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你今天還去高新區幫忙嗎？”池澈匆匆往嘴裡扒拉腸粉，看了看有氣無力還在昏沉狀態的蔣善。
“不去了，今天我要去辦理調動啊, 周校長昨天打電話來通知我。”
“我今天約好了跟幾個老闆見面, 他們的產品也想上架。有事你打我電話, 那我先走了！”他端起碟子仰着頭, 一氣兒把剩下的全扒了進去, 拎起公文包就跑了！
隨着網店銷量規模變大，池澈把倉庫和辦公室搬到了珠山市的高新技術開發區。
幾個月間，蔣善親眼目睹：員工由自己一個包身工變成了十二個固定員工, 池澈由原來的設計師、包裝工、客服店小二、會計、出納一把抓，變成了現在的專職管理, 坐火箭也不過如此吧。
“媽蛋, 真是開掛的人生！”蔣善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把碗筷碟子放回了洗碗槽。
磨磨蹭蹭不想出門，才上午八點多, 太陽就像下火一樣，一陣陣熱氣撲面而來。
蔣善打着太陽傘躲着陽光，儘量挑着在陰影下走動，可還是感覺自己成了馬上就被曬化的冰淇淋——這些官老爺啊，之前那麼久的時間都沒啓動調動程序, 非得等到七月天才開始磋磨人！可惡！
包子氣哼哼坐公交車到了新城區的人才交流中心, 她的檔案在人才交流中心, 現在要把關係調動到珠山市教育局。
看起來很簡單, 誰知操作起來那個麻煩、繁瑣！
簡直像耍人遊戲——最先要上人事網站申報, 之後去A處通報要調動，拿到調令；然後去B處, 蓋章同意調出；再回到A處蓋一個章，發出另一份通知；接着去C處拿點東西，蓋蓋章；接着回A處確認……
包子起初捨不得錢打的，後來發現如果坐公交在各個部門之間輾轉，沒有一個星期辦不下來——還得運氣好，每個部門的辦事員都剛好在崗！
辦了三天，終於奮戰到了倒數第二步——包子拿着開好的工資介紹信跑到了社保局，蓋一個章，她再拿回到人才交流中心。
找社保局就找了半天，的士司機也不知道區社保局到底在哪裡，繞了幾圈後就忽悠：“啊，在前面！你下車吧！”
包子傻乎乎給了錢，下來一看，哪有啊？
她頂着烈日來來回回走了快半小時，渾身汗淋淋像從游泳池裡撈出來似的，看到社保局那塊牌子時，包子激動得像紅軍終於到達陝北了！
推開門，一陣強勁的冷氣襲來。裡面冷清清的，像銀行的櫃檯那樣一格一格，只有一個留着波波頭的辦事員在打電話。
包子拿着文件走了過去，耐心等着辦事員大媽打完電話。
波波頭擡頭瞄了包子一眼，又低下頭，嬌羞含嗔地說了起來：“你最壞啦~答應人家去唱K，又放人家鴿子……”
包子聽得寒毛根根豎起，像抹了印度神油似的久久不倒。她仔細盯着辦事員看了一眼又一眼，左看右看——明明就是中年大媽啊！怎麼能發出如此少女的嬌嗔？
包子的偷偷瞄視，引起了波波頭的不滿。她微微把身子一側，又開始情意綿綿講了起來……
足足十分鐘後，波波頭終於戀戀不捨收了電話，轉過頭瞪着包子，瞬間從春風拂面變爲了西伯利亞的寒流：“你幹森麼的？”
“您好，我是來辦理調動的！給您！”包子趕緊誠惶誠恐雙手奉上要蓋章的紙片。
波波頭掃了兩眼，一把扔到了櫃檯上：“沒空，下次再來！”
“啊？那請問要什麼時候來啊？”萬里長征又要爬雪山上去了……
“明天吧，現在大把的應屆畢業生等着處理，快走吧！”言畢，她頭一低，從桌子右邊堆得高高的檔案袋中抽了一袋，特別忙碌、特別辛苦地蓋起章來。
“這樣啊……”包子失望極了，怏怏不樂回到了家。
等包子第二天到的時候，還是那個波波頭，還是那堆檔案，還是在打電話。
波波頭一看到是她，立馬用手捂住手機，轉頭不耐煩地呵斥：“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過幾天才來嗎？現在大把應屆畢業生的檔案啊，真是麻煩！”
包子要哭了——明明是聽見說明天來的啊，明天不就是今天嗎？
包子悶悶不樂，很不開心地又回家了。
過了兩天，星期五的一大早，她又跑過來了，再不搞定就是星期六星期天了！
誰知還是那個波波頭，她老遠一看見包子就不耐煩了：“還沒行啊，說了過幾天才過來的！”
“可是……”
“可是什麼啊？再等等！”
包子已經知道不對了，她鼓起勇氣走過去：“可是已經過了幾天了！”
“我都說了很忙，現在沒時間！你下個星期再過來吧！”
“你……”你有那麼多時間打電話，怎麼就沒時間幫我蓋一個章呢？
剛好手機鈴聲響了，包子低頭一看“毒舌總裁”，她像迷路的孩子見到了媽媽，電話一接通，眼淚就開始汪汪了。
“包子，你在哪兒？明天的時間一定要先空出來啊，我們幾個投資人聚一聚，商量一下公司的未來走向，哈哈！”
“……”
“包子你怎麼啦？”
包子走出來社保局的玻璃門，放聲哭了起來：“我……我還在社保局……那個人……總是不肯給我蓋章……”
“你等十分鐘，我馬上過來！”
池澈停車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蔫不拉幾的包子耷拉着腦袋，罰站似的站在玻璃門外，可憐兮兮像幾天沒澆水的綠蘿。
這蔣善長了一張包子臉，一看就好欺負，真是走到哪兒都招惹惡狗。
“包子，怎麼啦？”池澈把擰開的礦泉水遞給她，“先喝水，看你嘴脣都咬成什麼樣子了！”
包子喝了幾口水，氣哼哼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了。
“喏，把文件給我。”池澈伸手把包子的文件袋拿了過去，雄赳赳氣昂昂拉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誒她說了沒空——”包子也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波波頭又在煲電話粥，池澈敲了敲櫃檯：“大姐，請幫忙蓋個章！”
波波頭擡頭看見池澈，又馬上看到了站在他旁邊的包子，臉色立即就難看起來：“我不是我說了現在沒空嗎？很多應屆畢業生啊，我都已經跟那個女的說過了啊，怎麼回事啊！”
“大姐，我沒感覺到你工作忙啊，你聽——”池澈把手機的播放鍵一按：
“你這個死鬼幹什麼啦？人家都說了今晚沒空啊，人家約了朋友去做faceshow啦，明天啦……”
波波頭面紅耳赤，想發火又不敢大怒。
“大姐，麻煩你給這個姑娘辦好事情，其他的我們一會兒再說！”
他把文件袋往櫃檯上一甩——這一刻，包子覺得池澈簡直帥出了新高度！
波波頭心不甘情不願，拿出了公章，往文件右下方按了下去。又把文件和文件袋送了出來：“這位先生，先不要裝進袋子，印泥還沒幹。”
“大姐，你這種工作態度，我非常不滿意！包子——我這個朋友過來了三遍，今天要不是我過來，她還得跑第四趟。身爲公職人員，你覺得這樣做符合我黨爲人民辦事的宗旨嗎？”
“先生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前幾次真的很忙的，有很多很多應屆畢業生的資料要處理啊！“波波頭大叫起了委屈，好像還是包子冤枉了她、欺負了她似的。
“我剛纔記了一下時間，你處理我朋友的事情，只需要二十五秒。也就是說，前幾次你忙得連二十五秒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你剛纔打私人電話可不止25秒哦。”
“不是這麼說……我不是這樣意思……”
池澈冷冷說：“現在我手頭有兩個錄像，一個是剛纔你聽到的，一個是剛纔你幫我朋友蓋章。你希望我發到網絡上去了，還是發給你們上級領導？”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剛纔不是說蓋好了章再說嗎？何必要這樣咄咄逼人呢？”
“包子，走！”池澈轉身拉着包子的手，往玻璃門走去。
“誒誒誒！先生！”波波頭趕緊站了起來，衝出櫃檯外，在大門口把他們攔住了。
“實在對不起，包子小姐，請跟你男朋友求求情吧，我錯了我錯了！”
蔣善莫名覺得好好笑，什麼時候她的大名變成包子了？還有哪隻眼睛看出池澈是他的男朋友啊？
看見波波頭不斷點頭哈腰的樣子，前倨後恭，自取其辱，真是何必呢？
包子不知道怎麼處理，只好去看池澈。
波波頭看着包子的視線，馬上又轉身對着池澈點頭哈腰：“不好意思啊，先生！請您高擡貴手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太倒黴了，難怪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沒想到這麼窩囊的姑娘身後居然有一個這麼厲害的男朋友……
池澈的怒火被一聲“你男朋友”全澆滅了，他暗搓搓地想，這個辦事員也有可取之處嘛。
“你正式跟我女朋友道歉，再把她多跑兩趟的的士錢給補償了，我就刪掉視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吧，我工作態度不好，請原諒！”
“沒……沒關係……我也不要你補錢了，你以後工作態度好一點，不要耍人就好了。”
波波頭臉漲得通紅，連聲稱是。
“吶，我女朋友心地善良，不跟你計較，希望你以後好自爲之！”池澈掏出手機，把兩個視頻刪除了。
他拉着包子的手就上車了，一邊走一邊埋怨：“這些事早跟我說啊，接着要去哪裡？”
“去新城區人才交流中心……之前都是自己搞定了啊……哎喲，池澈你不要再捏我的臉了！”
“真是包子！說你是豬，還真是侮辱了豬先生，人家好歹已經爬到了進化樹的頂端，你呢？還在底層爬行類進化吧？連小小一個辦事員都敢這麼耍你！你記得啊，以後只能我欺負你，別人欺負你、你要趕緊告訴我！”
“啊？”
池澈恨鐵不成鋼，又是狠狠掐了一把。
包子呆呆捂着臉：“真的好疼的，嗚嗚嗚……”
池澈嫌惡地在她臉上抹了抹，又抹了抹：“不能再肥了，又吃那麼肥！”
這幾個月蔣善心情舒爽、衣食無憂，加上池澈忙着開拓網店的各種事情，無暇帶她鍛鍊，一部分被趕跑的肥肉又探頭探腦、偷偷摸摸溜了回來。
蔣善摸了摸腰上的小遊泳圈，再看看池澈結實健壯的體型，難得惆悵地嘆了一口氣：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喜歡池澈這樣的人，真是好危險、好作死啊！
“哦，對了，明天中午我約了李睿（注：珠山商報的總編、池澈的高中同學）還有其他幾個投資人，一起吃個飯，聊聊以後的發展方向。”
“我也要去嗎？”
“當然啦，你還有百分之十的股權啊，除了我，你算是最大的股東呢！”
包子憤憤不平：“難怪幹活的時候就我們倆最辛苦……”
“哈哈哈，有時都不想跟你說話了，總感覺跟你說話是在浪費地球上已經很稀少的氧氣。”
“滾！”
“滾不了，正開車呢！”
“哇，池澈！那明天是不要叫袋熊也過來啊？我沒有佔百分之十，是百分之五！還有百分之五是袋熊的！”
池澈氣結——你以爲憑那三萬塊真的可以佔據百分之十的份額？他找了個路邊，停下了車。
“蔣善，我很嚴肅跟你說，你知道現在公司的營業額、純利潤有多少嗎？你知道如果真的把百分之五的股權讓給袋熊，你會損失多少嗎？”他舉了幾個手指，示意：“最少這個數，單位是十萬。而且僅僅只是今年的收益！以後收益好，你還會損失更多！”
“池澈！我也很嚴肅地跟你說，當初借你錢的是兩個人——我和袋熊！既然你已經給了百分之十的股權給我，怎麼處理是我的自由！錢當然很重要，可是……”她努力地思考了一會兒，“再怎麼說，我也就是投資了1萬5，要我拿3萬塊的收益，我不要。”
“你！”池澈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是怎樣的構造！
“算了，你把袋熊叫過來吧，明天我跟她聊。”
“好的！”包子放鬆下來，遲緩的神經系統忽然啓動，反射弧忽然開始工作：“喂，池澈，哪個是你女朋友啊？你追求過我嗎？表白過嗎？我答應過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