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芻狗
潁川郡,汾城。
汾城是一座擁有三十萬黎庶的小型城池,毗鄰沈家控制的安陽城。
旭日初昇,城中黎庶們一如既往的早早起來,準備一天的忙碌。
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地有一大片黑漆漆的烏雲自西南方向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那烏雲涌動的速度完全極快,眨眼的功夫便是已經抵達汾城上空。
城中黎庶俱皆驚慌不已的仰頭望着天空,看着那死氣瀰漫的詭異黑雲。
汾城之中負責管理城池的張家修士此時已經感受到了那雲層之中的恐怖氣息,內心駭然的捏動法訣,想要御風逃離此處。
然雲層之中忽地浮現出一隻由烏雲形成的大手,在那幾名張家修士御風而起的瞬間,便是直接將他們擒住!
修士的慘叫聲徹底嚇破了城中那些普通黎庶們的膽!
一時之間,整個汾城瞬間亂作一團!
各種驚恐的哀嚎與慘叫聲自下方城池之中傳來。
雲層中的甌常負手而立,其身旁靜靜懸浮着一個被濃郁黑氣籠罩的奇怪身形。
伴隨着下方城池之中黎庶們的倉皇逃竄,一道道肉眼幾乎不可察的紫黑色氣息自每一名黎庶的頭頂飛出,源源不斷的飄向那奇怪身影。
吸收了這些紫黑色的氣息,籠罩在濃郁黑氣中的奇怪身影竟發出一聲聲靡靡呻吟,似乎十分享受。
甌常那白皙到詭異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怪笑,眸光淡然的俯視着下方驚慌失措的黎庶。
但見那些黎庶或是騎着駿馬,或是趕着牛車,拖家帶口倉皇朝着四方城門擠去,甌常淡笑呢喃着。
“差不多了……”
他輕輕揮了揮手,那籠罩在濃郁黑氣中的身影便是有些極不情願的走到其身後,消失在烏雲中。
甌常雙手慢慢捏動法訣。
下一刻,莫名的狂風忽然浮現,席捲向下方的汾城!
一時之間,城中三十萬黎庶紛紛被這狂風捲入虛空,消失在那濃密的烏雲中。
淒厲的慘叫在雲層中此起彼伏,甌常的臉上卻是浮現出十分享受的模樣。
伴隨着那慘叫聲越來越弱,籠罩在整個汾城上空的烏雲之中開始有東西掉落下來。
仔細看能夠發現,那掉落下來的竟是森白的骨頭!
骨頭砸在城池的房舍上,發出清脆的嘩啦聲。
緊接着,只是過去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大量密集的人骨忽地自雲層中傾瀉而下,整個汾城仿若是下了一場白骨暴雨!
汾城這座地處潁川郡南方的溫馨小城,自烏雲出現,到三十萬黎庶全都化作枯骨,僅僅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整座城池便是化作一方煉獄!
虛空之中,甌常欣賞着下方被白骨填滿的城池,緩緩伸手抓向身後的烏雲。
倏然間,十多顆拳頭大小,散發着濃郁血氣的血珠自雲層中陸續飛出。
這十多顆大小不一的血珠被其靈力牽引到面前,靜靜懸浮着。
甌常伸出白皙的手掌輕輕握住其中一顆,張嘴猛地一吸!
那血珠便是化作一道猩紅的洪流被其吞入腹中!
剎那間,甌常的身上便是猛然綻放出大量濃郁的屍氣!
這些屍氣在其背後縈繞變幻,形成一道道表情猙獰哀嚎的黎庶虛影!
這些陰氣所化的黎庶虛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着,拉扯着吸入了甌常的身體內。
“嘖嘖……”
“當真是美味啊!”
甌常陶醉的閉上雙眸,一番回味之後,便猛地揮手將面前餘下的血珠全都收進儲物袋中,略帶猩紅的眸光看向了潁川郡的其他方向。
……
西荒。
那鳧山國主烏氏傀手中託着皇極鼎急速飛來,但見周圍皆是茫茫草原,眉頭瞬間皺起。
“大意了,孤竟然選了一個人跡稀少的方向……”
神識籠罩之中,方圓數百里除了一些未開智的野獸,竟是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烏氏傀臉色十分難看。
南疆有一些零散的古籍,記載了大陣這邊的情況。
古籍提及,大陣這邊的暘淖之地比之南疆還要略大一些,自是有充足的血食和好處供他們掠奪。
但同樣的,這暘淖之地肯定還有其他的修士。
三人突然出現,措不及防之下便是最好的掠奪機會,待得這裡的修士反應過來,再想如此肆無忌憚的掠奪自是不太現實了。
更何況,他們此番破陣而來,肯定也瞞不住南疆其他勢力。
待得其他勢力得到消息後涌來,狼多肉少,自己這虧吃的就更大了。
烏氏傀有些惱怒,一邊將神識展開到最大,一邊朝着前往前方飛掠。
忽地,其神識之中好似出現了數十道身影。
“修士!?”
感受到正前方數百里外,有着數十道身影正御風而行,烏氏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
託着那皇極鼎,猛然加速朝着感知中的數十名修士飛去。
草原上,一羣穿着棲雲谷弟子服飾的修士正御風而行,準備去尋找前些時日去追蹤那羣屍修的姚琳。
“剛纔好像有一道精純的神識掃過!”
這羣棲雲谷弟子中,實力已經無限接近練氣圓滿境的鐘離青突然皺眉開口,眸光看向遠處。
餘下衆人聞言,紛紛改變手中的法訣,御風懸浮於半空之中,戒備看向四周。
“鍾離師姐是不是出現錯……”
“嗯!?有人!”
鍾離青身旁的一名少女本還想說是鍾離青出現了錯覺,眸光卻忽然注意到前方的天際有着一個黑點急速趕來!
“都小心點!”
感受到來人身上的陌生氣息,鍾離青當即沉聲提醒!
一時間,其身後所有棲雲谷的弟子都鼓動自身靈力,小心戒備着!
卻說烏氏傀虛空踏步而來,發現這羣修士都看到自己了,竟然也不跑,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笑意。
“不跑好啊,不跑便是省的孤再浪費靈力去抓你們……”
低聲呢喃了一句,烏氏傀幾步踏出,身形便是出現在鍾離青等人數百丈之外的虛空。
雙方就這般隔空對峙着。
烏氏傀的眸光在看到鍾離青與人羣中幾名棲雲谷的女修時,蒼老面孔上的笑意瞬間更濃了。
鍾離青這邊,感受到對面老者身上那深沉如淵的氣息,面色瞬間有些凝重。
“閣下何人?”
“吾等乃是棲雲谷弟子……”
她的話還未完全說完,對面的烏氏傀便已經掐訣開始催動手中的皇極鼎。
剎那間,那古樸的青銅鼎上便是散發出駭人的血煞氣息!
感受到這恐怖的氣息,鍾離青神色大駭,一邊催動手中的法器長鞭朝烏氏傀纏繞而去,一邊對身後的一衆師兄弟們大喊!
“快逃,此人實力太強!”
那法器長鞭在其靈力催動下,倏然暴漲數百丈,化作一條黑色的繩索朝烏氏傀纏繞而去。
但見那黑色的繩索纏繞而來,烏氏傀的雙眸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於都沒打算抵擋。
就這般以大手扣住皇極鼎的底座,緩緩將鼎口朝向鍾離青等人。
一瞬間,數百丈外正準備逃跑的數十名棲雲谷弟子直接被吸入鼎中,幾近練氣圓滿的鐘離青也不例外。
收了幾十人,烏氏傀滿意的看了看鼎中宛若螞蟻一般的小人,呵呵笑着。
“都是好東西,待得孤回去之後,沐浴更衣,再好好享用。”
託着皇極鼎,其眸光看向鍾離青等人趕來的方向,一番思忖後呢喃道:“這些修士是自那個方向而來,難道……那邊會有一個玄門仙宗?”
想到這,他的內心忽然有些火熱。
於他而言,修士遠比尋常黎庶更滋補。
此番若是能夠收割一個玄門仙宗,可比掠奪幾座世俗城池要划算的多。
“孤本以爲是時運不濟,此番看來,運氣倒還真不錯啊。”
烏氏傀笑着,正待前往鍾離青等人趕來的方向去看看,眉頭卻是忽然一皺。
他方纔好似感覺到有人闖入了自己的神識籠罩範圍,但瞬間又調轉方向跑了!
“能感受到孤的神識,迅速逃離……”
烏氏傀眸中閃過一道精芒,身形一閃,當即朝着西南方向追去!
茫茫草原的上空,姚琳手中捏着法訣,神情惶恐的朝着遠方逃遁。
就在剛剛,她本打算先返回鳳仙郡,告知李合山等人,那些屍修已經被自己解決了,打消他們心中的疑慮,防止之後自己在煉屍的時候被打擾。
不曾想在半路忽然感受到一股極爲強悍的神識籠罩在前行的道路上。
身爲胎息後期,姚琳明顯能夠感受到這股神識的恐怖。
身形剛進入對方神識籠罩的範圍,心頭便是生出一絲本能的恐懼!
金丹!
那肯定是一名金丹境的老怪物!
胎息圓滿境的神識也絕不可能讓本座產生這般感覺!
這暘淖之地怎會出現金丹境的強者!?
難道是落霞山的江老頭?
姚琳一邊逃竄,大腦一邊瘋狂運轉。
倏然,又是一道神識掃來!
姚琳心頭一緊,倉皇回頭看向身後。
便是看到遠處的天際,一個黑點正急速變大,朝着自己的方向追來!
那身影的速度極快,比之胎息後期的她全力飛行還要快數倍!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經能夠看到來人的相貌!
是一名身穿暗金紋繡長袍,頭戴鎏金冠冕的老者!
老者氣息華貴,手託一方古樸的青銅鼎,狼顧鷹視的雙眸之中帶着濃濃的霸道與威嚴!
但見對方已經追了上來,姚琳也自知此番絕不可能有逃脫的機會,索性便是停了下來,轉身拱手道:“晚輩棲雲谷崖山院院主姚琳拜見前輩。”
“方纔不小心驚擾到前輩,還請前輩恕罪。”
明知已無逃脫的可能,她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自己客客氣氣賠罪道歉,能夠讓對方網開一面,饒了自己的性命。
烏氏傀靜靜的打量着面前的姚琳,一雙眸子宛若利劍般,輕易將姚琳一身的秘密看穿。
“火屬性靈根,胎息後期,修的是正法,一身道行着實足夠凝練啊。”
“相貌是有些上不得檯面,然難得可貴的是一點元陰還在……”
見對方如同打量牲口一般,對着自己品頭論足,姚琳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怒火。
可察覺到烏氏傀那如淵似海的恐怖氣息,她卻是不敢有任何表現,只能繼續保持恭謙姿態,希望對方能夠高擡貴手。
“罷了,帶回去採了元陰,留在身邊還是會有不小的價值。”
烏氏傀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即便是緩緩探出手,宛若抓小雞一般,朝着姚琳抓去!
見此,姚琳便是明白對方這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
當即鼓動體內的靈力想要奮起反抗!
然胎息和金丹之間的察覺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以沈文安的天縱之才,都擋不住靈珊劍仙的一口氣。
姚琳的反抗在烏氏傀眼中就是一個笑話。
“小輩,省點力氣吧。”
烏氏傀的聲音響起,如同一道魔音咒語直擊姚琳的識海深處,讓其體內的靈力運轉都忽然一滯。
即將出手的攻擊瞬間消散,姚琳只能滿目駭然的看着那隻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一身靈力真元被封鎖,丹田之內的仙胎也被禁錮。
姚琳頓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是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方古怪的銅鼎之中。
“姚師伯!”
“師叔!”
皇極鼎內,鍾離青等人看到突然出現的姚琳,連忙圍了上來。
姚琳掃了一眼衆人,臉色難看的望着那皇極鼎的鼎口,想要運轉靈力逃出去。
“姚師伯莫要白費力氣了,這鼎……出不去的。”
鍾離青一臉頹然開口。
剛被收進來時,他們便是嘗試了很多次。
然這方古怪的銅鼎看似沒有蓋子,但卻有着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都封鎖在鼎中。
莫說逃離,就是雙腳想要離開腳下的青銅鼎底,都會倏然遭受懲罰。
姚琳不信邪,鼓動體內的靈力猛然衝向鼎口!
其雙腳剛離開地面,一股無形的力量便倏然浮現,直接將其拍了下來!
再次嘗試了數回,見真的無法離開,姚琳面如死灰。
“姚師叔,那人是金丹境的老怪物嗎?”
鍾離青沉聲開口。
姚琳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其內心現在已經被不甘和憤怒填滿。
剛從那屍修身上得到煉屍術,還沒來得及施展抱負,便倒黴的遇到了一名金丹境修士,被擒住。
聽那老東西之前的話,餘生自己怕是都難逃被奴役的命運了。
身爲棲雲谷一院之主,一生要強的姚琳怎會甘心如此?
靜靜立於鼎中,姚琳眸中閃過一絲瘋狂,隨之便是雙拳緊握,猛地逆轉自身的靈力,想要引爆體內的仙胎,自我瞭解!
“倒還挺貞烈,孤可不會讓你得逞了。”
烏氏傀的聲音如同神靈一般在鼎內響起。
下一刻,數道血色鎖鏈便是倏然自鼎內鑽出,直接將姚琳捆成了糉子!
那些血色鎖鏈仿若擁有生命一般,詭異的蠕動着,迅速扎進其身軀之中,將她一身的靈力快速抽乾,並留下了一種封禁之力。
待得那血色鎖鏈消失之後,姚琳整個人便如同一條死狗,靜靜躺在鼎底,動彈不得。
“青師侄……殺……殺了本座。”
自我了結不成,姚琳眸中帶着求助的神色看向鍾離青,想要讓鍾離青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師叔……”
鍾離青面帶不忍的搖了搖頭,根本下不去手!
“鍾離青!”
“本座以你師叔的身份命令你!”
“殺了我!”
姚琳絳紫色的臉龐漲紅,聲嘶力竭大吼着。
但見鍾離青依舊猶豫不決,姚琳便是掙扎着看向其他棲雲谷的弟子!
“你們,出手殺了本座!”
一衆棲雲谷的弟子面面相覷,根本無人敢動手。
“你這小輩還真鬧騰。”
身爲皇極鼎的主人,鼎內的任何風吹草動自是都逃不過烏氏傀的感知。
但見姚琳一心求死,烏氏傀生怕真讓其得逞了,便也只能朝着皇極鼎點出一道靈力。
剎那間,皇極鼎內部的鼎身仿若是融化了一般,大量的銅液迅速將鼎內衆人的身軀裹住,拉到四面鼎身固定,獨留下一張面孔。
做完這一切,烏氏傀的眸光便是看向了鳳仙郡的方向。
“棲雲谷……棲雲谷……”
“若是沒有金丹境的老傢伙坐鎮,孤可就不客氣了……”
呢喃自語之後,其便是化作一道流光倏然北上!
……
陰屍宗的甌常與鳧山國主烏氏傀大肆掠奪的時候,那天狐妖王也終是飛出茫茫隱龍山,出現在雲水城的外圍!
雲水城內,黑水閣一樓,金蟾躁動不安的圍着沈狸不斷挪動着身軀。
但見沈狸眼簾微動,似是已經結束了修煉,他便立即開口道:“主人,出大事了!”
“她來了!”
沈狸緩緩睜開眼,一雙眸子宛若幽潭般深邃明亮。
“誰來了?”
金蟾聲音急切道:“大巫山的洞主,那隻三尾天狐!”
“我感受到她的氣息了!”
沈狸緩緩站起身,眸中閃過一絲哀傷。
“爺爺早有謀劃,不必擔心。”
她起身來到案牘跟前,拿起一張紙條,靜靜看了一眼開口道:
“隨我去找大伯他們吧。”
雖是未及及笄,但卻出落大方的沈狸眸中帶着尋常少女沒有的沉穩,緩步推開了黑水閣的房門,朝着院落走去。
金蟾和銀線蜈蚣緊隨其後。
待她來到宅院廂房時,沈文煋幾人已經接到了護陣修士的彙報,雲水城之外有一名氣息恐怖的神秘修士出現。
沈狸到來後,那金蟾便是直接道明瞭來人的身份正是大巫山妖洞的天狐妖王,一名快要達到金丹中期的老妖怪。
衆人聽後,面色凝重。
“狸兒,你爺爺可是有什麼指示?”
沈文煋強壓下心中的擔憂,看向沈狸問道。
“爺爺讓我將這個交給大伯。”
沈狸將手中的紙條遞了過去。
“半個時辰之後……讓人去和來犯之敵談?”
看完紙條上的內容,沈文煋眉頭緊皺。
金蟾已經說了,來的是大巫山的妖王,一名金丹境的三尾天狐,沈家有什麼資格與人家談?
“你爺爺他在做什麼?”
一番沉吟之後,沈文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沈狸微微搖頭。
“爺爺說即日起,除了狸兒,你們任何人都不要再踏足黑水閣,有什麼事情便是讓狸兒傳話就行。”
“爺爺還交代,讓大伯牢記他老人家所說的九個字,說……沈家能否傳承下去,就靠我們了。” 聞聽此言,在場幾人全都面色微變。
“爺爺他……”沈崇明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但卻不敢輕易開口。
沈文煋與沈文安等人也都面色凝重的看向沈狸。
迎着衆人的目光,沈狸微微一笑:
“大伯,三叔。”
“崇明哥哥,你們莫要擔心,爺爺說他沒事。”
但見如此,幾人也只能壓下心中的擔憂。
沈文煋一番思忖之後便是看向沈崇明道:“那就按照你爺爺的吩咐,半個時辰之後,你去與那妖王談談。”
“至於具體如何談,你要視情況而定。”
沈崇明頷首應下。
與此同時。
雲水城大陣之外的虛空,天狐妖王躲到了更遠一些的地方,神色狐疑的看着下方的城池。
自蒼茫大山中出來,首次便是看到一個有大陣保護的人類城池,天狐妖王的內心十分高興。
她能夠看出這雲水城的大陣佈置的十分精妙,輕易抵擋住胎息圓滿境修士的攻擊都不是問題。
能夠佈下此等陣法,便是證明這座城池中當有不少修士。
同樣是血食,修士可要比普通黎庶的效果強太多。
天狐妖王正待出手破除大陣,好好享用一番時,面前倏然浮現出一個紅白相間的詭異漩渦,緊接着腦海中便響起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那是一句警告,說城中是其族人,受其庇護,讓自己速速離去。
那聲音雖是有些虛弱,但能夠毫無徵兆將聲音傳遞到自己識海中,足以證明對方的境界已經超過了自己!
天狐妖王內心驚慌想要遁走時,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同爲金丹境修士,若是她的大巫山妖洞範圍內突然出現一名實力不如自己的修士,無論如何,她都要親自出面恐嚇對方一番,甚至心情不好時,還會將對方暴打一頓作爲警告。
而今自己都跑到這座城池大陣外了,對方卻只是以裝神弄鬼的方式,言語警告一番,連面都不露,這是爲何?
一番思忖之後,天狐妖王心中已有猜測。
在她看來,那神秘強者要麼是壽元無多,要麼是身受重傷。
怕露面之後被自己看穿,這才以剛纔那種方式警告自己。
若是這般……
天狐妖王眸中閃過一道精芒,仔細回憶着方纔那聲音的虛弱,又看了一眼下方城池中影影綽綽的修士,心中慢慢浮現出一絲衝動。
如此數量的修士,再加上一名金丹境強者的金丹,這誘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
對方萬一是故意示弱呢?
狐類天性狡猾多疑。
這天狐妖王活了數百年,好不容易修煉到如今這般境界,自是更加惜命。
自己貪圖人家的金丹,殊不知人家是否也盯上了自己的一身道行?
這裡可是對方的老巢,護城的陣法之下萬一存在某些陷阱,亦或者還隱藏着其他同境界的強者,自己還真有可能栽在這。
天狐妖王正糾結不定時,忽地發現一道流光自城中飛出,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趕來。
沈崇明手持墨綠色青竹劍,揮手打開陣法,便是來到了天狐妖王不遠處。
得益於提前在落霞山見過了江修齊與靈山劍仙,此番再次面對一名金丹境的強者,他的神情坦然自若。
“見過前輩。”
於虛空之中朝着天狐妖王抱劍拱手,沈崇明神色淡然開口道:“雲水城爲我沈家祖地,不知前輩降臨,所爲何事?”
天狐妖王聞言,一雙媚眼好奇的打量着沈崇明。
“胎息境?”
“觀此子不過而立之年,修爲竟已經臻至胎息之境,一身真元靈力精純雄渾,絕非靠着天材地寶或丹藥強行堆砌而來!”
“他手中的劍……”
“那是……劍意!?”
天狐妖王的眸光在看到沈崇明手中墨綠色的青竹劍時,瞬間便是感受到上面凝練的恐怖劍意!
“此劍主人的實力比那聲音的主人更恐怖!”
天狐妖王心中暗驚的同時,也是大爲慶幸!
幸好自己忍住了,沒有貿然出手!
“這人族的修士也太狡猾了!”
“果然能修煉到此等境界的,一個比一個精明!”
天狐妖王心中暗罵了一句,臉上卻浮現出嫵媚的笑容,欠身開口道:
“見過小友。”
“妾身來自南疆,今日誤入貴族勢力範圍,多有冒犯。”
“請小友代爲轉告貴族的老祖,妾身這就離去。”
老祖?
沈崇明神情微怔,隨之便瞥了一眼手中的青竹劍。
他並不知道爺爺沈元已經藉助白玉龜甲當年從白澤身上抽取的一道福運氣息,付出極大的代價催動白玉龜甲,模仿金丹巔峰的白澤,鎮住了天狐妖王。
只道是天狐妖王感受到了青竹劍上靈珊劍仙的劍意,誤以爲自家還有一位劍仙境的老祖。
想到這,其心中暗喜,便是決定要好好扯一扯這大旗。
當即傲然拱手道:
“前輩客氣了,遠來是客,此番本該請前輩到府上稍坐,好好招待一番。”
“然家中長輩閉關前便有囑咐,不便待客,還請前輩見諒。”
那人原來是在閉關……
天狐妖王心中恍然,便是微微笑道:“妾身理解,此番便也不多打擾了,告辭。”
言罷,她便是越過雲水城,朝着正東方向而去。
見其身形消失,沈崇明暗自舒了一口氣,匆匆返回了雲水城中。
……
雲水城往東,正是潁川郡地界。
此時的潁川郡中,來自陰屍宗的甌常剛收割了一城血食,正準備趕往下一座城池時,忽地感受到了天狐妖王的氣息。
其眉頭微皺,身形一閃便是來到了天狐妖王跟前。
“此地廣袤,血食衆多,道友怎跑到本尊這邊來了?”
但見甌常質問,天狐妖王有些煩躁答道:“甌道友莫提了,妾身此番好處沒撈着,還差點賠上一身道行。”
甌常聞言有些驚訝。
天狐妖王倒也沒有隱瞞,直接將自己在雲水城的遭遇說了出來。
“那城池中的兩名金丹修士當真狡猾,幸好妾身謹慎,若是貿然衝殺進去,說不得現在就要被那二人打殺當場。”
甌常聽後,暗自記下了天狐妖王所說的地方,眸光一陣閃爍。
“觀這暘淖之地剛復甦沒多久,不曾想竟會有金丹境的老怪物隱藏在世!”
天狐妖王嘆了口氣道:“這有何奇怪?”
“此地的天地靈脈是被打崩了,但肯定會有一些殘存的福地秘境。”
“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修士,躲入福地秘境之中修行,自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說完這話,她的眸光便是看向了前方的城池。
“甌道友收穫頗豐,這座城池便是讓給妾身吧?”
甌常略微思忖之後,倒也沒有爲了一座人類城池與其糾纏。
“好說好說,這裡的人類城池不少,本尊不與你爭搶。”
“告辭。”
其身形一閃,便是朝着遠處飛去。
見其走遠,天狐妖王放出了神識,仔細觀察了一番下方的城池,但見其中沒有那沈家的氣息和印徽,身後的三條狐尾便是迎風招展,朝着那城池席捲而去。
那三條巨大的狐尾上散發出一種極具魅惑的氣息。
一時間,城中的男女老少受到這種氣息的侵染,全都宛若行屍走肉一般,朝着那巨大的狐狸尾巴走去。
短短一刻,天狐妖王便是捲走一座城池的黎庶,朝着遠方飛去。
……
鳳仙郡。
鳧山國主烏氏傀一路擄走大量西荒黎庶,行至鳳仙郡時,整個皇極鼎都快要裝滿了。
但見終於有世俗城池出現,烏氏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普通的血食足夠煉製血丹了,如今皇極鼎所剩的空間不多,當是要好好挑選一番,多找一些修士才行。”
烏氏傀的身形在鳳仙郡的一座座城池中飛過,城中那些劉家修士與棲雲谷弟子紛紛被其擄走。
消息傳開,遠在郡城的李合山面色凝重。
對方是一路從西荒而來,他心中大抵已經猜到,遠在西荒的崖山院院主姚琳以及鍾離青等人怕已經遭到了毒手。
疑似金丹境,莫說自己,就是整個棲雲谷也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負手立於迎仙苑的涼亭之中,他的神色悽然。
自當年和鍾離青一起來到暘淖之地,他已經在這方土地上經營了近七十年。
這幾年好不容易見到一些成效,有望扭轉棲雲谷的頹勢,卻又突然遭此重創……
若是姚琳與鍾離青一行人當真已經遭遇不測,他這些年的經營不僅是白費,還大有虧損。
“罷了……”
一聲長嘆,李合山沉聲開口道:“來人。”
一名棲雲谷弟子匆匆趕來拱手:“大師兄。”
李合山微微握拳,不甘開口下了命令。
“召集所有棲雲谷弟子,將一切能帶上的東西都帶上,立即返回儋州。”
即便是再不捨,他眼下也只能下達這樣的命令,及時止損。
否則自己和這些弟子若都折損於此,棲雲谷必然會元氣大傷,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那弟子也是略有不甘,但一想到消息中提及,那狠人極有可能是一名金丹境的強者,便是不敢再有猶豫。
一時之間,整個暘淖之地的其他仙宗弟子幾乎都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就連身處鶴郡的落霞山弟子也是匆匆撤回了雲中郡城靜觀其變。
這一場席捲整個暘淖之地的災難雖然只是持續了一日。
但三名來自南疆的金丹境修士近乎擄走了暘淖之地近十分之一的人口。
各郡那些仙宗弟子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要麼被三人當作血食抓走,要麼倉皇逃回了儋州,自是再也不敢踏足暘淖之地。
這場災難中,唯一倖免於難的便只有雲中郡。
鳧山國主烏氏傀沒有踏足雲中郡,是因爲一路掠奪至鳳仙郡時,手中的皇極鼎已經裝滿。
天狐妖王與陰屍宗的甌常則是覺得雲中郡這片地方有“金丹家族”存在,不想惹下強敵。
待得三人心滿意足離開之後,一道身影自儋州來到了雲水城。
沈家莊園門口。
沈文煋父子恭敬拱手:“拜見江前輩。”
江修齊頷首,正待開口時,便是看到衛秋靈挺着隆起的肚子緩步走來。
“師公。”
見到江修齊,衛秋靈微笑開口。
衆人來到廂房坐下,江修齊面色凝重道:“此番還真是兇險,若非那三尾天狐忌憚靈珊道友,整個雲水城的人怕是也要和其他城池一般,被當成血食全部擄走。”
沈文煋幾人聞言都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到現在都還不知最初震懾住狐妖的其實是沈元。
“師公,那虛合迴廊大陣已破,未來南疆的修士和妖修怕是會長驅直入。”
“您老有什麼看法?”
衛秋靈輕輕撫摸着小腹,沉聲開口。
沈家此番雖然假借靈珊劍仙的劍意嚇走了那金丹境狐妖,但終究是沒有那個實力。
萬一哪天南疆那邊冒出來一個瘋子,不懼那青竹劍。
沈家怕是頃刻間就會被屠滅殆盡。
她很想勸說沈文煋帶着沈家的族人搬到儋州去。
以落霞山如今的實力,在岐山爲沈家找一處落腳的地方,護他們周全,不算什麼大事。
但就怕沈家不願爲人驅使,成爲落霞山的附屬。
“暘淖之地還有諸多秘密,能不放棄自是不要放棄。”
“老夫此來已經與你師父說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便會坐鎮雲中。”
“修爲到了金丹之境,那些南疆修士自是不會爲了些許血食與同境界修士交惡。”
“落霞山與沈家先守住這雲中之地,待得一段時間後再做打算。”
聞聽此言,沈文煋與沈崇明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喜色。
有金丹境的江修齊坐鎮雲中,可比一柄青竹劍更讓人放心。
畢竟這可是實打實的金丹修士,而非空名。
“落霞山與沈家近期先不要有其他動作,老夫估計那些南疆修士還會再來。”
江修齊沉聲開口。
沈文煋與衛秋靈皆是應聲點頭。
……
南疆。
虛合迴廊大陣被破的消息根本沒有隱瞞幾日,便是迅速在南疆北部各大勢力中傳開。
一時之間,各大勢力紛紛齊聚於虛合迴廊大陣跟前。
關於暘淖之地,南疆有着兩個古老的傳言,其一便是當年大盈真君耗費大量精力佈下虛合迴廊大陣,真實目的其實是爲了劃分陰陽,有大野心。
第二個傳言便是陰陽共濟。
說以暘淖之地的修士煉製人丹,服之可陰陽共濟,有提升修行資質等妙用。
如今大陣被破,在這兩個傳言的影響下,南疆修士自是對暘淖之地趨之若鶩。
南疆北境諸多修士紛紛通過虛合迴廊大陣的缺口涌入暘淖之地。
江修齊以金丹之境的修爲坐鎮雲中郡城,自身氣息釋放,便是驚的那些金丹境之下的修士和妖物遠遠繞開。
其他金丹境修士在感受到同爲金丹境的氣息時,一番思量,便也沒有踏足雲中郡。
暘淖之地廣袤,若非迫不得已,這些老怪物沒人願意與一個同境界的強者廝殺。
伴隨着大量南疆修士涌入,一場新的災難在此開啓。
整個暘淖之地陷入了黑暗時刻,唯有云中郡成爲了唯一淨土。
大量的黎庶逃往雲中郡,卻是被守在雲中郡周邊的那些南疆修士和妖物一網打盡。
雲水城,沈家祠堂。
幾大附屬家族的家主齊聚於此。
沈崇明端坐首座,靜靜聽着幾人興奮的討論。
幾人討論的東西無非就是各家治下的城池和村鎮近期又收攏了多少黎庶和修士。
在其身旁,身穿寬大布袍,頭頂挽着髮髻的趙摶低眉垂目靜坐着,並未參與衆人的話題。
沈崇明瞥了他一眼,隨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諸家管事一直都關注着他,但見如此,便是立即停止了討論。
“今日讓諸位前來,便是有件事要告訴諸位。”
沈崇明沉聲說道:“諸位回去之後,莫要再收留任何一個非雲中郡的黎庶與修士。”
“此爲命令,若有違背,族規處置。”
“好了,都散了吧。”
說完這話,沈崇明便是起身離開了祠堂,獨留下一衆驚愕不解的家主管事。
“這……家主爲何要下此命令?”
“那些黎庶和修士在外被捕殺,爲何不能收下他們?”
“此舉不是爲了壯大我沈家嗎?”
但見沈崇明已經走遠,幾人方纔敢小聲嚷嚷着。
趙摶緩緩擡起頭,看了幾人一眼,便是輕笑着搖了搖頭,也準備離開。
“趙賢侄是否知道家主此舉的用意,還請爲吾等解惑。”
“是啊,趙家主說說吧,如若不然,吾等也不好與下面人交代啊。”
幾人紛紛圍住了趙摶,想要弄明白沈崇明爲何會有如此殘忍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