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 蔣善在自家早餐店吃腸粉,加了一點自制的辣椒醬,正吃得有滋有味, 肩膀被人一拍。她回頭一看, 池澈一身正裝、長身玉立在自己身後。
他明亮的眼睛閃閃發光, 修長的眉尾長劍似的往上揚起。意氣風發, 英氣俊朗、乾淨整潔, 像一株生機勃勃的白楊。
“包子,昨晚你居然沒等我就睡了!你五行是不是缺睡啊?天天就是吃吃吃、睡睡睡!”說着,他的手指又伸了過來, 蔣善臉一偏,還是被他捏了一個正着。
“嗯, 長進了, 還知道躲!”他兩隻手伸了過來, 促狹地捏住兩邊掐住,“看看你這腮幫子, 還是夏天啊,怎麼就開始貼秋膘準備過冬了?哦,對了,我明天要去浙江,起碼要一個星期, 你幫我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可能又要比較晚才能回來, 你不許先睡啊!”
說完話, 他才鬆開手, 望着嘴裡鼓鼓塞着腸粉呆萌萌的蔣善, 哈哈一笑,幫她揉揉臉:“喂, 口水擦擦,又垂涎我的美色了吧?我先走啦,跟人約好喝早茶談事情。”
池澈修長的脖子、突起而性感的喉結一上一下地滑動,溫熱的氣息撲在蔣善的臉上。蔣善大腦充血過度,腦子裡的信息已經完全無法傳輸,等到池澈開着黑色的奔馳揚長而去才清醒過來……
艾瑪,又被他戲弄了!
好糟心!更糟心的是,剛纔好像看見車的後排坐着黃穎?對!就是黃穎!像公主一樣坐在後排,還不斷衝着蔣善招手!媽蛋!這輛新車自己也就坐過幾次,而且次次都是當司機!
蔣善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腦子想着高攀不起池澈了,可真真正正看到別的女人主動勾搭池澈,這……這滋味……
晚上下班回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池澈的房門,幫他把衣服、褲子什麼的都收拾好塞行李箱裡。開電腦,打開視頻,跟池澈的女兒心心視頻聊天:聊聊他爸爸幹嘛去了,幹了什麼;聊聊心心在幼兒園學了什麼、今天又和哪個小朋友玩了遊戲……
她和心心的友誼是從去年減肥健身的時候開始締結的,那時候,每次她一開始跳操,蔣善就會打開視頻,讓女兒來看小熊跳舞……(╯‵□′)╯︵┻━┻
跳着跳着,蔣善和心心就聊上了,一來二去,兩人視頻聊天的時間比池澈跟心心聊天的時間還長了o(╯□╰)o
“善善阿姨,今天我的拖鞋不見了……”心心四歲了,長得很像池澈,那兩道眉毛簡直像照着她爸爸長出來的,就是比她爸爸臉圓一點,配着童花頭和童言童語,經常讓蔣善萌出一臉血,“我找了好久,可是那雙鴨子拖鞋就是不見了……”
“那爺爺奶奶幫你找了嗎?”哎呦,好想去她家幫她找拖鞋!
“嗯,他們也幫我找了好久啊,可還是沒找到。”心心有點不開心。
“那你現在穿什麼拖鞋啊?”
心心把拖鞋放到鏡頭前:“是我的史努比拖鞋。唉,可能是我的鴨子拖鞋也出差了……跟我爸爸一樣,去廣東工作了……”
“心心……”蔣善就受不了這種,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心心。
蔣善已經問過好多次池澈:爲什麼不把心心接過來讀幼兒園?池澈總是說條件還不成熟,他希望女兒一過來就能住最好的房子、讀最好的幼兒園,還說什麼以後他的妻子也要住最好的房子、開最好的車之類炫富淺薄的話!
唉,真沒想到池澈是這樣虛榮的人!
絮絮叨叨聊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又是跟池澈的媽媽聊天,聊池澈的身體啊、工作啊、他喜歡喝的湯啊……
聊完天順手把池澈的房間收拾了一通,最後又拎着垃圾袋下樓去扔的時候,蔣善福至心靈、恍然大悟了:“原來自己就是一個不要錢的助理、保姆和三陪人員(注:陪池澈吃早飯、陪池澈父母聊天、陪心心聊天)啊!”
啊!摔!
蔣善也沒來得及跟池澈“辭職”,他就去浙江出差了。
池澈曾經多次跟蔣善強調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面談,千萬不能電話裡說,因爲看不見說話人的表情動作,很多事情容易誤解(這是池澈跟包子電話交流被坑過多次後的吐血經驗)。
——所以,蔣善決定等他出差回來,好好面談!
池澈對包子心裡的驚濤駭浪一無所知,仍然在商界奮戰,企圖早點到達自己預期的目標,然後風風光光迎娶包子23333333
***
辦公室裡,劉君揚跟柳老師結了師徒對子。君揚還特意叫了外賣,請大家吃甜品,慶賀她們成了師徒。
辦公室裡天天就聽見她們倆甜膩膩的聲音:“柳姐!親親好師傅!”
“乖君揚,好徒兒!”
蔣善經常聽着聽着,恍恍惚惚就覺得自己走進了《西遊記》的片場。所以她更多去找二年級的怡然一起活動了。她跟怡然這種類型更合得來,也是不爭不搶的,安心就是做好自己那一攤子事情。兩人經常一起去逛街,後來發現兩個人連喜歡看的時尚雜誌都是同一本,更是像找到了知己。
“怡然,我給你帶了一盒腸粉,放你桌面了。”蔣善回到辦公室,先跟怡然打了一個電話。怡然嘗過一次她家的腸粉,覺得很好吃,蔣善就隔三差五帶一盒給她當早餐。
上完早讀,蔣善把收齊的家庭作業抱回辦公室,正準備拿起紅筆改作業呢,君揚忽然一陣風似的奔到她面前,趾高氣昂地責備:“蔣善啊,你太偏心了吧?給怡然帶的腸粉那麼好吃,怎麼都不給我帶啊?”
蔣善頓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君揚見她沒吭聲,馬上就變臉了:“蔣善你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啊……怡然說喜歡吃,我纔給她帶的。”
君揚立馬又轉怒爲喜:“我也喜歡吃啊,你也幫我帶唄!聽說是你們自己做的,可真好吃!就這麼說好了啊,本宮的早餐就賞給你負責了,你要膽敢忘記不帶,嘿嘿,就是不拿我當朋友!”
可是,我們本來就不是朋友好不好?而且她先前也不是每天都幫怡然帶啊!
蔣善憋了半天,腦子裡不停回想池澈會怎麼處理、雲綺會怎麼處理、袋熊會怎麼處理,最後悲哀的發現,就算是想出了託詞,自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就這樣,她極其不情願地開始了每天拎着大包小包坐公交的日子。
過了大約十多天,君揚忽然又笑嘻嘻對她說:“蔣善啊,你們家做的腸粉簡直太好吃了!光吃一盒不夠吃哦,求求你每天幫我帶兩盒嘛!”
蔣善目瞪口呆看着她——這人怎麼這樣啊?吃到現在沒有給過錢,居然還有臉要求帶兩盒?這個……真是比欠賬那會兒的池澈還混賬啊!再說,池澈那時候也是真有苦衷:他那時纔到珠山,租房之後就剩下三百塊了。沒開工資,又沒臉再跟父母求助,只能忍飢挨餓生生熬過了那個月。
“我又不是你媽,憑什麼還給你帶兩盒啊?”
這樣的話,蔣善想說卻不敢說,只好又忍辱負重地“嗯”了一聲。
等到第二天早上,蔣善早早吃完,嘴巴一抹就準備去趕公交——她今天準備裝作來不及,不給劉君揚帶了!
“善善,你怎麼沒拿腸粉啊?”蔣善爹突然叫住她,“喏,別忘了,我都給你打包好了!”
蔣善那口怨氣啊,忍不住就噴薄而出了:“我不想給她帶了,好煩!又不給錢,昨天居然還要我多帶一盒!我不帶了,又不欠她!”
“善善,你怎麼這樣說同事呢?難得人家喜歡我們家的東西,自己家的一點東西,給同事朋友吃還討什麼錢啊?你雖然是女孩子,可是一定要心胸寬廣,多跟同事搞好關係!這點錢吃不窮我們家!吃虧是福,這點小事都計較,怎麼成大事?”蔣振興義正言辭地呵斥着,一邊飛快又打包了一盒。
“拿着,高高興興給你同事!”
“……”蔣善氣死了,一口氣憋在胸口,鬱悶得差點想把手裡的打包盒甩掉!
蔣善悶悶不樂回了學校,上了早讀回辦公室一看:氣樂了,原來君揚不是吃不飽,她是把多的那一盒送給她師傅柳老師,做順水人情呢。
“哎呀,還是君揚有良心!這裡面的漏(肉)很新鮮哦!”柳老師是江西贛州人,肉會發成漏,r和l傻傻分不清。
“對啊,師傅,我特意留給你吃的哦。好吃吧?明天再帶肉蛋腸粉給你吃啊,肉蛋腸更好吃。”
“謝謝乖徒兒!”
“有事弟子服其勞嘛!”
包子心裡很不舒服,說不出的暗傷,她就想不通:爲什麼有些人的臉皮會那麼厚,會那麼輕易地把別人的好意、付出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
***
池澈這幾個月都是珠山浙江兩邊跑,有時候在浙江一呆就是半個月。回來了也是匆匆忙忙,要着急處理這邊積存的事情。
蔣善自己也開始忙碌起來,教育局開始行動了,開展了各種新教師培訓、新教師上崗學習、新教師繼續教育、新教師三年規劃……還有學校指派的論文、新教師見面課,隔三差五點名讓她上的班會課示範課……
蔣善要跟池澈面談“辭職”的事情也就拖得不了了之了。
十一月底的一個夜晚,蔣善正在□□視頻上跟池澈的媽媽閒聊,阿姨說山東那邊已經很涼快了,心心有點咳嗽,希望快點好起來。蔣善正在提供幾個廣東常見的潤肺滋陰的方子,忽然“滴滴”一聲響,有人要加她爲好友。
蔣善是個謹慎的孩子,從來不亂加□□好友,她隨手一點拒絕。又繼續和阿姨談起池澈的工作很忙,讓阿姨多勸勸,讓她兒子不要這麼拼。
“唉,他這麼拼,我知道是爲什麼,我也拿他沒辦法。這孩子打小就有主見,說起來啊,善善,他還是很聽你的話。你幫阿姨多勸勸他! ”
正聊着呢,“滴滴”又彈出一個對話框,這次有了驗證信息:善,我是黃穎:)
蔣善加了她好友,心裡覺得奇怪——有些人可以一見如故,有些人認識十幾年都不會成爲好朋友,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古人早就概括了。
她和黃穎,大概就是那種白頭如新吧,雖然從小就住在一棟出租樓裡,可是關係並不親切。黃穎是那種目標堅定、野心勃勃的女孩,蔣善跟她玩不到一塊。
很奇怪,黃穎想法設法加了她的Q,卻並沒有主動來跟她說話。
蔣善好奇地點開了她的空間,一股文藝女青年的憂鬱氣息鋪面而來。那憂傷的自憐自艾,那小清新的版面,那憂傷裡帶着蜜的小感傷,蔣善連打了幾個寒戰。
再仔細一看,最近的文章,大部分和一個“高貴的他”有關係。
蔣善瞄了兩眼,實在沒興趣看下去了。關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