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

(九)

這是路真第一次見到周於之。

很短的一兩分鐘內,周於之就對敵友做出了判斷,所以他說: “我要一把槍。”

非常簡單的一句話,可以表達所有的信任感激和尊重。只有面對生關死劫的時候才知道這種信任的可貴,所以路真毫不猶豫的把懷裡藏着的□□扔給他。這把槍,本來是打算在最後關頭使用,但是現在,他突然有了信心,也不需要再去考慮最後應該如何。

周於之接到□□,對着自己腳下的鐵銬就是一槍。鐵銬應聲而斷,而他整個人也如箭一樣射出,一邊還擊一邊對路真喊:“退到兩輛車中間。”着火墜落的車子是他們唯一可能的屏障。

路真沒有猶豫,跟在他身後,不顧濃煙和熊熊烈火,鑽到了兩輛車的中間。一進去就被嗆的咳出眼淚,而頭髮和衣服也彷彿隨時會被燒焦,皮膚因爲灼熱而疼痛。

“會爆炸的。”路真大聲喊。周於之看了看他年輕的流着血的面孔,溫和的說:“那麼我們也只能賭一賭了。在外面站兩分鐘你就會被打成一個篩子。”

人生的每一個環節都自有命運的安排,絲絲入扣,分毫不差。就在周於之被路真救下的那個瞬間,喻承撥通了給卓磊的電話,只大吼了一句話:“雲戈,雲戈在裡面。”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電話會引起多麼巨大的影響。周於之,路真和雲戈因此而僥倖活了下來,也由此開始了艱苦的逃亡過程。

歷史,永遠驚人的相似。追捕者,終有一日成爲被追捕者。

很快的,槍聲消失了,外面似乎還有人在喊話。路真驚疑不定的看着周於之。高溫和濃煙已經讓男孩有點意識不清,所以周於之只能用還被銬緊的雙手提着他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場中,遍地殘屍斷臂。男孩不由跪了下去,開始嘔吐。

由於警察和軍隊沒有預兆的進攻,挾持雲戈的男人根本沒有機會把她拉出來做爲人質。只能抓着她伏在她的車子後面,身後以灌木爲掩護。槍聲停止的時候,他狐疑而謹慎的起身,聽見有人在大聲的說:“裡面有人質。”他猛地反應過來,一槍托砸在雲戈額頭上:“他們怎麼知道里面有人質的?”隨後看見雲戈胸口的攝像機,一把扯了下來,扔在地上,揪着她的頭髮把她拖到場中央。

雲戈掙扎着擡起頭來,模糊中看見周於之震驚的神情,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不要傷害人質。”喊話的人見到雲戈額頭上流下的鮮血,聲音立刻揚高了八度。

男人飛快的掃視四周,紅月的這支分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他的同伴非死即傷。他立刻做出決定,冷冷的大聲說:“讓我走。你們叫人開一輛車進來,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放了這個女人。”

過了幾分鐘,車子開了進來。男人揚了揚手裡的槍,對司機說:“滾下來。”那名警察把手放在頭頂,下了車子,慢慢後退。男人在這個時候轉頭看向周於之,輕輕的做了個射擊的姿勢,神態囂張而輕蔑:“下一次,下一次你不會這麼幸運。”

然而周於之並沒有看他,他只是深深的凝視着雲戈。那樣的鎮靜從容,甚至帶着溫柔的笑意,多麼酷似一個人。記憶如海嘯般席捲而來,令他幾乎喘不出氣。那個在他懷裡停止呼吸的女子,臨死前也是同樣的表情。他雙手顫抖,幾乎不能自持。而回憶喚起的,更有那個在雪後初晴的夜晚與他道別的女子,如果那女子在這裡,也看見這樣相似的表情,血裡那股悍勇倔強的因子一定會發作。

這個時候,雲戈突然對他說了句無聲的話,通過口型他認出那是三個字:“挾持我。”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大膽。他眼裡閃過一絲激賞,表情反而更加平和。

因爲他手裡還有一支槍。

只需要一支槍。

在男人低頭把雲戈塞進車子的剎那,槍聲響了。沒有人看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周於之閃電一般的身影已經躥了上去,在男人倒地的同時,用槍指着雲戈,轉頭對路真說:“快走。”

路真擡起頭來,先是有些茫然,很快就反應過來,艱難的站起來,回頭指着自己倖存的兩個同伴說:“他們也一起走。”

“當然。快點。”

陳小天幸運的只是受了點擦傷,他坐到駕駛座上,路真坐在他旁邊,其餘四人擠在後座。周於之從車窗裡探出頭去,對把車子開進來的,還愣在那裡的警察說:“去告訴他們,不要跟着我們的車子。否則這位雲小姐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陽。”

車子啓動,滑行,升空。下面的人們只是擡着頭,並沒有再多的舉動。路真鬆了一口氣。

周於之收起槍,伸手替雲戈擦去額上的血:“沒事吧?”雲戈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全身脫力,一陣眩暈。周於之讓她的頭靠到自己肩上。

“我們去哪裡?”雲戈輕聲問。

“他們既然來救我,就一定有逃跑的路線,你先休息。”

“往東南方向開。”路真接過周於之的話,“那裡是國家保護森林。我已經安排了人接應我們。”

沒有人跟蹤他們。路真一行非常順利的到達森林邊緣。“現在,我們必須徒步走進去。我們要把人質放了嗎?”路真跳下車子問。

“讓她回去。”“我跟你們走。”

周於之和雲戈同時說。

“我必須跟你們走。要確定你安全了,我纔回去。”雲戈看着周於之,臉色蒼白,神情倔強。

周於之沒有再和她爭辯,轉身對路真說:“先把車子推進去。這樣停在外面,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四個男人一起把車子推進灌木樹叢裡,再用枝葉做了些掩蓋。然後開始向森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驚人的變故來得太快,幾個人還不能從震驚中恢復。

而路真,陳小天和李躍三個人,更是連目光都不曾彼此觸碰。他們在力圖迴避這樣一個事實:十五個人當中,只有三個人回來。

那些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不是沒有預期到死亡。只是沒有想過,會死得那麼慘烈那麼可怕,會犧牲這麼多條性命。面對這樣□□裸的殘酷,青春的理想未免顯得可笑而幼稚。只有活着是最可貴的。

周於之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他們的行動,或許做好了物質準備,但是心理準備卻完全不夠充足。任何一場鬥爭都不會溫情脈脈。曾經堅持爲信仰獻身,不過是沒有見過殺與被殺的場面。

他的目光逐漸沉痛,被雲戈迅速捕捉到。她快步跟上,與他並肩而行,想說點什麼,但又確實無從說起,只能靜靜的聽着彼此的呼吸。

他們最終停下。河水清冷的流淌,草已經荒了,樹也光禿禿的,只有風聲低低的盤旋。

“人呢?”陳小天疑惑的說,“十天前我們曾經一起來過這裡計劃過一切。”

路真四下走了走,沒有任何發現:“他們根本沒有來過。帶着那麼多輜重,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也許他們把時間弄錯了,又或者路上耽擱了。”陳小天的聲音裡有些許的顫抖,或者是因爲冷,又或者,是因爲別的緣故。

“他們不會來了。”周於之看着奔流的河水說。雲戈在他身後,見他寬厚的肩膀終於也有了蕭索疲倦之意。

“不可能!我們說好的。”李躍立刻爆發。一天以來的惶恐絕望驚痛在這一剎那無可剋制的宣泄出來,“我們明明說好,要一起做番大事業的。”他揮舞着手臂大聲吼着,路真不得不撲上去控制住他。

“他們的確不會來了。”一個冷峻的聲音自對岸響起。周於之毫不吃驚的看着樹林緩緩走出來的男子,一身無懈可擊的白色軍裝,肩頭的星即使在這樣黯淡的天色下也隱隱閃着光芒。

“我們又見面了。”卓磊看着周於之,意味深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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