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天仍是護着女兒,埋怨的看了妻子一眼:“小霜,你對夕照的態度太嚴厲了。孩子今晚都被嚇着了,你還這樣質問她做什麼?”
“我嚴厲?就是因爲我對她太不嚴厲,以至於她現在闖的禍越來越大。”凌霜狠狠的瞪着丈夫和女兒,只覺得這一大一小簡直是一個鼻孔出氣,真是氣死人了,“你再這麼護着你的寶貝女兒,遲早她會闖出更大的禍事!”
雲夢天撇了撇嘴:“今兒晚上這件事本來就是一件飛來橫禍,誰能想到那些孩子突然下手呢?小宸就是撞到了他們的槍口上,纔會受傷。這又不關夕照的事,你怎麼又怪她?”
凌霜冷聲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女兒一面之詞?這個孩子現在已經學壞了,學會對父母撒謊了,我看得出來,這件事根本不會這麼簡單,背後一定藏有隱情。”
“說到底,你就是想按自己的想法來管教孩子,卻根本不去理解孩子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雲夢天,你說什麼?你竟然指責我?”
“我不是指責你,我就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而已,這也不可以嗎?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不喜歡看到你對她用嚴厲無比的手段,這樣下去只會讓夕照更加封閉自己。”
雲夕照沒想到一向恩愛的父母會當着自己的面爭吵起來,腦子裡頓時一片混亂,似乎剛纔的疼痛又有捲土重來的趨勢,她的身子不由晃了晃,眼前也出現了重影,忍不住出聲叫道:“別吵了!爸爸媽媽,不要吵了!”
“夕照!”
雲夢天和凌霜一回頭就看到女兒扶着額頭靠在牆壁上,臉色蒼白至極,似乎正在極力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頓時都大驚失色的跑上前來,扶住女兒的手臂。
“你怎麼了?夕照,你說句話呀,不要嚇爸爸媽媽。”
雲夕照勉強搖了搖頭:“我不要緊,可能是折騰了一個晚上,實在太累了。”
雲夢天一聽這話,又忍不住埋怨妻子:“你看你,我都說了孩子受到了驚嚇,你還要連夜審問她,她可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又不是犯人。崢嶸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們等着警視廳的消息就好。”
雲夕照原本就不希望父母盤問到底,以免牽扯出黎薔薇和歐陽樑等人的恩怨來,連忙點頭道:“爸爸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凌霜狐疑的看了看他們父女兩,終於做出了讓步:“那好吧。夕照,你跟我們回家休息,這件事就先擱置。”
“回家?”
凌霜板着臉道:“不回家你還想幹什麼?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醫院走廊上的掛鐘已經顯示爲晚上十一點,確實太晚了。可是路宸還躺在醫院裡,還有歐陽樑……
“媽媽,我可不可以留下來看守路宸?”
這一下連雲夢天也不幫着她說話了:“夕照,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你乾爸乾媽會守着自己的兒子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凌霜冷哼了一聲,率先擡腿向外面走去。
雲夕照毫無辦法,只好耷拉着腦袋跟在父親身後,踢踢踏踏的離開了醫院。
幸好第二天是週末,不用去學校。雲夢天和凌霜都因爲工作的關係加班去了,雲夕照熬好了雞湯,一個人抱着保溫瓶坐上公交車去醫院探病。乾爸乾媽照顧了路宸一晚上一定累極了,待會兒得讓他們回家休息一會兒。
心裡這麼想着,還沒走到病房門口,一轉眼卻看到黎薔薇跟着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女孩子急匆匆的坐電梯上樓了。
那對中年夫妻正是歐陽夫婦,而那個女孩子是歐陽溪。
怎麼回事?
黎薔薇跟歐陽樑一家都認識嗎?
雲夕照心中疑惑頓生,心中一頓生氣。好你個黎薔薇,都怪你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跑到醫院來探望歐陽樑?她急忙跟上前去,輕手輕腳的跟在他們身後,目送着他們走進了歐陽樑的病房。
悄悄走到門邊,房門虛掩,裡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歐陽樑已經醒了,似乎護士剛剛給他換了藥,他坐在牀頭低着腦袋一口一口的喝粥,動作緩慢。歐陽溪站在一旁替他端着粥碗,心疼的埋怨道:“哥哥,你真是愛管閒事。遇到那小混混打架鬥毆,你不能以身涉險,該報警纔對啊。”
“你妹妹說的沒錯。小樑,不是媽媽說你,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凡事要曉得輕重,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叫媽媽怎麼是好啊!”歐陽夫人說着說着就抹起了眼淚。
而歐陽公一臉的沉靜,眼神陰鬱,並不說話。
黎薔薇站在一旁,輕柔的開口道:“叔叔阿姨也別太擔心了,幸好樑哥哥身上的傷勢不嚴重,沒有什麼大問題,真是萬幸呢。”
她竟然如此坦然自若?
雲夕照氣急了,真想衝進去大喊:不是這樣,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個女人,她纔是導致歐陽樑重傷的真兇!
可是歐陽樑卻根本沒有拆穿了黎薔薇,鎮定而平靜的喝着粥:“媽媽,你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黎薔薇輕輕一笑:“我也會經常來探望樑哥哥的。”
歐陽樑擡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先謝謝薔薇了。”
沒有人發覺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
爲什麼歐陽樑不揭穿她的假面具?爲什麼不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雲夕照簡直要抓狂了,但卻只能瞪着眼睛在外面乾着急。
歐陽溪忍不住插嘴說:“哥哥,你爲什麼不感謝我?明明我在照顧你啊。她只是說了幾句好聽的話而已,什麼都沒做,就能得到你的感謝,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小溪,你胡說些什麼?”歐陽夫人呵斥道。
歐陽溪很不服氣:“媽媽,我怎麼是胡說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歐陽夫人忍不住生氣:“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薔薇好意來看你哥哥,你卻對着她冷嘲熱諷的,像話嗎?”
這時,黎薔薇怯怯的插話道:“阿姨,你別責怪小溪了,確實是我做得不夠好……”
“薔薇,不關你的事,你別往心裡去。”歐陽夫人安慰她。
歐陽溪簡直要氣炸了:“媽,你就偏幫着她!這丫頭心眼兒可多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關心哥哥,平時來找哥哥也不過就是來看看哥哥到底有沒有忘記她那個死去的姐姐!死去的人有什麼好值得留戀的?難道我們都不要活下去,每天陪着她沉浸在回憶之中嗎?”
“你還胡說!”歐陽夫人徹底怒了。
黎薔薇的眼中頓時涌出淚水來,顫抖着嗓子:“小溪,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姐姐的死,難道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嗎?你、你一點都不想念她嗎?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記着姐姐的,你們都忘了,都忘了……樑哥哥從前跟姐姐那麼要好,可是他現在也快要忘記她了。是啊,死去的人有什麼好值得留戀的?姐姐死得太不值得了!”
她幾乎是嘶吼着說完整篇話語的,然後崩潰得放聲大哭。
歐陽溪顯然被嚇到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歐陽夫人又氣又恨,狠狠打了一下女兒的肩膀:“你這個臭丫頭,非要往薔薇的傷口上撒鹽嗎?黎家跟我們歐陽家多年的交情都要毀在你的手上了!”
歐陽公咳嗽了一聲,也忍不住道:“小溪,你說話太不分輕重了。明知道你媽媽跟薔薇的媽媽是好朋友,今天的話要是被你安阿姨聽到了,她會怎麼想?”
歐陽樑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粥也喝不下去了,靠在枕頭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黎薔薇還在嚶嚶哭泣,房間裡不時傳來歐陽夫婦責怪歐陽溪的聲音。躲在門外的雲夕照只覺得心頭的迷霧越來越濃郁,越來越讓人摸不清楚頭腦。
黎薔薇的姐姐,到底是誰?
她到底跟路宸和歐陽樑有什麼樣的聯繫?
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孩,身上到底隱藏了怎樣的秘密?
說話間,歐陽溪再也受不了父母的雙重壓力,哭着一摔門,快速跑了出去。幸好雲夕照躲在牆壁的拐角處,並沒有直接站在病房門口,這纔沒被她發現。
算了,路宸的傷勢還沒有好,怎麼還有心思管別人?
雲夕照眼神複雜的看了歐陽樑一眼,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心中一疼,連忙埋着腦袋迅速跑開了。
路宸身上只是皮肉傷,雖然當時看上去很狼狽,但卻沒有傷筋動骨。在醫院躺了兩天,星期天的晚上,路崢嶸和張怡然便通知醫生安排他出了院。回到路家,張怡然忙着張羅晚上的飯菜,路崢嶸還要去警視廳工作,就只剩雲夕照和路宸待在房裡。
路宸的臥室地面鋪着溫暖厚實的木質地板,還鋪了一層絨毛地毯,踩在上面舒服極了。路宸疲倦的靠在牀頭,雲夕照正給他端來一杯茶。
“給,喝口水。”
路宸順從的接過喝起來,似乎這一次受傷,他變得乖巧了許多,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感覺好點了嗎?”
少年疲憊的放下杯子,閉上眼睛說道:“嗯,好多了……藥效很厲害,我總是犯困。”
“那就休息吧。待會吃飯的時候我叫你。”雲夕照站起身想離開房間,以免自己在臥室裡打擾到他。
可是路宸卻出聲阻止了她:“夕照,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