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曉,你瘋了?”
“是的,我瘋了,我是瘋了!我瘋了纔會這樣喜歡你,纔會這樣放心不下你!”
對於他來說,只有雲夕照才能入得了眼。蔡曉曉悲哀的想着:那我到底算什麼?我到底又在做什麼?她一直都想知道這個答案,現在似乎已經知道了。
這樣做,到底值得麼?
“你根本沒有正眼看過我,不論我有多努力站在你的面前……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歐陽樑看了她一眼,她眼角流下的淚,讓他的心頭莫名一軟。
“是啊,你瘋了。不只是你,我也瘋了……”
望着他淒涼消瘦的臉龐,蔡曉曉絕望極了。她無法爲他做得更多,因爲她知道,不論自己做什麼,也比不上那個女孩在他心底的位置。她那麼努力,別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這多麼諷刺,卻又多麼無奈。
“我以爲你不會哭呢。”歐陽樑頭也不擡地說道。
蔡曉曉驚訝地揉了揉眼角,手背竟然感到了潮溼。
歐陽樑竟然笑道:“其實有時候我覺得做女人比做男人舒服多了。你們遇到不開心的事,大哭一場就能釋懷,而我們卻不能哭。”
“沒人阻止你哭。”她抽噎着回答。
歐陽樑靠在路旁的大樹上,摸索着從褲兜裡拿出一盒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點燃了,深吸一口吹出一個菸圈。
“醫生不是讓你別抽菸了嗎?”蔡曉曉劈手奪過他的香菸,狠狠踩熄。
歐陽樑卻又拿出一支菸,叼在嘴裡,重新點上火:“想吸就吸,有什麼所謂?”
她冷冷問道:“你和夕照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嗎?她說什麼你都不會聽?”
他皺起眉頭:“她的話我都聽。”
蔡曉曉不再說話,眼神看向旁邊波光粼粼的離河。雖然是初春,但是夜晚的風還是冰涼入骨,讓人渾身如墮冰窖。
“……讓我看看你的手腕,剛纔,我有沒有弄痛你?”突然,歐陽樑含糊不清的問道。
“不要你管。”她卻有些賭氣了。
歐陽樑笑道:“生氣了?”
聽他放鬆下來的口氣,似乎已經不那麼傷心,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剛纔被他狠狠抓住的地方竟然有些青紫了。他伸出手來想要拉她的手,她卻向後面一縮,避開了他的觸碰。
“幹嘛又來管我痛不痛?你剛纔對我那麼兇,那就繼續兇下去好了。”
蔡曉曉喘了口氣,不想再上他的圈套,不能再心軟了。
“是我不對,我心情不好……不過,我早就警告你不要惹我了。”他又吐了一個眼圈。
“我心甘情願,你也管不着!”她固執的回答。
歐陽樑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好好好,你厲害,我管不着你。”
夜晚的風多多少少吹散了他心頭的煩亂。得知小夕陽出國的事已經一個禮拜了,他痛苦過,抑鬱過,每天晚上借酒澆愁,可是絲毫沒有辦法,只要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裡甚至不能看到她的身影,他就煩躁得無法思考。她還真是狠心呢,小丫頭。
而薔薇,他卻不敢去想。
聽到消息的那一剎那,他甚至以爲自己穿越回了兩年前。那個時候,玉竹剛剛離去,他也是腦子裡一片空白,好久沒能思考,連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薔薇躺在冰冷的冷凍櫃裡時,那青白色的面頰,渾身寒凍的氣息,再也沒有生氣的眼睛,他只感覺天都塌了。
終於解脫了。
她們都解脫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
愛而不得,恐怕是上帝創造萬物時,所賜予的最痛苦的事情了。
五年後。
路宸下了飛機,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皺眉問道:“那我先走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雲夕照告別了他,獨自拉着行李來到機場的打車點,攔了一輛的士後直奔老家。因爲購置了新房子,路家已經從原來的地方搬走了,只剩下一棟空洋房,而云家夫妻也因爲凌霜工作調整在隔壁市裡買了房。
她很想再回到老家看一看,所以過去住半個月,讓路宸先回自己家裡打點,準備結婚的各類瑣事。
是的,這次回國,他們準備結婚了。
這短暫的半個月,就讓她好好享受闊別五年的天空和燦爛的陽光吧。從下飛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臟一直猛烈地砰砰跳個不停,彷彿奏起最激昂的樂章,映襯着此時激動的心情。
近鄉情怯,她就如同一個膽怯的孩子,回到了闊別多時的母親身邊,不安而喜悅。
終於回來了。
站在昔日的臥室裡,雲夕照發出一聲淡淡的嘆息。五年了,她已經由一個青春活潑的少女長成了蘭花般清秀的女人。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承載了自己十七年的青春,如今回來後,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心裡忍不住劃過一絲又一絲傷感。
掏出手機來看了看,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
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以前的朋友們,她已經回來了?
纖細的手指撫摸着手掌中銀白色的手機,一下又一下,十分輕柔的動作,卻泄露了主人此刻舉棋不定的心境。
雲夕照這樣想着,一邊翻開了手機裡的通訊簿。
彩色的屏幕上閃耀着不斷翻動着的名單,終於,她的眼眸定定地停留在了一個名字上。
歐陽樑。
真的,都好久不見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壓下心口的疼痛。
傻瓜,都過了這麼久了,爲什麼一想到那個人,甚至只是那個名字,心都會疼得無以復加?
她倚在書桌沿邊,眼神慢慢綿延到了窗外黃昏時迷人的景色上。
咖啡店裡流淌着的優雅的古典音樂,如潺潺流水般劃過每個坐在店裡品咖啡人的心頭。一個神色匆忙的年輕女子加快着步伐,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咖啡店的大門。裡面的光線昏暗卻柔和,橘黃色的燈光微微泛着寧靜的味道。
蔡曉曉就這樣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地止住了步子。因爲,在進來的那一瞬間,她迫切的目光就已經自動搜索到了雲夕照的存在。
她的心底劃過一絲怨恨,卻又漸漸恢復平靜。
該怨嗎?該恨嗎?
事情都已經過去五年了,阿樑或許已經走出來了。
原本是不想再見面的,可是一旦從彭飛飛嘴裡聽到了雲夕照回國的消息,她就忍不住立刻打電話給她相約見面。
可是,此刻,蔡曉曉卻猶疑了。
爲什麼還要見面?看着那個白色的纖細的身影,她不禁問着自己。
五年的音訊全無,她爲什麼還要回來?如果這件事被阿樑知道了,他又會有什麼樣的表現?這一切猜想,實在讓蔡曉曉感覺有些承受不來。
好害怕,所有的一切又只是一場獨角戲般的夢。這樣的夢,她已經做了太多。
阿樑現在已經慢慢接受她了,五年的努力,她終於變成了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就在蔡曉曉站在咖啡廳的玻璃窗外恍惚走神的那一瞬,靠窗邊的那個白色身影在眼前晃了晃,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曉曉學姐,你來啦?快進來吧。”
蔡曉曉慢慢擡起水霧迷茫的雙眼,看見雲夕照帶着溫暖的微笑靜靜佇立在眼前,好像做夢一般,她曾經那麼喜歡這個小學妹,可是兩人卻成了情敵。
一切,好像隔世的夢。
沒有想象中的抱頭痛哭,也沒有煽情催淚的互訴思念,兩人就那樣平靜地,面對面,品着純美的咖啡,聊完了一切。
蔡曉曉本以爲自己會抑制不住抱怨,甚至開口罵她。爲什麼當初會那麼狠心?明明知道了黎薔薇的死訊,還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歐陽樑。
不堪回首。
可是,現在她卻一臉平靜的回來了,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蔡曉曉問道:“你在美國快樂嗎?”
“還好。”雲夕照喝了一口咖啡。
“你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我。”
“曉曉學姐,是你說過,希望我從此退出歐陽樑的世界。因爲你一直在他的身邊,所以我也不想打擾你們。”
蔡曉曉嘆了口氣,她隱隱感覺到雲夕照跟以前相比,有了太多的不同。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他?黎薔薇死後,你也不擔心他嗎?”
“……我沒有擔心他的立場了。”沒有太多的解釋,好像也不需要特別的解釋,雲夕照就這樣簡簡單單回答了她。
蔡曉曉心頭的怒氣又要瀰漫上來:“你真是太狠心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狠心絕情的女人。”
“……對不起。”她躲避着她的眼神。
蔡曉曉望了雲夕照一眼,眼底的波瀾微微動了動,隨即垂下眼眸。她能真切地感覺到心底的疼痛,那是好似尖銳的刀尖劃過般折磨的苦痛。
曾經溫暖堅韌的雲夕照,她最欣賞的小學妹,好像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眼神裡不再僅僅是溫暖的笑意,而是多了一份淡漠,一份冷靜,還有一絲說不出味道的陌生感。
蔡曉曉默默地低頭,不再多言,手指緊緊擰着那隻細小的勺子,來回攪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