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幹臉色很不好看,他居然被幾個毛孩子外加一個潑婦給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着實令人氣惱。
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間在腦海中飄過,做爲個世家子,從小受得是精英教育,又官海沉浮多年,早就成了老油條,城府非常人能比。也就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把事情的利弊給分析了個清楚。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有太子爲證,這事想翻盤沒那麼容易。鬧到上面去也無濟於事,反而會把事態進一步惡化,最後搞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這對他們崔家的名聲來說是不利地;對他女兒的名聲來說更是惡劣,影響極壞,若再加上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地話,那他的女兒可能真得因此名聲掃地,哪怕貴爲世家女都會找不到好的夫婿。
所以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阻止事態進一步擴大,事情在這程府就可以告個段落了。
想到這裡,崔幹臉一沉,衝着崔玉嬌道:“孽障,老夫怎會生出你這般不省事的女兒?爲父平日對你的教導都被狗吃了麼?”
說完衝着裴氏一拱手道:“程夫人,小女行跡惡劣,老夫本想帶回去管束,可夫人若硬要老夫在此便給個交代的話,老夫便借貴府寶地訓一訓這不孝子,程夫人不會介意吧?”
“我不介意,崔侍郎請……”
裴氏連推託都沒有,直接就應了下來,搞得崔幹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一口惡氣又堵在了胸口,差點噁心死。
這裴氏也不是個東西,居然連客套話都聽不出來。
崔玉嬌睜大雙眼,一臉不敢置信,眼淚簌簌直落,“父親,冤枉,冤枉啊,女兒,沒,沒有……”
“啪!”
乾脆利落!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崔女郎的臉上,崔幹收回手,惡狠狠地道:“逆子!還敢滿口胡言大喊冤枉?!難道太子殿下還會污衊你不成?!”
“污衊”二字咬得頗重,這話明顯是衝着李承乾說得,李承乾臉一紅,心裡有些發虛。
楊曉然一見此情景,忙道:“崔伯父,對不起,是香兒不對,您不要打崔姐姐……”
崔幹瞧了楊曉然一眼,陰陰一笑道:“義貞得女如此,真是有福啊!老夫教女無方,擾了你的生辰宴會,這便回府讓人送上賠禮,順便好好管束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楊曉然哪裡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過她依舊睜着萌噠噠的眼睛用力點頭,道:“崔伯父,師父在世常跟香兒說,爲人要寬厚,要忠直,身爲強者若能時時照拂弱者,以同等的心態對待這便叫作真誠。”
“呵,好一個高人大賢,有你這般聰慧聽話的弟子,我看是爲人師者最大的福氣。”
崔幹差點沒被楊曉然這幾句噁心地給暴走,真誠,她有真誠麼?!心裡一直安慰自己,不要跟一黃口小兒做計較有失風度,可楊曉然下面的一句話差點讓他破了功夫。
“崔伯父,您回去可以代香兒爲問問,爲什麼香兒問是狼是狗姐姐就生氣了?說上豎是狼,下豎是狗姐姐就要打我呢?難道香兒說錯話了麼?咱們大唐不興說是狼是狗?”
崔乾的麪皮抽搐地厲害,整個身子猛烈地搖晃着,他忽然想哭了。
蒼天啊!到底是什麼樣的世外高人,竟然教出這等妖孽?!
她才十歲,才十歲啊!
再也不想多做逗留,在這兒丟人顯眼,被一黃毛丫頭繼續羞辱,勉強打着精神,用最後一絲理智完成了告別禮,便倉皇而逃。
是的,他幾乎是逃一般的跑出了程府,這地方,他再也不想來了。
崔玉嬌捱了一巴掌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被她父親拉出了盧國公府才反應過來,眼淚又吧嗒,吧嗒地直掉,期期艾艾地道:“阿爺,女兒真沒撒謊……”
“我知道……”
“那阿爺爲何?”
“唉……”
崔幹仰天長嘆,目光變得憂鬱,低聲道:“當今天子是少有的雄主,自繼位以來便處處壓制我等,若還不謹慎度日,怕是將來有滅族之禍。這女娃前幾日才替我大唐解決了鹽患,又貴爲盧國公之女,眼下正是得**時,程知節此人素來蠻橫,又護短,若被他知曉你今日有意刁難他失散多年的女兒,怕是不顧皇命從邊疆衝回來大鬧,打上門去也是可能得。”
“他敢?!”
崔玉嬌眼一瞪,道:“不過是區區國公,安敢如此?”
崔幹瞄了崔玉嬌一眼,又想起剛剛程家女郎的表現,微微搖頭。同樣是女子,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只是一想起程家女便又覺憋氣地很,真是一輩子活狗身上去了,這大年紀居然被一黃毛丫頭當猴耍,此氣不出不堪爲人!
臉色陰沉着,低聲道:“莫再多逗留,此事回府再從長計議。”
“是,阿爺。”
程府內,待崔乾等世家一走,裴氏一把拉過楊曉然,對着她屁股上就來了幾下,罵道:“小小年紀,紅口白牙顛倒是非黑白,歪門邪道一套一套地,你這是要造反啊?!”
“啊?”
楊曉然傻眼了,剛剛還護短的好母親去哪裡了?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還當着這多人,這害羞的姿勢……
裴翠雲同志,您太不講場合了。
“娘,娘,哎喲,娘,您,您,輕些,輕些,叔叔伯伯們都在呢……”
“你還在知道叔伯們都在?還敢這麼放肆?還慫恿着******你一起撒謊?書不好好讀,竟走這些歪門邪道了,看老孃今天不打死你這混賬東西……”
李承乾紅着臉,都說裴夫人出生軍武之家,可這智慧卻是屬於文官家的。程妹妹搞得把戲居然一下就被她看穿了。
一羣大佬也不勸,反而還在“火上加油”,只見長孫無忌扶着三綹鬍鬚,點頭道:“慫恿太子撒謊,妮子好大的膽子,着實該打。”
“那崔家女郎固然不對,可這誣陷他人的手段使得不光明,弟妹用力打!”
長孫陰人,秦門神,俺沒得罪你們吧?
楊曉然欲哭無淚,看着這羣大佬一邊吃着自己的創新菜,一邊看着便宜娘打孩子取樂,憂鬱症再次發作了……
皇城根兒腳下眼目衆多,須臾的功夫,程府發生的事便傳到了李世民耳朵。
不過這腹黑男不怒反而樂了,“侍郎是狗?尚書是狼?這妮子倒有幾分機智……”
長孫笑個不停,繼而又頗爲生氣地道:“機智歸機智,可這心性卻是不好,慫恿着太子給她做爲證,哼!裴夫人打得好,着實該打!”
“苗子是好苗子,可惜這行事做派激進了些,還對裴氏說什麼,對自己人要如春風般溫暖,對敵人要如秋風掃落葉般地狠辣,就像對待異族人般……這年歲不大,歪理卻是一套一套地……觀音婢,這孩子過兩日便要來弘文館進學,你替我多用心着些,好好的一顆苗子可不能長歪了,義貞不在,朕得替他看好這孩子……”
“妾身曉得……”
長孫眼裡閃着滲人的光芒,冷哼道:“敢帶壞太子,妾身一定好好教導她。”
躺在**上的楊曉然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從**上坐了起來,四下尋着,剛剛怎麼覺得有陣陰風吹過?該不會是鬧鬼了吧?
可憐見地,好好的無神論者,自打魂穿一回後,對這事也變得神經質了起來,可不敢再大放厥詞說這世上無鬼神了,也變得神神叨叨了起來。
按她的想法,這世家的人不是吃素的,死掉的世家鬼也不是吃素地,今個兒欺負了他家的後人,沒準這會兒來找自己了?
“大姑娘,你怎麼起來了?”
楊曉然的臥房很大,裡面還被隔出了幾間,比如就在她臥**外就被隔開了一個小間,平日裡隨身伺候她的幾個丫鬟都會輪流在那侯着。楊曉然到底是現代人,當幾天的國公女還未徹底被封建勢力給腐化,這人人平等的思想還根深於心底深處。讓人打了一個小**,搞了一**被鋪放在小間裡,晚上好讓人睡覺。
楊曉然這行爲在下人眼裡看起來很“大逆不道”,雖知是自家姑娘體恤下人,可她們這些打小就被打上了“奴僕”烙印的下人可不敢真在晚上睡覺。一聽到楊曉然這邊有動靜便立刻起了身,候在外頭問道。
楊曉然一聽是秋菊的聲音,微微嘆息了一聲,感情自己又把人鬧醒了。
這些孩子擱在前世也就是上初中的年紀,讓她們熬夜實在不人道,可她們卻不敢領自己的情,自己這小小的動靜都能惹起她們的注意,真不知該誇她們盡職,還是該罵這世道?
“我沒事,就是夢魘了,醒了就好了,你繼續睡去吧。”
“大姑娘,您夢魘了?不要害怕,奴婢給您說個故事……”
楊曉然翻了個白眼,真把自己當小孩了……
“不用了,你睡去吧,我也睡了……”
“是,大姑娘……”
主子連連拒絕兩次,當下人地也不敢拂逆主人家的意思,只得帶着一絲不安繼續坐回到**上。
楊曉然又躺了下來,喚出如意玉佩,握在手心,想起白天發生的事,目光變得幽深。一個十二歲的崔家女便這般刁蠻,不知那弘文館是何等模樣呢?!
那裡可都是世家子,一等一的身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