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準雙手鐵拳緊握,手臂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病牀上的秦鎮,咬牙切齒的問:
“嚴明旭呢?你們都回來了,嚴明旭怎麼沒回來?”
秦鎮愣愣的看着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但嚴明準顯然沒有那個耐心等待,幾個大步衝了過去,一拳砸在了秦鎮牀旁邊的醫用牀頭櫃上,大吼道:
“你說啊,嚴明旭在哪裡,他是受傷了還是去執行任務了,你總要說清楚吧!”
秦鎮此時終於發出了聲:
“小嚴他……”
嚴明準卻突然低下了頭,說話很是艱難:
“我……我媽還在等他回去呢。”
說着他又擡起頭,這一次他卻眼眶通紅:
“他是不是去執行其他任務了,如果你不方便說,你只要跟我說一聲‘是’就好了,我知道規矩,不會多問的。”
望着他那雙通紅的眼睛,秦鎮有如被掐住了脖子,剛說了幾個字現在就又沒辦法發聲了。
門口又響起兩個腳步聲,沐棠回頭,發現是任宇和林彎彎。
林彎彎看見屋子裡的陸焱和沐棠眼睛一亮,隨後又意識到房間裡氣氛不對,轉頭就看見嚴明準突然伸手拽住了秦鎮的衣領!!
“嚴明準!”林彎彎低呼一聲,連忙給任宇使了個眼色。
任宇上前牢牢束縛住嚴明準,想要把他往後拖:
“快鬆手,秦隊長傷的不輕,你這樣會加重他的傷勢的!!”
嚴明準對他們視而不見,被拖住了也沒一點兒反應,執着的揪着秦鎮的衣領,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你說啊……說他去執行任務了……快說……”
秦鎮被扯的都快跌下病牀,陸焱上前一步想把嚴明準扯開,卻被他擡手製止。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
“小嚴犧牲了!”
病房一瞬間安靜下來,林彎彎和任宇都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鎮,彷彿不相信他在說什麼。
嚴明準呆了一下,隨後一把推開任宇,死死勒住秦鎮的衣領,恨不得將他勒死:
“你再說一遍,嚴明旭怎麼了?!”
陸焱不再顧秦鎮的阻止,上前一步往嚴明準頸後一敲,嚴明準瞬間渾身無力,鬆開秦鎮跌坐在地上。
但他顯然沒有放棄,掙扎着爬了起來:
“你說謊,他怎麼可能會死,媽媽還在家裡等着他,他說過不會出事的!!”
秦鎮眼睛酸澀難忍,閉上了眼:
“沒有說謊,小嚴犧牲了,……爲了救我。”
嚴明準死死盯着他,片刻過後,突然衝出了病房!!
“嚴明準!”任宇臉色一變,和林彎彎對視了一眼,然後一齊向陸焱和秦鎮敬了個禮,也跟着衝了出去!
陸焱目光流轉,落在呆呆坐着的秦鎮身上。
他原本以爲以嚴家小兒子的那個性子,知道了嚴明旭犧牲以後會把他的死全部怪罪到秦鎮身上。
沒想到居然一句怨懟的話都沒說。
“……他爲什麼不罵我呢,明明是我害小嚴。”秦鎮低着頭喃喃自語道。
“你怎麼能這麼想?”
陸焱還沒開口,沐棠就已經說話了。
秦鎮擡眼看她。
沐棠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大步走到秦鎮面前,認真的看着他:
“除了你本人以外,我們從來沒有任何人覺得小嚴的死是因爲你,如果你覺得我們在安慰你,那小嚴的弟弟呢?”
秦鎮愣住了,沐棠想了想,接着道:
“你看,小嚴的親弟弟也沒有覺得是你害死的小嚴啊,不然以他那個暴脾氣,早就把你按在地上打了!!”
沐棠小臉表情一正,突然有些嚴肅的說: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是自己的錯偏要把錯安在自己頭上,你纔是陸焱經常說的笨蛋吧,我可比你聰明多了,他應該把笨蛋這個稱號送給你!”
陸焱原本還在後面聽着,聽到後面覺得有些不對勁,等到想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擡眼就看見秦鎮看着他一言難盡的表情,以及眼裡的不贊同。
秦鎮甚至都不需要說,陸焱就已經讀懂他眼睛裡在說什麼了:
“你這個人真是的,死直男,好不容易娶個老婆,怎麼能罵人家是笨蛋呢?”
陸焱沉默了,原來到最後受傷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過也感謝沐棠的這一打岔,秦鎮想傷感都傷感不起來了,整個人不上不下的杵在那兒。
陸焱哭笑不得,真是感謝小姑娘的天然呆和心思單純,秦鎮病例上那個嚴重抑鬱症傾向現在應該可以改爲輕微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和沐棠先不打擾你了。”
陸焱揪着沐棠的衣領,把她揪到身後。
秦鎮看着他欲言又止,陸焱懂他是什麼意思,輕聲說:
“小嚴的遺體我會安頓好的,中將說了他是烈士,會用國旗陪伴他長眠。”
秦鎮默默的點了點頭。
陸焱拉着沐棠出了病房,沐棠緊緊揪住陸焱的衣袖晃了晃,嘟囔道:
“秦鎮會好起來嗎?”
陸焱點了點她的腦門,輕聲笑道:
“會的。”
路過其中一個病房時,沐棠突然站住了腳,指了指房門露出的一條縫,悄聲道:
“陸焱陸焱,你快看,是喬月!”
陸焱順着看了進去,還真是喬月。
此時她正擰乾一條熱毛巾,爲牀上的病人擦拭着身體。
微風吹過,遮擋的簾子被吹的掀起,雖然只有一兩秒,陸焱還是認出來了:
病牀上躺着的是那個倖存戰士。
喬月腦門上滲出了汗水,染溼了額角一兩綹頭髮,她甚至還幫牀上的人做了肢體按摩,以防止他長時間昏迷肌肉萎縮或者壓瘡。
她臉上的表情很專注,嘴巴張張合合,好像還在說什麼,只是離得遠再加上風聲,陸焱聽不太清楚。
這明顯不只是爲了做做樣子。
沐棠扒拉着門看了好一會兒,纔像發現了秘密一樣,轉過頭來興奮的對陸焱說:
“她是不是喜歡那個倖存戰士呀!她也想跟那個戰士永遠在一起嗎,就像我跟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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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焱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拉着沐棠找到了醫療兵,詢問情況。
“喬博士啊,她每天都來,一呆一上午,來了就停不下來,不停的在給那個倖存戰士擦身體按摩什麼的,而且換藥這些簡單的事她也能做,給我們減輕了很多負擔。”
醫療兵戰士一邊忙碌一邊快速說道。
陸焱突然想起在明日基地,喬月也是守着這個戰士寸步不離,還把針劑給了他。
一個拿生命護着自己的人,會喜歡上他也不足爲奇。
就是不知道喬月到底只是單純的喜歡,還是有其他目的了。
“那個倖存戰士的傷勢怎麼樣,清醒過嗎?”陸焱問道。
醫療兵戰士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想了一下:
“醒過來一次,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說了自己的名字,叫馮萊。”
緊接着又開始手中的動作,快速的道:
“他身上的傷其實大部分已經沒什麼威脅了,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爲他身上那些化膿的小傷口,聽喬博士說是被蚰蜒咬的。”
醫療兵戰士用針筒抽了葡萄糖藥水混合進粉劑藥裡,接着道:
“蚰蜒只有微毒性,按理來說不會那麼嚴重,不過可能也因爲變異的原因,我們有的血清都試過了,全部沒有明顯作用。”
說到這兒,他聲音裡充滿佩服:
“我聽說喬博士給他注射了喪屍病毒的滅活針劑,我們給這名戰士檢查過,真的沒有任何喪屍病毒感染跡象。有了這個針劑,平時我們工作起來安全性也增加了許多。”
陸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點了點頭,然後帶着沐棠離開了臨時醫院。
……
另一邊,嚴明準衝出病房,任宇林彎彎很快追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攔住他。
嚴明準停住腳步,惡聲惡氣的問:
“幹什麼?”
任宇上前一步,一把攬住他的脖子:
“你說幹什麼,當然是怕你惹事。”
嚴明準一把推開他:
“離我遠點兒!”
林彎彎欲言又止,最後小心翼翼,乾巴巴的說道:
“我們知道你很難過……”
“誰難過了!!”嚴明準搶聲道:
“是他自己逞強,覺得自己了不起,非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現在也只是自食惡果,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任宇收回手,複雜的看着嚴明準:
“你……”
嚴明準接着的低吼道:
“我要難過也是替媽媽難過,她整天在家裡擔驚受怕,連覺都睡不好,等他回去了又怕影響到他強行掛着笑臉,每次都跟別人說他有多麼優秀!現在好了,等媽媽知道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該有多難過!!”
嚴明準說着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偏過頭使勁用袖子抹了一下:
“總之,你們不要再跟着我了!”
說完,他悶頭衝了出去!
任宇和林彎彎只能任由他跑遠。
嚴明準一路衝回了家。
拖嚴明旭的福,再加上他自己也入了伍,他們一家的居住環境還算不錯,有一間單獨的小房子。
爲了防止母親看見臉上的表情,嚴明准將自己整個的裹進被子,看着自己枕頭旁嚴明旭出發前帶在他的頭頂的帽子,終於忍不住,眼淚染溼了枕頭。
“爲什麼你總是要一個人往前衝,爲什麼總是要逞強,我們不是兄弟嗎,你爲什麼,就是不能等等我呢……”
強忍嗚咽的聲音弱的好似蚊鳴,嚴明準抓過帽子,把自己的頭也裹進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