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倩走了,生命如燈滅。
在時間的容器裡,生命就像樹木一樣,盛開,收斂,落葉,然後還給大地。
這裡,葬着多少逝去的生命,聲色光影,交互錯雜,在潮起潮落中,一次又一次地輪迴着,走過暮秋,穿過開得妖嬈的彼岸花海,望着三生石上自己行過的點滴,喝下手中的孟婆湯,走過奈何橋,便又走進另一場輪迴中。
溫晴面如槁灰,纖瘦的身影顯得有絲孤清,站在夏倩的墓碑前,她已凝望了數個鐘頭,一直等到葬禮完畢,天空開始下起絲絲細雨,澆灌着墓園裡如山如海的墓碑。
奇巖走到溫晴身旁,看着她神情冷靜,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溫小姐,很遺憾昨晚發生的一切,請您別責怪主人,畢竟他身爲首領,他的生命已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的事了,我們有責任保護他！”
溫晴並沒有回過頭,閃爍的黑眸依舊凝視着夏倩的墓碑,一眨也不眨。
奇巖頓了頓,細細觀察了一眼溫晴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口：
“溫小姐,同樣,我想您也應該知道,任何想要對主人不利的人或者事,獵鷹都有責任剷除！我很理解溫小姐的心情,也請溫小姐不要將昨晚的事放在心上,若能當作是一場意外,相信未來溫小姐和主人在一起會開心很多,所以,奇巖相信溫小姐不會做傻事。”
溫晴的冷靜,讓奇巖挑起一絲不安,畢竟她的表現太過冷靜,冷靜得有些不合常理。
溫晴扯了扯脣,這才淡笑一聲,回過眸,燦爛的雙眼裡捲過一絲疲憊,卻是安穩得沒有波瀾的笑紋,“他呢？爲什麼這些話,不是他親自來跟我說？”
“主人怕溫小姐尷尬,所以先行回去了。但是溫小姐,主人對您的用心,這點毋庸置疑。”
“尷尬”
她喃喃着這兩個字,語氣裡有些悽清。
“是,主人對夏女士的死感到非常遺憾,若能爲溫小姐做些什麼,溫小姐儘管開口,主人一定滿足您的要求。”奇巖一雙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過溫晴的臉龐,生怕錯過些什麼。
他總覺得,溫小姐似乎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但是,卻派你來威脅我,別做任何傷害他的傻事,是麼？”她忽然冷笑,揚哞觸到那些冰涼的毛毛細雨,眼神中拂過一絲不容察覺的哀傷。
“不,剛纔那些話,純粹是奇巖自作主張對溫小姐說的。主人不會計較這些,他唯一在乎的,是希望你儘快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履行和他之間的約定。”
奇巖末尾的那句話,溫晴不由得身子微顫。眸子中有些許跳躍的笑容,那笑容裡似是隱藏着什麼,稍縱即逝。
他在乎的,自始至終都只是,履行——和他之間的約定。
沉默了許久,她低嘆一息,“奇巖你信嗎,我愛他。”
奇巖微震了一下,完全沒有料到溫晴會做出這樣話語！
接着,她婉柔淡笑,眸子裡拂過一絲清冷,“所以,我不會傷害他。”
原來,說這些話,是會心如刀割的。她傻傻自嘲着。
“溫小姐,你怎麼突然”奇巖的表情可以由驚詫轉爲驚喜,但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說這些讓奇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她微笑着抿脣,不再回答,反而問道,“能送我回厲家麼？”
她不敢忘記還有多少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她的人生並沒有因爲夏媽的去世而有所改變,反而只會愈加復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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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家
剛回到厲家的溫晴,才匆匆回房間泡了個熱水澡,小憩了一會,便讓門外的小戀給催醒了。
“三少奶奶,不好了,大太太讓你去大廳,說有重要的事！”
溫晴心絃一緊,隨即低低嘆息一氣,似是早已做好心裡準備：“嗯,就說我十分鐘就到。”
十分鐘後
拖着一夜疲倦的身軀,髮絲上還滴着水漬,手指頭的傷還是之前馬蒼喆連夜趕來爲她包好的,至今隱隱抽痛,卻不能理會那麼多,她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踏進厲家大廳。
剛一進門,她便看到厲老夫人和大太太,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旁邊緊坐的是三太,以及一臉鎮靜的厲旋舞,厲青青還有五太溫佩玲！
眼神停留在厲青青身上,多了一秒,她的眼神有絲憐惜的溫柔,青青今天的打扮和昨晚判若兩人,那稚嫩的童真,使得她不禁懷疑昨晚是否只是夢一場？
想到這裡,她不禁清冷一笑,若是夢境,那麼她是不是還可以撥一遍夏媽的電話,跟她問聲安好？
眸子掃過溫佩玲一如既往溫柔的臉龐,那笑容優雅高貴,仿似當年那個擁她入懷,輕哄她入睡,講着故事的母親然,那個拿着尖刀逼迫她刺殺厲天湛的媽媽,又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她？
不敢再多看她們一眼,溫晴斂下眸光。
人差不多來齊了吧,她暗歎,努力彎起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奶奶,大媽,我來了。”
誰知,她話音纔剛剛落下,大太商瑤美卻厲聲一喝——
“跪下！”
那尖銳的憤怒之聲,震得在場每個人都赫然一顫。
不用問,她大概也猜到是什麼原因,只是她很好奇厲旋舞是怎麼說的？
溫晴閉上眼,做一次深呼吸,然後再睜開眼,揚着脣,並沒有跪下,只是淡淡地問道：“請問大媽,今天是厲家哪位逝者的忌日或者誕辰,需要溫晴跪下祭拜？”
啪！
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之上,商瑤美怒不可遏,“果然,好厲害的一張嘴！這會兒是咒我死還是咒奶奶死了？”
“溫晴不敢,只是不知道何事需要溫晴跪下,這點還請大媽說明。”她不疾不徐,夏媽的死,讓她一整夜間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某一塊,面對厲家這些女人,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厲老夫人靜靜地坐着,並沒有發表任何話語。
反而是商瑤美,怒火中燒的對溫晴一再說着刺冷的話！
“勤宇不在,所以目中無人了！昨晚你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別以爲我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