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辦法排查到底哪些人感染病毒,爲了保存大量的資源和到時候不至於兵荒馬亂,陸焱決定暗地裡轉移大部分的資源。
除了人以外,大部分的藥品,食物,武器,以及化學資源全部都被暗地裡打包。
他們沒辦法短時間內快速找到重建基地的地方,在桐城的另一個方位挖下地下室,把東西暫時都存放在那裡。
這麼大的動作想要保密完全不可能,陸焱其實也根本沒想瞞,他想借此釣出後面的大魚。
陸中將宛如束手就擒了一般,宛如默認了自己就是內奸的事,甚至從來沒有對陸焱辯解過。
他幾乎不再過問基地內的事,任由陸焱轉移基地裡的東西,只是時不時的過問兩句。
因爲他纔是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在這個節點要是暴露出內奸身份,到時候人心惶惶,會出現很多不必要的事。
再加上是陸焱的親大伯,齊陽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最後只能將陸中將軟禁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就連李少將都沒有對陸焱的行爲都提出異議,甚至還企圖搭把手。
轉移物資似乎十分順利,一點紕漏都沒有出,這讓一開始就嚴陣以待的陸焱和齊陽都很意外。
不過陸焱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些。
他和沐棠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好好說話了,終於有時間,拉着她在基地裡踏着夜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小太陽現在好好看呀,以前紅彤彤的,林梧說像小猴子,現在一點都不像!”
沐棠一隻手緊緊拉着陸焱,臉上帶着一層薄紅,興奮的和陸焱嘰嘰喳喳的說着最近的事。
“林梧說要教基地裡的孩子讀書,齊陽就找了桌椅。原本以爲倖存者家長都不願意呢,沒想到大家都很樂意。”
陸焱不停的點頭回應,滿眼笑意安靜的看着她,眼睛裡的溫柔都快化成水了。
沐棠興致勃勃的說着,突然想到什麼,晃了晃陸焱的袖子:
“對了,林梧說結婚不能只是說說的,要那個證,紅色的小本子!!她給我看了,上面有她和她丈夫的照片!”
陸焱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了。
部隊裡結婚要打報告的,各種審批手續繁雜,他以前沒想過自己會結婚,是以對這些不是很關注。
現在有了小姑娘,竟然也將這些忘了。
陸焱停住腳步,心裡涌起愧疚。
和沐棠在一起,佔着她未婚夫的身份,結果女孩子訂婚要的戒指,求婚,什麼也沒能給她。
讓她什麼都沒有的就興沖沖的想要和自己過一輩子,哪怕是末世,陸焱都覺得虧欠小姑娘。
沐棠看着他突然停了腳步,轉過頭來奇怪的道:
“你怎麼不走啦?”
陸焱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道:
“林梧說的對,結婚證要有的,沒有就不算是夫妻了。”
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打報告什麼的不太現實了,不過,也有好處,沒那麼多審批,結婚證很快就能拿到。
基地裡條件再怎麼差,結婚證還是能做出來的。
剛想說他帶着小姑娘去讓齊陽他們給自己辦個證,就眼見着沐棠已經肉眼可見的生起氣來了。
她腮幫鼓了起來,眼睛裡都是怒氣。
陸焱腦子空白了一下,回想着剛剛自己說的話,是哪句沒說對?
緊接着就聽到沐棠氣呼呼的聲音:
“誰說不算的?!不要那個證,我們也是夫妻呀!!”
沐棠瞪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陸焱的臉,眼巴巴的看着他,拽着衣袖晃了晃:
“你答應我的,你是不是要反悔?!”
原來是爲了這個生氣。
小姑娘的腦回路一向異於常人,陸焱鬆了口氣,隨後哭笑不得的掐了掐沐棠的腮幫子:
“我沒有反悔,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補一個結婚證。”
沐棠眼睛一亮,立刻回答道:
“好!!”
她臉上還殘留着憤怒的表情,眼睛卻已經亮晶晶的帶着喜氣了。
整個基地情緒轉換的那麼快的小丫頭也就只有面前這一個了。
陸焱忍不住笑了起來,沐棠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興沖沖的道:
“現在就可以辦嗎,現在就可以嗎,可以嗎?!”
陸焱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全黑了,不過,還不算晚。
不忍心打擊沐棠的積極,陸焱順從的點了點頭:
“可以的,現在就可以辦。”
沐棠拽着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看他張開了手:
“背!”
陸焱含笑點了點頭,蹲下身來,猛的將小姑娘託在背上:
“走了!”
……
齊陽看着眼前連體嬰一樣的兩人,眼角控制不住的跳動着,嘴角抽出了兩下:
“注意一下影響,這裡是部隊,單身的同志還有很多,不要太過分。”
說着他警告的瞪了一眼陸焱。
沐棠緊緊貼着陸焱的背,聞言聽話的準備跳下來,陸焱卻一反常態的揹着她沒鬆手。
齊陽覺得這一幕刺眼的很,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呢,好不容易有空閒時間,大晚上的不和你家小姑娘待在一起,來找我做什麼?”
旁邊一個戰士路過,頭也不擡的小聲說了一句:
“當然是來餵你吃飯的。”
齊陽眉心一跳,看着戰士剛準備撒丫子跑,一把抓住他的後脖領揪了回來:
“你等會兒,你剛剛說的話什麼意思?”
戰士縮了縮脖子,不肯再出聲了。
齊陽沒好氣照着他後腦勺來了一下:
“問你話呢!!快說!!!”
戰士哎呦叫了一聲,最後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隊長,你不玩手機呀?”
齊陽挑了挑眉頭,不耐煩得道:
“少廢話,趕緊說。”
戰士蔫了,指了指陸焱兩人:
“像他們這樣到處秀恩愛的,叫撒狗糧。”隨後又指了指齊陽,嘿嘿笑了兩聲:
“像你這樣沒對象的,叫做單身狗。”
加起來可不就是專門來喂齊陽吃飯的嗎?!
戰士看熱鬧不嫌事大,伸長了脖子賤兮兮的道:
“隊長,怎麼樣,陸隊長代言的狗糧味道不錯吧,吃飽了嗎?”
說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早就吃的飽飽兒的了。”
齊陽瞬間臉黑如鍋底,擡手就要往戰士後腦勺抽一下。
戰士脖子一縮,貓着腰便衝了出去,速度很快,一看就是早有準備。
齊陽嘆了口氣,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重新看向連體嬰一般粘着不分開的兩人:
“所以呢,大晚上的過來幹嘛的?”
陸焱挑了挑眉,揹着小姑娘臉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乾咳了一聲道:
“辦證的。”
“辦證?”齊陽還沒反應過來:“辦什麼證?”
隨後反應過來了,立馬搖頭:
“辦證你來找我幹嘛,我這裡又不是民政局,再說,你報告打了嗎?”
不過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就後悔了,現在這情況,哪來的民政局,打了報告,誰來審批?
沐棠一聽證辦不了了,拍了拍陸焱的肩膀,眼睛裡浮上擔憂。
陸焱安撫的看了她一眼,隨後笑着道:
“非常時期,自然非常手續,咱們這裡應該算是最後運行軍政部門了,雖然跟民政不沾邊兒,但國家發的結婚證也只能從你們這拿了。”
齊陽掃了他們一眼,沒再猶豫,轉身走到自己辦公桌面前抽出了抽屜:
“行吧。”
他從抽屜最底部拿出了一個白白胖胖的拍立得:
“不過,不能佔用公共資源,用我的吧。”
說着他笑着晃了晃手裡的白相機:
“最後三張相紙了,便宜你了!”
陸焱看了看那個跟他氣質完全不符合,散發着可愛氣息的相機,隨後問了一句:
“這是你的?看不出來呀齊陽,沒想到你喜歡這種風格的。”
齊陽調試相紙的手一頓,眼睛裡劃過不動聲色的黯然,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
“嗯,是我的。”
陸焱掃了一眼他低垂的眉眼,隨後便轉移話題:
“拍好看點。”
齊陽也收起臉上的不對,沒好氣的道:
“有的拍就不錯了,挑三揀四的,我又不是攝影師。”
接着喃喃自語道:
“得找個紅色的背景……”
他的目光在四周遊梭找尋着,眉頭微微皺起:
“結婚照可不能馬虎。”
半晌他眼睛一亮:
“有了,跟我來!”說着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門。
沐棠早就從陸焱背上跳下來,緊緊拉着陸焱的手,聞言和陸焱對視了一眼,跟着齊陽走出了房間。
左拐右折,一直走到了最裡面的一間房,齊陽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沐棠和陸焱跟着進了門,看着他拉開了遮蓋牆的簾子。
熱烈的紅色蔓延遍整道牆,燦爛的五星輝然於上——
五星紅旗。
齊陽看着五顆燦爛的星子出了神,過了一兩秒纔回過頭笑道:
“便宜你了,國旗都印在你的結婚證上了。”
房間裡散落着幾張椅子,落着厚重的灰塵,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再來。
旁邊的牆上掛着鎏金的楷體字: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我宣誓:”
“服從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國。”
這原本是臨時的會堂,桐城基地在建立的時候,軍隊裡不是沒有人退卻。
人本是血肉之身,同樣是媽生爹養,是別人的父親,母親,女兒,兒子,兄弟姐妹……
他們不是機器,面對死亡逃避是正常的本能。
作爲基地最高指揮官的陸中將沒有辦法要求所有戰士,爲了別人無畏赴死。
每當這個時候,總有人來到這間屋子,坐在椅子上看着這兩面牆,枯坐數個小時,最後滿眼通紅的歸隊。
只不過到最後,來這裡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一個也沒有了,這個房間的房門被重新鎖上。
陸焱從刻着誓詞的牆面收回目光,走近那面牆,伸手從那幾顆星星上一一撫過,最後拉着沐棠的手,將軍帽重新戴在頭上,整理好肩章衣領:
“就在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