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鬧了好幾天，可很快地他們鬧不出來了。
青山書院女學生的行爲很快地引發了一連串的蝴蝶效應。
在普通百姓眼裡，這些學生雖然是女子，可讀過書的人哪怕是女子也是不凡的。再加上她們不斷向民衆宣傳她們的訴求與思想，很快地就得到了下層人民的支持。
這年頭有妾的都是有錢人。沒錢的自然有些仇富的心理，跟在後頭起鬨。而且這些女學生很聰明，其他不談，就拿四喜血書說事。
且隱隱表達出一種思想：四喜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窮人應該幫窮人！
這樣一搞，還真有些男子也加入她們幫着搖旗吶喊的，事情越鬧越大。過了三日後，關押那些茶館女子的牢獄外已圍滿了人，一羣官老爺們這下慌了。
終於，天子開口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四喜的事下了定義，那位小權貴爵位被剝奪，還罰了很多的錢。
看着處罰不重，可這卻等於是開了某個信號，一下子讓全天下的女子激動了起來！
這說明什麼？！
天子是支持皇后的！
各種姐妹支援會在全國各地開花，整個大唐的男人都懵逼了。
這羣女人到底怎麼了？
甚至有那極端的，公然綁着自己夫君上街批鬥。多少年，一代又一代的被壓制，到了這一刻，女人們爆發了！
像噴發的火山，撼動着整個大唐！
女戒被集中到一起，就在大街上焚燒，然後紛紛扔掉頭上冥籬，表示再也不會臣服於男子的奴役。各地衙門每天要處理好幾件和離案，雙方爲了財產問題打得頭破血流。
眼看失態越演越烈，好似整個場面要失控的時候，皇后拋出的一個婦女兒童保護法一下子把這把火燒到了頂峰。
在這法案中，皇后明確提出，一夫一妻制最符合人倫，妾之物是對所有女子最大的傷害，女子在家庭中本就出於弱勢，所以應予以保護。
各種條案對女子的自由，財產繼承都做出了明確的規定，並且還附上了相應的理由。皇后那是什麼水平？
熟讀百家之書，各種引經據典，直接把一羣想反駁的大臣給弄得說不出話來了。
而楊曉然怕天下男兒反彈太厲害，倒也沒做絕，關於一夫一妻多妾制上做出了明確的劃定。
“年過四十，無子嗣繼承者可納妾。”
這個也不是她想出來的，明朝朱元璋就做過這樣的規定，只是後面執行不到位罷了。
也無單獨立法。楊曉然現在弄一個婦女兒童保護法出來意義是要高於朱元璋這簡單一句話的，單獨立法和比簡簡單單一句規定要莊重很多。
而且寫完，她又稱述利弊，明確表示，等時代進步後，年滿四十這條也將被取消，現在是鼓勵提倡一夫一妻制。
朝臣們看了還能說什麼？此消息已傳出去了，天下女子自然是認同的。而且不用問了，事情到了這一步，爲何一個四喜的事會鬧出這大動靜來肯定是皇后在背後推波助瀾。
可恨天子居然不站在他們這邊。而關於女子繼承權的問題原本大唐律法也有一些相關規定，只是這也是可有可無，對女子來說並沒什麼幫助。
但楊曉然這個就不同了，她明確地提出了無論兒子與女兒應享用平等的財產遺產分配，同時，女兒也對父母應有同樣的贍養義務。並且由此引申出遺產繼承的分配與義務等法律律條。
她本就有備而來，而且籌謀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有武媚這樣的人幫忙。她從家裡尋了不少優秀子弟過來參詳，把這個保護法做得十分詳細。別人想到的都寫上了，想不到的也都想上了。
一羣大臣看下來，很是悲催地發現居然尋不到什麼漏洞。雖然要提高女子的繼承權，可也給了女子同樣的義務，這就是外面那羣追求的公平了？
口水戰打了好多天，那羣學生也安靜了下來，靜靜等待結果。
十天後，一番討價還價，以皇后所寫保護法爲藍本，一羣男人又在上面做了些“緩兵之計”的條令，楊曉然與武媚看過後，便笑了。
這些男人還真是！
這緩兵之計用得好，倒是把自己在上面使得小心思都學了去，一句類似怕影響社會安定的話，便讓好多提議都押後執行了，端得是狡猾！
不過倒也沒關係！只要他們認這保護法就好！
而且這理由倒也不是沒道理的。父系社會都這多年了，忽然改變的話的確會引發社會震盪，搞不好就是一場災難。現在能放開一點點口子，慢慢來已是勝利了。
起碼在財產分配上，女人得到的要比以前多，也對嫁妝爲女子私有財產做了明確規定。同時也賦予了女子一些自由。比如回孃家這條。爲體現公平，那些男人倒也不傻。
既然繼承了比以前多的財產，那麼回孃家料理也承擔相對較小的義務也是應該的。
同時關於納妾這條，他們也做了改動。四十無子可納妾這條被改了，在沒有正妻首肯便不得納妾，否則視爲觸犯婦女權益，最高可判刑六月。而若是年過四十還無子者，無論正妻是否同意男方都可納妾以不斷傳承。
林林種種的細節還有許多，比如女子享有受教育，獨自工作，私人財產支配等權利。
這些都明確地寫到了律法裡，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勝利了。
至於夫不祭妻，母死不丁憂等坑爹規矩直接被掃進垃圾堆，沒人再提了。
消息昭告天下的那天，許多女子都哭了。
好似要把這些年受的委屈都傾瀉出來一般，家家戶戶都能聽到女人們歡喜的哭聲，然後她們便上街，紛紛朝着皇宮方向磕頭喊萬歲以及皇后千歲等話！
各地都是如此，等消息傳到較遠的地方，甚至還有大家閨秀組織慶祝活動得！
看着都挺好，其實坐在太極宮的楊曉然卻對此不是很樂觀。根據彙報，有許多女子反而抗拒這法令，甚至公然與那些慶祝的女子叫罵，越是底層人民反而越是反撲厲害，特別是那些落後的地方，鬧騰的居然都是那些已婚婦女。
楊曉然聽完報告，不由苦笑。
這世上往往是同類刁難同類啊！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結果，這口子這回開得已經有些大了，開民智是需要時間的，只能慢慢來。
總得來說，這回因四喜這個意外，已比預期收穫多得多了，也就滿足了。
後面重要不斷有人思想覺醒起來，那這條路就不會停，總有一天婦女也能頂半邊天的，女權運動不會就此停止。
好似覺得自己終於完成了一個多年的志向，楊曉然整個人都洋溢着喜悅，精神越發抖擻了。
李承乾見她胃口好起來了，人也好似圓潤了一點，總算稍安心了一點。處理政務起來效率也高了不少。
女人們得到了小勝利也安分了，大唐的天空又變得平靜了起來。
一直到了入秋，天氣漸漸轉涼，這日，楊曉然送着李承乾上朝後，便回到甘露殿做起了瑜伽。近日覺得身子好轉了不少，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把運動再撿起來，不需要什麼激烈運動，就做個瑜伽，五禽戲啥的。
人體一直缺乏運動免疫力會下降，稍稍運動下，對身體是有很大好處的。
剛做完一個“頂峰”的動作，卻聽見趙六慌慌張張地聲音傳來，“娘娘，娘娘不好啦！國，國夫人她……”
楊曉然臉色一變，立刻起身，問道：“我娘怎麼了？”
趙六一張嘴，“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國夫人去，去，去了！娘娘！”
“你，你說什麼？”
楊曉然身子猛地一震，腳下一軟，眼前直髮黑，“你，你說我娘她……她……噗！”
“啊，皇后，皇后！天啊，快來人，來人啊！”
“小妹？！”
聽見裡面的動靜，前來報喪的程處亮再也顧不上禮儀，瘋了一般衝進甘露殿，一看裡面的場景，頓時目眥欲裂，小妹嘴角帶着血，顯是吐血了，現在陷入了昏迷。
程處亮忙衝過去，一把抱起楊曉然，這才發現素來健康的妹妹卻是輕到了極點，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哭道：“小妹，你可別嚇哥哥……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快請奉御！”
把楊曉然抱到貴妃椅上，拿毯子蓋上，片刻功夫，奉御便帶着大小大夫過來了。哪知還未來得及把脈，卻見皇后悠悠轉醒，她迷瞪了一會兒，當看見自己的二哥後，一下就坐了起來，拉住他的手問道：“二哥，你，你怎麼在這裡？阿孃呢？阿孃呢？！”
程處亮哽咽着道：“今個兒早上，阿爺醒來喊她，可喊了半天卻是無聲反應，再一看卻發現阿孃居然已經去了。”
他說着就大哭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昨天夜裡還好好得，怎得一.夜過來阿孃就沒了……”
“沒了……”
楊曉然呆愣愣地坐在那兒。
怎麼會？怎麼會？
裴氏的身體一向很好的，雖然馬上快八十的人了，無病無災的怎麼就睡一.夜就沒了？
“謀殺，謀殺！這是謀殺！”
楊曉然忽然跟瘋了一樣大叫起來，掙扎着下來，沒走兩步卻是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周圍的人紛紛驚呼起來。
她看着甘露殿高高的門檻，想起與裴氏多年的相處，她的慈愛，她的溫柔笑容，忍不住悲愴地伸出手衝着門外大喊道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