得,只是這磨牙說夢話應該沒有吧?自己又不缺鈣,難道肚子裡有寄生蟲了?
這怎麼可能咧?自己可從來不喝生水,總不會吃幾片生魚片就立刻有寄生蟲了吧?
“缺什麼?”
李承乾蹙眉,這丫頭總說些讓人聽不懂得話。
“沒,沒什麼……”
楊曉然連連搖頭,低下頭,道:“天,天亮了,該去拜見陛下和娘娘了。”
“還叫陛下……”
李承乾輕笑,“該叫阿翁和婆婆了。”
見她低低勾着小臉的模樣,只覺可愛。又想起昨日她口中的味道,不由地有些心猿意馬。
伸出手,道:“來,爲夫幫你梳妝。”
“啪!”
楊曉然一手打在李承乾的手心,道:“討厭!太子哥哥慣會取笑我。”
李承乾眼眸微暗,轉而又談笑如常地道:“以後在人前可不能叫我太子哥哥了。”
他慢慢起身,爬下**,上好的綢緞褻衣顯得有些透明,將他的身材勾勒出來。
楊曉然看了一眼,不由咋舌。
李承乾這小子看着男生女相,本以爲還是個兔爺兒呢!哪知內裡這般有料!雖然這一年多來都在養傷,可只看這身材輪廓便知他以前也沒有死讀書,而是文治武功都有涉及。
這可不是長年鍛鍊的人才能有的身材。雖然還穿着一層褻衣褻褲得,但這白色的絲綢料子很透,又是上下制式得,這一看,便覺李承乾的身材是標準的倒三角,肩寬,腰窄,再加一雙大長腿……
嘖嘖!
口水要出來了!
標準的長腿歐巴啊!
似是察覺到了背後人正在盯着自己瞧,李承乾側頭,目光對上了她的眼睛,見她躲閃,嘴角再次揚起。
小丫頭在偷看自己?
這可是好事!
“真不起來?不然等會錯過了奉茶的吉時爺孃怪罪,孤可幫不了你!”
“啊!”
楊曉然輕呼一聲,忙爬下**,道:“對對對,第一天奉茶可不能晚了。”
李承乾輕笑,拍了拍手,喊道:“大伴!”
“是,殿下!”
很快地張鐸便帶來了一羣小黃門與宮婢進來。
雖說太監非正常男人,可楊曉然還是感到了一些彆扭。
當着這多小黃門跟前穿衣,梳洗地,還得被人伺候着,別提多難受了。
在家時,寶珠他們最多給自己打盆水,可到了這天家,連衣服都是別人替自己穿。
寶珠跟着自己後,就沒做過這事,當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好在秋菊之前可是受過訓練得,見大姑娘皺眉,忙上前道:“這位姐姐,還是讓我來吧。”
那宮婢一臉忐忑,但看對方是太子妃從孃家帶來的丫頭,馬上就要做女官了,自然不敢違逆。
恭恭敬敬地退下,把衣服都交給了秋菊。
秋菊讓寶珠捧着衣服,一件一件地替楊曉然穿上,然後又取來水,拿着木梳幫楊曉然梳了一個盤疊的螺髻。這種髮型秀麗而富貴,且裝飾性強,是大唐宮廷嬪妃最受歡迎的髮型。
既不顯老氣,還顯出幾絲富貴的感覺。被盤出的髮髻被編成小辮,一圈一圈的纏繞於頭頂,疊成螺狀,看起來像一個特製的冠帽一般,再加上首飾點綴,倒是很能襯托楊曉然的氣質。
靈動中又不乏穩重,典雅又大氣。
一身玫瑰色的宮裝上用金線繡着大朵牡丹,流光溢彩中又帶上了幾分華貴。
額前垂下的用金銀混合纏繞鑲嵌的菱形小快紅寶石更是帶出了幾分豔麗靈動之感。峨眉淡掃,粉腮微紅,配着這華貴的衣裳簡直如仙女下凡,讓人移不動眼睛。
李承乾微微呆愣了一會兒,便上來牽過楊曉然的手,道:“人靠衣裝,以前總覺得你更適素雅,沒成想這豔麗之色更襯你。”
楊曉然笑了笑,道:“那年我不也穿了大紅色。”
李承乾想起那年除夕,眼眸微閃,稍縱即逝的晦暗被隱藏進眼底,淡淡道:“那日不及今日,這宮裝,這螺髻襯着你更顯優雅華貴卻又不失靈動。”
沒人不愛聽讚美之詞得,特別是一個美男子的讚美。
某個姑娘被誇得飄飄欲仙,看着李承乾精緻柔美的五官,忍不住也開口讚道:“太子哥哥也越發英俊了,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家呢!”
“呵……”
李承乾輕笑,伸手颳了下她的小瓊鼻,“還叫我太子哥哥?小東西,這幾年嘴皮子越發利索了。”
“哪有?”
楊曉然臉紅紅得,對於李承乾時不時冒出來的親暱之舉一點都不反感,好像本來就該這樣,早就熟悉了一般。這點恐怕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只是要忽然改口,哪怕是裝得,可夫君這二字還是有些喊不出口呢。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勉強,頓了頓道:“無人之時,母親總喊父親二郎,我在這輩排行老大,你便喚我大郎吧。”
說着又點了點她的腦門,“人前喊我殿下,太子哥哥可不能喊了。”
“不就是個稱呼嘛?”
楊曉然撅嘴,“我就喜歡喊你太子哥哥。喊了這多年了,忽然改口喊不出來。”
一羣宮婢看得戰戰兢兢得,這縣主,不,現在該喊太子妃了。
果然是得**啊!
這太子爺自打縣主去了三原縣後,脾氣就慢慢變了。直到摔壞了腳後,更變得冷漠,像大冰塊似得,沉默寡言,也很少笑。
可就這一會會兒的功夫便笑了好幾次,對太子妃的親暱就算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
不由生出幾絲羨慕。
能被全天下最爲尊貴的男子這樣**愛着,就算死也甘願了。
“時候不早了,香兒,隨我去拜見父親母親吧。”
“嗯!”
“大伴,去取轎攆來。”
“是,殿下。”
二人出了青廬,深秋的清晨有些寒冷,見她微微打了個哆嗦,李承乾解下斗篷,替她披上後,拉住她的手,道:“天漸冷,你身子單薄,別凍着了。”
“太子哥哥,我不冷。倒是你,大傷初愈,可不能受寒。”
說着就要解下斗篷替李承乾披上。
李承乾制止了她,笑着道:“女子嬌弱,我皮糙肉厚得,哪有那般不經事?好了,別推來推去得了,你這手涼得,還是披着,不然才入天家就凍壞了,你阿爺還不得找我拼命?”
楊曉然抿嘴笑了,反手握住李承乾,一如兒時那般,並沒有因爲二人身份的轉變而有所顧忌。
在楊曉然看來,李承乾就像她的知己一般,昨天他能那樣替自己掩飾,就證明自己沒看錯人。如果兩人的婚姻註定無法自己做主,倒不如像現在這般也好。
起碼知己難得,以這種形式相處倒也好。
她不用在他跟前保留自己,依然可以像兒時那般與他說些貼心話兒。
這麼一想,還覺自己有些幸運呢。
轎攆來了,依然是那頂只有薄紗遮擋的八擡大轎。
二人上了轎子,李承乾坐在左邊,斜靠在軟枕上,用手撐着頭,閉上眼道:“這裡到母親的清寧宮還有一會兒,再歇息一會兒好了。”
“嗯!”
楊曉然點頭,靠在另一個軟枕上,用手撐起自己的小腦袋,免得弄壞了髮型,把轎攆上的毛氈蓋上二人的腳,笑着道:“這皇宮太大了,從東宮到清寧宮就得走好一會兒。太子哥哥,你怎得不讓人把這轎子都封起來,大冷天用這個可擋不住什麼風。”
“全封死了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好像孤零零地就自己一人般,着實喜歡不起來。”
李承乾似乎有些累,說了沒幾句,似又睡着了一般,腦袋一點一點的。
楊曉然見李承乾眼下有些淤青,微微嘆息了一聲。
這結婚真是個折磨人的事,看來不光自己日子不好過,李承乾這段時間也沒少被折騰。這眼下都有淤青了,顯然是累得。
又聽他說這樣的話,心裡起了幾分疼惜。
這孩子當上太子後便一直孤獨着,大家雖都敬着他,可卻也在疏遠着他。
身份的尊貴註定了這人不會有朋友,甚至隨着年紀增長,兄弟姐妹也會離得他越來越遠……
看着李承乾疲憊的神情,楊曉然感到了一絲心疼。
如果不是因爲過早地成了皇太子,如果他只是普通的皇子,將來去封地做個平安王爺,他這一生會快樂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