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沒到過這種地方,但是我知道戈壁上的沙塵暴十分厲害,這樣刮上一夜,我們肯定會被永遠地埋在沙土下面。顧不得頭上還纏着繃帶,我麻利地竄到帳篷口,呼嘯的風沙立刻灌了我一嘴,嗆的我眼淚直流。
對面手電筒的光影在飛沙裡也很模糊,毛雨正在大聲叫喊着讓張教授先進到帳篷裡躲避。就近的洛華正在從車上翻着什麼,應該是把必須品帶在身上。鐵球也真夠狠的,直接從後面一腳把我蹬了出來,“大兄弟,別愣了,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吉普車肯定是開不走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沙子埋住。”
他的聲音剛從嘴裡出來,一下就被風颳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真沒想到帳篷外面居然是這副境地。電視場景裡那種沙塵暴的壯觀完全感受不到,因爲耳旁除了呼嘯的風聲,眼睛什麼都看不到。我打開車門,一頭扎進車裡,在後座兒上的包裡翻出口罩戴上,然後回到帳篷裡,“小雯,我們現在怎麼辦?”
怕她聽不清,我嗓門提到很高。她到是不着急,很淡定地看了下手錶,“再等一會,嚮導會帶我們到安全的地方!”
“還向導呢!這天氣嚮導能找到我們嗎?”雖然有些沮喪,有些恐懼,但是面對這種情況,黑燈瞎火的,在茫茫戈壁之上,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老婆不理睬我,從包裡拿出一塊紗巾蒙在臉上,檢查一下行裝就拉着我出了帳篷。就算有口罩或紗巾當着風沙不至於進入口鼻,但是那些沙石打在臉上額頭上還是蠻疼的。
外面已經亂作一團,張教授拄着柺杖站在風沙中指揮兩個學生整理東西。洛華在駕駛座上竟然悠哉地抽菸,這傢伙心可真大。吉普車上此時已經凌亂不堪,一時間我什麼都想帶着,但我知道,沒有車的情況下,絕對是帶不了那麼東西的。
正在抽菸的洛華突然扔掉菸頭,“來了,來了。”順着車燈的方向,兩頭駱駝出現在風沙彌漫的光影裡,一個身形矯健的少數民族裝扮老者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讓我覺得很神奇的是,他那頂羊皮帽子竟然被風沙吹不走,穩穩地扣在腦門上。
不等我老婆的招呼,鐵球和洛華扛着東西就竄了上去,看來他們都知道此次的行程規劃,就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趕緊把東西拴在駱駝上,沒時間了。”小雯往包裡裝着東西,封住口子就扔給我。
那邊張教授帶着兩名學生也正在外駱駝背上捆綁着物資,一切似乎還在掌控之中。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埋怨,迅速的把必要的東西牢牢地拴在駱駝身上跟着這個所謂的嚮導往西方撤去。手電筒在這沙暴裡也起不到作用,嚮導讓我們跟緊駱駝,千萬不要掉隊,否則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葬身沙暴之中。
我的種種疑惑也來不及詢問,忐忑地攙扶着老婆跟緊隊伍。其實我很心疼那輛車,還沒開幾個月,就他媽這樣扔在了沙漠裡。
就這樣整整走了一夜都沒停下,我都快廢掉了。常年在電腦前打字,缺乏鍛鍊的我就這樣跋涉一夜,體力已經接近透支了。不知什麼時候風沙已經漸小了,東方的天空也呈現出一片渾濁的白色。
前面是一處斷壁殘垣,應該是遺落的村莊,那些泥牆在歲月的洗禮中已經是斑駁不堪。嚮導牽着駱駝走到一處高牆之後,讓大家休息。
說是高牆,只是和周圍相比較而言它比較高而已。整個村莊已經被風沙掩埋了,我相信現在能露出地表的部分都是村莊裡比較高的建築物。
走了一夜,那兩頭駱駝估計也是累了,全都在我們外圍臥了下去。嚮導小老頭兒從駝背的包袱裡拽出來一把水壺遞給張教授,我自己身上背了四個水壺。取下一個來遞給老婆,等她喝完之後我也喝了幾口,然後虛脫般地靠在泥牆之上,就着沙土休息。
張教授顯的比我還虛弱,臉上的汗水流下來形成一道道“溪流”,幾口水喝下去就不停地咳嗽,毛雨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藥瓶遞給他,吃下去之後過了一會,咳嗽就停止了。這老傢伙肝癌晚期,一夜的折騰估計吃不消了。剛纔還納悶爲什麼在這麼大的風裡還會出汗呢,看來肝區的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我累的不行,管不了那麼多了。靠在牆壁之上就想睡覺,老婆就悄悄地陪我說話。服侍張教授吃完藥,兩個學生也各自找地方休息。
他的另一個學生張新傑是個不愛說話的小夥子,看樣子也就20歲出頭,帶着一副黑框眼鏡,不怎麼愛說話,很斯文的樣子。一夜的風沙讓鏡片兒上瀰漫了一層灰塵。他靠在殘垣上取下眼鏡,對着嘴哈了一口氣,拽出運動服下面的棉布T恤細心地將鏡片兒擦拭了一遍,然後對着天空看了看,很滿意。
重新戴上眼鏡兒,他全身放鬆地臥在了沙土之上,手指慢慢地在沙土上游走,沙礫從指尖滑過,似乎很舒服。然後手掌在沙土中間來回的擺弄,不時地將沙土從下面挖出來,覆蓋上去,再挖出來,如此重複,玩的不亦樂乎。
天色逐漸的放亮,擡手看了下手錶,已經是上午八點了。外面依舊是風沙不斷,但比起昨晚已經好太多了。我從包裡拿出幾塊壓縮餅乾扔給衆人,然後坐在老婆身邊,拆開包裝就着水吃了一塊。
正當衆人迷糊之間,殘垣北側的張新傑突然怪叫一聲跳了起來。接着我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被他從手上甩在了牆上,然後掉在地上。張新傑痛苦地抱着右手倒在了地上,幾聲歇斯底里的慘叫之後整個人就在地上抽搐起來。當時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的有點兒短路,一時間坐在那裡沒有動。
張教授和毛雨則是趕緊圍了上去查看究竟。只見嚮導小老頭兒從地上跳起,跑出去很遠指着牆角拖着沙啞的嗓子叫嚷道,“把那東西弄死。”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從張新傑手上甩下來的東西,黑糊糊的在沙土中間看不太清。洛華從後面躍起,喊了一聲“閃開。”然後,手中的短把鐵杴就拍了上去。一團烏汁染黑了那片沙土之後,那東西便沒了動靜。
洛華扔掉手中的鐵杴走到張新傑面前,翻開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無奈地搖搖頭回到牆根兒下坐着。張新傑抽搐了幾下之後便停止了呼吸。一旁的毛雨使勁兒地搖晃他的身體,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他怎麼了?”反應遲鈍的我看着他
的皮膚正在迅速地變黑,“你們,救救他啊!”
我看着張教授,鐵球和洛華,還有遠處的嚮導,“你們救救他啊。”
老婆小雯站起身來走到毛雨身邊,“離他遠點兒!”說完一把將毛雨推到了一邊。
“劉姐,你能救他的!對不對?”毛雨和張新傑不但同爲張教授的學生,更重要的是兩人還是同鄉,高中時候就是同學,關係非常不錯。此時又驚又怕,完全變得不知所措。
我老婆拽着毛雨的領子將他按到牆邊,“毛雨,你冷靜一下,我救不了他,誰都救不了他。你明不明白?”
剛纔躲的遠遠的嚮導小老頭兒虔誠地跪在沙土裡嘀嘀咕咕地祈禱着什麼,此時倒在地上張新傑裸露的肌膚已經變成了黑色,眼睛張的很大,眼角處還滲出滴滴的黑水。這一切來的太快,我慢慢地走他近前,想幫他把眼角的“淚”給擦掉。
“阿槐,回來!”小雯把我也拽回到牆角邊,“這種毒很厲害,你最好不要碰他。”
然後我看到洛華撿起鐵杴扒拉着沙土中的那個黑東西,此時周圍的沙土已經完全被那東西給染成了黑色,看形態應該是隻蠍子。這東西我在老家見過,那都是土黃色的,像這樣的還真沒有見過。而且還這麼毒,比小說裡寫的還要厲害。
看到這些,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這裡太危險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從沙子裡再鑽出來一隻。退了幾步之後我就震驚了,土牆之後呈現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在晨光中穿破風沙的阻擋,將半壁天空照射的如此斑斕。
正在地上祈禱的嚮導面對東方,情不自禁地喃道,“海頭古城,海頭古城,真正的海頭古城出現了,大家快過來看。”
那正是我們夜裡來的方向,看來真如小雯判斷的一樣,我們昨夜宿營的地方正是古城的上方。小雯和張教授的推測是正確的,利用這場沙暴吹走上方的沙土,使其露出真面目。一陣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激動取代了剛纔的恐懼。洛華和鐵球反應最爲敏捷,兩人跳出土牆的遮擋,一陣華麗奪目的色彩映照在洛華的墨鏡之上。
看的出,他也是難以掩飾激動之情,“還真他媽的有這地方啊,球哥,我們發財了。”
張教授在毛雨的攙扶下也呆呆地往着東方,彷彿地上有一個巨大的難以比擬的鑽石一般,整個天空被反射的出來的太陽光映照的金碧輝煌。我當時就在想,難道他們口中的海頭古城是用金銀打造出來的?怎麼會是這般絢爛?
此時,我滿腦子也是想去探個究竟。順便搞幾件東西回去,再也不用埋頭寫字賺那些可憐的稿費了。老婆小雯也很高興,但是很矜持,她站來伸了個懶腰,看看對面的嚮導,“我們走。”
此言一出,鐵球和洛華滿臉欣喜地拉着我朝來時的路奔去。張教授有些激動,被毛雨攙扶的臂膀簡直是在顫抖,此刻激動的老淚衆橫。
大夥滿懷期待地迎着光芒而去。斷壁殘垣折住了光線。倒在地上的張新傑睜着死不瞑目的雙眼,被籠罩在一片陰影裡。不多時,許多黑色的東西破土而出,漸漸爬滿了他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