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
那合歡宗的妖女死得太快了，她根本沒想過那俊朗少年的手段如此狠辣，殺人就好像是呼吸喝水般簡單。兩人都沒有正式的打鬥交手，一招斃命，想要通知其他人也根本來不及。
無他，唯手熟爾。
少年翻身躍出窗戶，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對面街道暗處，內家高手耳目靈敏，他也不敢摸得太近，只是屏息以待。
掛來！
上帝視角下，附近的一切都被看得輕輕鬆鬆。
那合歡派長老坐在房間裡面喝茶，旁邊是侍奉左右的女弟子，一年輕道人打扮的男子看了看街對面，神色疑惑，轉身恭敬道：“師尊。”
“嫣妹去了這麼久，莫不是着了道？”
“要不我去看看？”
那老道聞言也是雙眸眯起，他不信自己的爐鼎敢私下享用，但半響未歸，估計是出了什麼差錯。
他沉吟片刻道：“你跟言性一起去看看。”
“多加小心。”
兩個弟子領命而去，而那道人卻目光陰冷，從袖中掏出了一枚暗器，身影翻飛，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後面。若是那少年真難對付，一會兒他便暗中出手，以淬毒暗器破他罩門，那小子年輕得很，不可能有罡氣護體。
前方兩人很快翻身上瓦，而那老道人吊在後面，神色警惕地望着前方。
突然間。
一道凌厲的掌風從身後襲來，那老道人臉色大變，回身便是與黑暗中人對了一掌，剎那間他感覺胸中氣血翻騰，喉嚨一甜，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一道古怪的煞勁侵入體內，讓他的真氣紊亂，差點提不上氣來。
這小子居然有如此神力！
古之霸王也不過如此吧。
那老道靠着深厚的內力硬接了一掌，僅僅是一掌的功夫，虎煞勁力便已經侵入體內，這根本就不是尋常的江湖武學，已經有奇門異術的路子，誰家正經武林人士打出的掌風會帶着血煞之力啊。
點子扎手了！
那老道嚇得都不敢讓對方近身，擡手的瞬間射出數枚暗器，卻不想那少年實戰經驗豐富，擡手往下一拍，直接掀翻了屋頂，連房樑都掀起來了。
狂風呼嘯。
一根房樑被蠻力橫掃而過，老道強行提氣，雙掌拍出，直接震得漫天碎木，還未等他回氣施展輕功，黑暗中便有一隻虎爪探出，交手的瞬間被鎖住，驚駭得那道人臉色大變。
“分筋錯骨手！？”
不好。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那老道的右臂直接被廢，筋骨斷裂，整個手臂都被扭成麻花。
大力出奇跡。
這少年的一身怪力，捱到即死，碰到即傷，饒是他內力雄厚，被近身後依舊佔據不到一點上風。路山君的虎煞拳霸道得很，與人交手，煞氣入體，稍有不慎就是心神被驚駭，真氣運轉被煞氣所截斷。
負面狀態太多了。
老道只是捱了一掌，那口真氣始終沒辦法從丹田徹底提起來，這在江湖上叫做‘截脈手’，很難在實戰中施展出來的功夫，可是那少年的煞氣卻是無孔不入。
莫不是遇到煞星了？
那老道看情況不對，一心想走，身影彷彿滑不溜求的泥鰍，身上的道袍也不要了，狼狽無比地用身法遁走，回身的瞬間還灑出了一把香粉。
可是還沒等他從屋檐上落下，那少年已經屏息前衝，彈腿縮地，身法並不高明，但是速度極快，爆發力很強，腳下的屋頂都震碎了。
龍爪手。
少年在瞬息間抓住了那老道的腳裸，指勁爆發，咔嚓，五指將骨頭都捏碎了，那老道發出一聲慘叫，旋身一蹬，踢在了那少年的膻中穴上，這若是一般人直接就被踢死了，換個好手也來得氣息紊亂，可少年卻只是停頓了一下，直接反手一腳，直中那老道人的胯下。
撩陰腿。
此子必是魔教中人無疑！
江湖中名門正派的功夫不會這麼毒，來不及多想，那道人瞬間疼得雙眼反白，強行用真氣壓下痛楚，聲音顫抖道：“教友手下留情！……”
“我是合歡派的護法長老……”
咔嚓。
兩人同時落地，少年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一掌拍碎了那老道的天靈蓋，整個腦袋就好像是炸裂的西瓜般。
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微光浮現。
少年體內的真氣異動，足少陰腎經的數個穴位直接被打通，奔流的真氣變得越發活躍，從足底涌泉起，一直到丹田，彷彿是一條奔流的大河。
“師傅！”
不遠處的合歡派弟子看得肝膽俱裂，那摸到客棧附近的數人頭也不回，轉身便想要逃走。
他們不知道這人的深淺，看到老道突然暴斃，只想要四下逃命，將消息送回宗門內，若是他們一擁而上，施展下三濫的手段，少年還未必能勝他們，可是如今這些人膽氣已無，再交手就是純粹送死了。
少年沒有絲毫遲疑，一掌拍碎了那老道的頭顱，立刻便彈腿縮地追上其中一人。
“饒命！”
那人回身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咔嚓！
只是一掌，彷彿是大力金剛掌般，那年輕道人打扮的男子便被打得口吐鮮血，身影倒飛了十多米遠，彷彿是撞上了大運。
他沒有老道的雄厚內力，根本就沒辦法卸力化勁，一掌拍得胸骨都碎裂了。
黑虎掏心。
這一招少年用得極爲熟練，那年輕道人當場被掏心掏肺，一身古道熱腸灑落在了大街上。
“路山君這門武功，用完還得洗手。”
鄧肯已經懶得再追了。
他的輕功一般，真氣也不夠雄厚，那些亡命而逃的合歡派弟子早就跑遠了，他最多隻能追上一個，直接便選擇了那年輕道人。
鄧肯在年輕道人屍體上摸了摸，掏出一個錢袋子，還有兩本書，一本是採陰補陽的功法，另一本居然是春宮圖。
畫得還有模有樣，總共有三十六手，畫中女子皆栩栩如生。
留下，改日有空鑑賞一番。
他回身來到了老道的屍體旁，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被驚動了，但是沒人敢上前，更不敢過來摸屍體，這在行走江湖是大忌，很容易死人的。
老道身上雜七雜八的東西一堆，武功秘籍卻是沒找出來一本。
其實也對。
只有門下弟子纔會帶着秘籍揣摩，那老道練了幾十年，估計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還是殺人快。”
這人間體的足少陰腎經已經被打通了好幾個穴位，按照眼下的進度，說不定他的十二正經會貫通得比奇經八脈還要快。
鄧肯殺完人就走，一刻也不留。
龍泉鎮外。
那幾個合歡派的弟子嚇得魂飛魄散，真氣盡皆灌入足底，將輕功施展到極致，一直到逃出龍泉鎮，這才驚恐回頭，看到那少年殺神沒有追上來，終於是悄悄鬆了一口氣。
“怎麼辦？”
“師傅死了，大師兄也死了。”一個女道士打扮的妖豔女子小聲道。
旁邊一人咬牙切齒道：“這仇必須報。”
“我們不是對手。”
“立刻派人通知宗門，再想辦法找些幫手。”
其中一個女子沉吟道：“我們宗門跟惡人谷有些交情，若是派人求助，說不定能請得動殺人鬼出手。”
另一男子搖頭道：“惡人谷未必會派高手出山。”
“而且最近荊南楚地食人的傳聞喧囂日上。”
“怕不是食人鬼跑出來了。”
惡人谷的谷主姓朱，不知道是跟朱溫有關係，還是跟食人魔王朱粲有關係，他的一身功夫極爲詭異，跟合歡派關係匪淺。
但提到此人，四周的合歡派弟子都神色恐懼。
卻不是因爲這人好色，而是因爲惡人谷有食人傳統，有一次某位合歡派的女弟子進入谷內，她不知深淺，想要以美色誘惑，悄悄採補一番，卻不想第二日其他弟子就發現她被烹在了一口大鼎中，還用來招待合歡派的使者。
如今天下動亂，惡人谷也招募了不少十惡不赦之徒，不亞於當年的隋末唐初，食人魔王朱粲麾下多是吃人的惡魔。
“不可。”
“那惡人谷的殺人鬼與食人鬼，都極難打交道。”
人羣中一女子道：“不如去找兩位師叔幫忙。”
合歡派在外活動的長老，有一僧一道一花子，僧道在江湖遊走，花子則是在開封府附近，曾經是丐幫的長老，專事折生採割，丐幫在中原有一處逍遙窟，專門販賣婦女兒童，連王公貴族的家眷都敢下手。
那丐幫長老因爲惹了事被捨棄，乾脆掉頭投了魔門，成爲了合歡派的一員，還是從事拐賣婦女的生計。
合歡派的外門爐鼎多是因此而來。
那年級稍小的男子道：“這會兒怕不是找不到兩位師叔在哪。”
那女子道：“不難。”
“兩位師叔最近都在追蹤玉面娘娘。”
“前不久玉面娘娘在碭山附近露面，她身邊帶了一羣娼妓，應該也是到了荊南附近。”
“只要能找到玉面娘娘，必定就能找到兩位師叔。”
玉面娘娘。
聽到此人名字，那男子不由面露神往，據說玉面娘娘乃純陰之體，媚骨天成，這在合歡派眼中簡直就是香饃饃，三位長老都追蹤過她的蹤跡，就連隱世不出的掌門也跟她交過手，彼此算是宿怨已久。
玉面娘娘身邊的侍女們，不少都是從他們手中救出來親自調教的，在江湖上也有一點名氣。
“好。”
“我們去找兩位師叔！”
惡人谷實在是太兇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人吃多了，惡人谷的人腦子都有點問題，哪怕是魔門中人也不想跟他們打交道。
這些合歡派的弟子分作兩路，一路去荊南，一路去中原。
也不知他們是幸運還是倒黴，第二日便遇到了同門，卻是一個披着僧衣的花和尚，年紀約莫二十來歲，長得脣紅齒白，十分俊俏，此人男女皆可，在合歡派內也有名聲。
“是性空師兄，他爲何如此神色匆忙？”一女弟子跟此人相互採補過，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那花和尚胸前沾着血，看到他們三人神色大喜，高呼道：“師弟師妹，快來助我！”
在他身後傳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不過片刻，樹林中有一人追來，體型魁梧高大，身着樸素灰色僧衣，手中拿着一柄飛龍禪杖，行走間殺氣騰騰，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想要不到此地還有魔教中人。”
不好！
又遇到狠角色了。
那合歡派弟子中一人道：“那是玄奘大師留下的飛龍禪杖嗎？”
“性空師兄這是招惹了唯識宗的人？”
佛門高手。
而且還是當年玄奘大師門下，那玄奘大師曾經是佛門第一人，門下弟子力壓道門數十載，在魔教耳中也是如雷貫耳，一身金剛掌力，一手伏魔杖法，從東土一路殺到了天竺。
若要說得簡單些，那就是沒有西遊記，沒有悟空八戒沙僧，玄奘大師一人取經，硬生生殺到了印度。
他取經歸來後，便是佛門第一人。
這大和尚一身的橫練筋骨，宛如是怒目金剛，手中禪杖重達上百斤，舞起來虎虎生風，簡直是讓人不敢硬接。
這些合歡派弟子二話不說，拔腿就跑，連同門師兄弟都顧不得了。
可是他們剛剛施展輕功遁走，下一秒便僵硬在了原地，因爲他們突然發現岔路口處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那少年看到他們也有點驚喜，隨即笑盈盈地站在原地，就等着他們送上門來。
“果然還是念幾分同門情誼的！”
“師弟師妹居然留下斷後！”
那花和尚看前面幾人腳步放緩，瞬間大喜過望，全力施展身法超過衆人，他們如此念及同門情誼，來年定要給他們燒點紙錢。
這性空借佛門的名聲欺騙富商女眷，悄悄偷香竊玉，採補那些夫人小姐，沒想到在荊南遇到了真正的佛門高手，還是玄奘大師的傳承。
前不久，他還在巴蜀遇到了藥王孫思邈的傳人，那小娘子一身毒術醫術出神入化，封穴截脈，難纏得很。
若不是吃了大虧，他也不至於跑到更亂的荊南。
沒想到來這邊也點背的很。
那大和尚一路追殺，逼得他狼狽逃竄。
如今天下動亂，佛門也好，道門也罷，都有不少敗類，相比之下佛門更是魚龍混雜，他披上袈裟混在其中如魚得水。
但披了這層皮，遇到真正的佛門高手，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這大和尚追了他一千多裡。
此人法號不戒，乃是佛門的護法金剛，內外兼修，更是在少林寺閉關數載，據說得傳易筋經。
他天生神力，兼修釋迦擲象功，在橫練高手裡面博得了一個‘怒目金剛’的名頭。
“讓開！”
哪來的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敢擋他的路。
那花和尚一掌劈出，卻是偷學的大力金剛掌，直接想要劈碎前方少年的天靈蓋，他最不喜他人長得比自己更英俊，此時雙眸眯起，已經是下了死手。
砰！
咔嚓！
那少年不閃不避，兩人對了一掌，花和尚瞬間口吐鮮血，骨頭都好似碎了，還沒等他開口，對方直接飛撲而上，五指做爪，虎虎生風，穿心掏肺。
這少年殺人極爲乾脆利索。
如此狠辣手段，嚇得那些合歡派的弟子們驚駭欲絕，哪怕是在魔教裡面，也就幾支傳承會如此殺人不眨眼。
“少俠饒命！”
那落在後面的合歡派弟子，其中一妙齡女子嚇得膝蓋一軟，當場跪地求饒，痛哭流涕道：“妾身願在少俠身邊爲奴爲婢當牛做馬。”
話音落下。
那凌厲的掌風一轉，掐住另一人的脖子，卻是硬生生將腦袋扭了下來。一顆頭顱被當場摘下，少年的雙掌宛如金鐵，周身已經隱隱有護體真氣凝聚成罡煞。
少年大殺四方。
除了那果斷跪地求饒的合歡派女弟子，其他人都死狀慘烈，不是頭蓋骨碎裂，便是穿心掏肺，明明他們武功不差，但遇到此人卻是無一合之敵。
當真是殺神降世！
看得那佛門高手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一身煞氣，像是魔門的血煉大法，但爲什麼身上的意卻是兵家的殺伐之道？”
不戒和尚曾經跟兵家高人交過手，那一身屍山血海的殺意是不會認錯的。
天下動亂。
兵家高手也是層出不窮，但多在軍中，極少行走江湖。這少年身上的殺意是他見過最駭人的，常人別說與他交手，便是被殺意鎖定都得心神驚駭。
血手人屠。
那少年摘下數人腦袋，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用布擦拭手掌上的血跡，目光卻落在了不戒和尚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