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陣破,劫難降臨!
殘陽似血,染紅了整個黑水潭。
寂寥無風的水面不知因何蕩起了陣陣漣漪,微波晃動,折射的光線在黑水閣上形成一副光影交錯的畫卷。
沈元負手立於浮橋上,靜靜的望着潭水盪漾。
“爹/爺爺。”
沈文煋與沈崇玄來到跟前,微微拱手行禮。
回過神的沈元轉身看向二人點了點頭道:“到閣內說吧。”
二人隨他一起來到黑水閣的一樓。
角落的沈狸依舊在潛心修煉,大金蟾慵懶的趴在其身旁,似是在酣睡。
銀線蜈蚣那傢伙估計是跑出去覓食了,不見蹤影。
祖孫三人落座之後,沈文煋拱手開口:“山中傳來了消息。”
“伏秧前輩感受到虛合迴廊大陣的另一側有人在破陣,南疆那邊應該是有行動了。”
沈元沒有說話,轉頭示意旁邊案牘上的黃紙。
沈崇玄起身拱手,隨之便將那紙條取了過來。
“你二人先看看。”
沈崇玄將那黃紙條遞給了沈文煋,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那紙條。
【雷火噬嗑·九四爻變】:黑雲蔽日血光寒,金矢穿巖破險關;蟄龍勿用潛淵久,待得潮升破九天。
硃砂所批的卦象略顯肅穆莊重。
沈文煋看完,眉頭緊皺,一番思忖之後看向身旁的沈崇玄道:“伯父學問不及你,你來說說此讖言的意思。”
沈崇玄接過黃紙讖言仔細端詳許久,有些不確定開口道:
“崇玄亦不懂大衍之道,但就讖言所言,這第一句當是有大難臨頭,血光罩頂之意。”
說話間,其眸光看向了對面的沈元。
但見其沒有說話,便是繼續道:“‘金矢穿巖破險關’當暗指一份機遇,但想要得此機遇,需要忍耐。”
“後兩句好解,爲潛龍藏淵,遇水可騰於九天之意。”
說出自己的見解之後,沈崇玄合上那黃紙,恭敬遞到了沈元手中。
接過黃紙,沈元微微嘆了口氣道:
“此卦象是老夫消耗大量精力,推衍許久方纔得到的具體讖言。”
“崇玄解讀的大差不差。”
緩緩站起身,負手踱步幾許,他便轉身看向沈文煋道:“結合你方纔所說的山中情報。”
“這暘淖之地的天怕是要變了。”
沈文煋略微點了點頭,沉聲道:“爹的意思是虛合迴廊大陣擋不住南疆的修士了?”
沈元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至少在得到這個卦象之後,他消耗了所有積攢的靈韻,都沒能得出一個能夠阻止南疆侵入的辦法。
甚至於爲了推衍一線生機,識海中的白玉龜甲都受到冥冥之中的反噬,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於那裂痕之中,他看到了血染蒼穹,煞氣沖天之景象。
“如讖言所示,此番劫難於我沈家來說,也算是一個機遇。”
“不過……劫難生機微弱,還需謹慎以待。”
“若是錯過了這一絲生機,之後便是萬劫不復……”
但見父親面色凝重,沈文煋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當即拱手道:“請爹指示。”
眼下這個時候,他也明白,整個沈家的命運唯有父親親自掌舵,或許還有化險爲夷的機會。
沈元繼續踱步,思忖許久後肅然說道。
“爲父借《小駁算卦爻經》雖是沒有找到解局之道,但也得到了明哲保身之法。”
“你且記住。”
其緩步來到案牘跟前凝聲道:“即日起,我沈家之人要‘避血光’,遠離是非之地,護身謹行,不可妄動。”
暗自將父親的話在心中默唸一番,沈文煋答道:“爹的意思是將山中所有人都撤回來?”
沈元頷首之後繼續道:“避血光之後,便是要‘煉心性’。”
“下卦離火,火煉真金,此番大劫我沈家可能會有大的犧牲,然危機能夠錘鍊心性。”
“煉得心性堅韌,便是‘伺天機’。”
“這九字你需謹記,事關我沈家的生死存亡。”
避血光,煉心性,伺天機……
將九字在心中默唸一番後,沈文煋起身拱手:“兒這就去安排!”
他很清楚,這些事情馬虎不得。
待其走後,沈崇玄一番遲疑後開口:“爺爺,我沈家在其他仙宗世家治下的文道修士如何安排?”
“若是突然有異動,會不會引起其他勢力的猜疑?”
這些年隨着沈家的書院和學宮開遍暘淖之地,諸多仙宗和世家已經慢慢注意到了文道修士的存在。
只不過近來暘淖之地較爲平靜,文道修士的實力未有展現的機會,其他仙宗對此還沒有太多的關注。
沈元略一思忖之後道:“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人都召回來吧。”
格局大變之時,每一份力量都需要謹慎保存。
沈崇玄拱了拱手起身道:“那孫兒現在便立即前去安排。”
“順便修書一封,將此事告知落霞山等幾個與我沈家交好的勢力。”
“此舉也算是我沈家仁至義盡了。”
沈元囑咐了一聲。
暘淖之地的金剛門,天符宗等仙宗勢力這些年和沈家的關係一直都不錯。
如今既已知曉有大劫難降臨,提前通知他們做好準備,也算是盡了盟友的責任。
沈崇玄轉身拱手後便匆匆離開了黑水閣。
角落,沈狸緩緩睜開眼。
“爺爺……”
望着身軀略顯佝僂的沈元,她輕聲喊了一聲。
沈元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道:“無須擔憂,也無需急躁,安心修煉便可。”
小輩纔是家族崛起的希望,他心中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若真到了勢不可違的境地,便是要想辦法爲沈家保留一絲血脈,傳承下去。
如此,這一世倒也不算白活了。
……
青蘿劍廬,千丈崖。
竹林小築,黃靈珊打量着面前的沈崇明溫和開口道:“觀你一身氣息猶爲凝練,遠超那些修行正法的胎息修士。”
“看來,當是有一番不錯的機緣。”
沈崇明略微思忖之後拱手道:“不瞞大姨,崇明自那七賢山秘境中得一真法傳承,又以契合自身靈根的上品先天靈氣鑄就仙胎,方纔有此成就。”
知道黃靈珊的身份之後,他便也沒有想過隱瞞什麼,直接將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
黃靈珊頷首後又道:“既是如此,修行法上,大姨倒是沒有什麼能夠幫你的了。”
“不過……”
其手中光芒一閃,直接取出一根散發着凶煞之氣的箭矢!
那箭矢通體呈紫黑色,表面帶有數道蘊含神異氣息的符文,神識觀之,有一股淡淡的灼熱氣息。
“聽你三叔說,你自幼修習箭術,這根箭矢是大姨當年自一處遺蹟所得。”
“只可惜當時那張與箭矢配套的大弓被陰合教的一個老傢伙搶走,沒有一張好弓搭配,這箭矢的威力當會大打折扣。”
沈崇明的目光自其拿出箭矢的瞬間,便再也沒有挪開過。
他能感覺到黃靈珊手中這根箭矢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要比自己的無聲客大弓還強。
似乎僅僅只是一根箭矢,便已經達到了中品法器的地步!
“崇明有一張大弓。”
“三叔所贈,品質雖是下品,但卻是一把不錯的弓。”
說着,他直接將體內雷池中孕養的法器無聲客取了出來。
只見原本白骨所鑄的弓胎上竟出現了數道閃爍着湛藍色光芒的雷紋,整張弓的氣息也略微有了一些變化。
見此,沈文安有些驚訝。
這張大弓他是有印象的。
當年西荒一名練氣四層修士仗着這張大弓,偷襲殺死了沈崇明的外公黃輕舟。
之後是他親自出手,將那名修士斬殺,繳獲了這張大弓。
但印象中,這弓原本好像不是這幅模樣。
黃靈珊接過無聲客大弓,神色有些狐疑道:“你是否修煉了孕靈之法?”
孕靈?
沈崇明神情微怔搖了搖頭道:“外甥不知,只是在突破胎息之後,便能自然而然的將此法器收進丹田之中孕養。”
他大概明白,黃靈珊所說的孕靈之法應該就是體內雷池自帶的能力。
“不錯。”
“這張大弓的底子不錯,當是一頭胎息後期的魔蛟犀胸骨打造而成,好好孕養,倒是有機會成爲中品法器。”
將無聲客大弓還給了沈崇明,她又開口道:“弓箭擅遠攻,若是被人近身,當會有些危險。”
“大姨便是贈你一樣防身之物。”
黃靈珊起身走到竹舍,片刻之後便捧着一柄墨綠色的竹劍走來。
“這是用通天劍竹本體所制的一柄竹劍,本是大姨之前隨身佩戴,上面沾染了精純的青竹劍意。”
“如今便是贈與你了,日後出門可隨身帶着。”
“若是有其他金丹境的強者想要爲難你,當也可示之與他。”
“其若不想與大姨成爲死敵,當不敢輕易對你出手。”
望着其手中的那柄墨綠色的青竹長劍,沈崇明並未伸手去接。
“大姨將隨身的配劍贈與我,那您自己……”
黃靈珊淡笑着將那長劍塞進他手中道:“到了大姨這個境界……”
其手指輕輕一點,旁邊一片竹葉便是緩緩飛起,來到其指尖。
精純的劍意與強悍的劍元涌動,那竹葉瞬間便是化作一柄鋒利的長劍,氣息比之那墨綠色的青竹長劍還要強橫!
“萬物皆可爲劍。”
“所以,這長劍大姨也是用不到了。”
沈崇明見此,心中雖還是有些遲疑,但最終也沒再多說什麼。
一旁的沈文安靜靜看着二人,心中忍不住感嘆。
靈珊劍仙這個人,感覺上雖是已經有了神性大過人性的冷漠,但對待自家外甥還是要更親近一些。
“雷屬性靈根較爲稀有,因而此道術法在修行界也比較難尋。”
“日後大姨在儋州會多留意一些關於雷法的消息,若是遇到了,便會替你取來保存着,待得日後有機會了,便會交給你。”
贈劍之後,她又開口道。
“多謝大姨。”
沈崇明恭敬拱手。
接下來,三人又是閒聊片刻,但見日懸高空,沈文安便是起身道:“師姐,時候不早了,我與崇明還要趕回暘淖之地。”
黃靈珊神情微怔,隨之淡笑起身。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留你們了。”
“崇明,回去之後要記住,莫要告訴你娘關於大姨的事情。”
“就讓她認爲大姨已經不在了。”
沈崇明猶豫了許久,方纔點了點頭。
內心之中,他是很想讓姐妹二人相認的。
如今外公等人已經不在了,姐妹二人便是這世間最親近之人。
只是想到之前在落霞山的話,他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師姐,告辭了。”
“大姨,您多保重。”
二人拱手之後,便是御風離開了千丈崖。
望着他們的身形消失在雲海之中,黃靈珊身形有些孤獨的站在崖邊。
“這一世的因果緣分……便是止步於此吧。”
低聲呢喃了一句,她緩緩轉身走向竹林小築。
……
南疆。
氣息滔天的三道身影對着面前的天幕嘗試了許久,卻發現依舊無法奈何這虛合迴廊大陣。
此時若非親眼看到虛合迴廊大陣上的裂痕,鳧山國主烏氏傀估計早就放棄了。
“這大衍真君當年的實力究竟得有多麼可怕?”
天幕跟前,烏氏傀面色難看開口。
他的金性被稱作“極煌炎”,猶爲擅長針對各種禁制和陣法,與人對敵時,更是能夠輕易擊穿敵人的護體靈力罩。
這也是陰屍宗甌常不惜花費一粒萬童血丹也要邀請他來的原因。
但三人此番連續攻伐數日,卻也沒能奈何已經出現缺口的虛合迴廊大陣。
着實讓其有些氣餒了。
一旁的甌常此時也是臉色難看。
這虛合迴廊大陣的佈置者大盈真君當年據說已經達到了化嬰巔峰之境,可即便如此,這大陣都已經存在了無數年,且已經出現了破損。
三人身爲金丹境修士,又有專門剋制陣法的“極煌炎”,努力了數日,不應該一點成效都沒有啊。
三人疑惑不解的同時,虛合迴廊大陣的另一側,一道蒼老的身影此時也是氣息萎靡的癱坐在地上。
“這羣瘋子,終於消停了。”
“若是再堅持兩日,老朽非得被這大陣耗死。”
伏秧低聲呢喃了一句,當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些恢復靈力的丹藥塞進嘴裡。
身爲陣法大能,自身的修爲又是半步金丹境,伏秧當年幫助雲水城佈置完大陣之後,便來到了這裡。
數年研究,他也逐漸熟悉了虛合迴廊大陣的皮毛。
此番發現有人在另一端打算強行破開大陣,他心中便是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那便是操縱大陣和對面的南疆修士比拼一下。
虛合迴廊大陣能夠自行汲取天地靈脈的力量,他只需以神魂融入其中,將大陣其他方向的力量調動到此處,便是讓對面烏氏傀三人數日的努力起不到丁點效果。
好笑的是三人對此並不知情,只道是大陣本身在不斷自我修復。
“烏道友可還有其他辦法?”
望着眼前勾連天地的大幕,甌常沉聲開口。
此次他可是付出了一粒萬童血丹,若就這般功虧一簣了,血丹也斷不可能賴賬。
否則逼得鳧山國主這老東西發瘋,少不得又是一場血戰。
烏氏傀思忖許久之後沉聲道:“孤倒是還有一法,不過……”
天狐妖王聞此,便是知道此番自己怕是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了。
當即便是開口道:“國主有話但說無妨,若是可以,妾身自不會白佔二位的便宜。”
烏氏傀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笑道:“孤手中有一尊皇極鼎,乃是上古時期,人皇所鑄。”
“若是請動皇極鼎,以此缺口爲突破,當是能夠破開一個容吾等金丹境通過的門戶。”
聞得此言,甌常眸中閃過一道精芒。
“既是如此,動用皇極鼎需要何種代價?”
天狐妖王亦是美眸連連看來。
烏氏傀故作猶豫一番開口道:“上古人皇擅以牲祭爲萬民祈福,想要請動皇極鼎自是需要牲祭。”
甌常聞言皺眉:“何爲牲祭?”
烏氏傀掃了一眼天狐妖王,隨之淡然道:“所謂牲祭,便是要以化了形的妖獸爲祭品。”
“孤覺得,要想讓皇極鼎能夠發揮出破開虛合迴廊大陣的力量,少說也得十頭胎息後期的大妖,外加萬隻練氣境的小妖方能奏效。”
天狐妖王聞言臉色難看。
“妾身與國主相識數百年了,國主這是打算滅掉妾身的大巫山妖洞?”
十頭胎息後期的大妖,萬隻練氣境的小妖。
大巫山是能夠拿出這些祭品,但天狐妖王卻是清楚,破開虛合迴廊大陣之後,掠奪另一邊的資源還需依賴手下的小妖。
總不能事事都要自己堂堂妖王親力親爲吧?
“天狐道友這是說哪裡話?”
烏氏傀淡笑道:“孤也沒說這祭品一定要用你大巫山的妖。”
其微微一頓後繼續道:“甌道友怎麼看?”
甌常神情一陣變幻,心中冷笑。
這老東西是打算趁火打劫,讓本尊與天狐妖王爲他當免費的打手。
請動那皇極鼎固然是需要祭品,但絕對用不着那麼多。
烏氏傀定然是想要趁此機會,狠狠撈一筆。
南疆三百妖洞,胎息境後期的妖獸放在每一個妖洞都是核心力量,他自己要是想要弄到這麼多,必然要與一方妖洞死戰一場。
如今卻是可以借陰屍宗與大巫山妖洞的手,坐收好處。
可眼下即便是知道如此,自己也沒辦法拒絕。
他的眸光看向了天狐妖王。
二人眸光對視之後,天狐妖王略微思忖片刻開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只能挑一個軟柿子出手了。”
“不過,此事還需甌道友和貴宗弟子出手相助。”
甌常點了點頭:“事不宜遲,吾等便各自回去準備吧。”
達成了協議,三道身影便是各自化作流光消失在這片蒼茫的大山之中。
……
雲水城。
古老的青銅樓船在莊園外落下。
一行四人自樓船下來時,沈文煋等人已經在門口等候。
客套行禮之後,黃靈秀等人便是先攙扶着胡玉芬進了後院。
沈文安三人則是跟着沈文煋進了廂房。 “大哥,是出了什麼事嗎?”
“城中的修士好像多了不少。”
幾人落座之後,衛秋靈疑惑開口。
沈崇明也是好奇的望着父親。
他在城中見到了不少以前駐守在山中前線的修士,此番不知爲何都被調回了雲水城。
迎着幾人的目光,沈文煋沉聲開口道:“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確實出了大事。”
將虛合迴廊大陣發生的事情簡單說與幾人之後,沈文煋面色肅然沉聲道:“爹吩咐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沈家需要‘避血光,煉心性,伺天機’。”
說完這話,他又看向衛秋靈道:“崇玄前些日子親自給金剛門與天符宗等幾個仙宗送去了密信。”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看,金剛門等仙宗似是不太在意,落霞山這邊……”
衛秋靈聞言,沉吟許久也沒有說話。
按照沈文煋所說的情況來看,此番怕是真的要有一場大劫難。
然各大仙宗在暘淖之地已經經營了數十年,若只是因爲一個不確定的消息就讓他們輕易放棄,確實不太捨得。
“此事爹既然如此慎重,落霞山這邊我會立即和師父商量的。”
“至少眼下不宜有其他大的動作,待得南疆真的殺來,倒是要做好應對之策。”
沈文煋點了點頭後又看向沈崇明:“家裡的事情暫時交給你了,爲父要再閉關,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爲。”
“嗯?”聽到這話,沈崇明當即有些愣神,隨之笑道:“爹,要提升修爲也是兒子我來提升吧?”
“您老人家天賦可不如我。”
沈文煋笑罵道:“老子天賦是不如你,但咱沈家尊老愛幼,拼命的事兒……等你老子戰死了,才能輪到你上。”
沈崇明癟了癟嘴嘟囔道:“照你這麼說……到時候是不是要等爺爺先上?”
嘭!
他的話音剛落,沈文煋便是一拍案牘瞪眼道:“那是你老子的爹,有你老子和三叔在,能讓他老人家衝到最前面?”
“別廢話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沈文煋說着,轉頭看了看沈文安沉聲道:“文安,爲兄這點實力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見得能夠護住沈家。”
“這重擔……還是要多指望你了。”
沈文安微微點了點頭:“大哥放心,只要我還活着,沈家自是不會有任何問題。”
兄弟二人相顧皆是會心一笑。
幾人一番沉默之後,沈文煋便是又開口道。
“眼下倒還有一件事。”
“你二哥與二嫂走的早,膝下崇玄本是和崇弘同歲。”
“然今崇弘與紅袖之子修雲都已經能跑了,崇玄倒是還沒有着落。”
“這孩子寡言少語,有事總喜歡藏在心裡不說。”
沈崇明反應過來,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玄弟確實到了需要娶妻的年齡,阿爹可曾詢問他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沈文煋嘆息。
“這孩子在爲父面前便只會唯唯諾諾,除了公事,從不言及其他。”
“爲父今日提及,便是想讓你去問問。”
“如今劫難將至,倒是要讓他給你二叔一脈留個後爲好。”
此言一出,衛秋靈便是接過話題道:“此事是否要與媚兒姐姐說一聲?”
“崇玄還是很敬重她的?”
沈文焰與趙萱育有的兩子,沈崇序猶爲仇視胡媚兒與沈狸。
但沈崇玄卻要好很多,對於這個姨娘敬重有加,對妹妹沈狸也十分疼愛。
“此事前些日子你大嫂與媚兒說過。”
“然媚兒自來到沈家之後,連家門都未出過,便是央求我們來操辦。”
沈文煋重重嘆了一口氣。
“媚兒只說了一句,莫要委屈了那孩子,定要爲其找一個心儀的女子。”
此話的言外之意自是在說不要讓沈崇玄步了他爹的後塵。
沈崇明一番思忖後便是開口道:“此事包在兒身上吧。”
“玄弟若是真有心儀的女子,哪怕是身無靈根的凡俗之人,望阿爹與三叔也莫要阻止。”
沈文安當即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他自是不會干涉。
幾人再次商榷了幾件事情之後,沈文煋便是開口道:“弟妹有孕在身,此番又是一路勞頓,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莊園西側有一座宅院,爲兄已經命人收拾好,此次便是供你與弟妹居住。”
在此之前,沈文安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黑水閣修煉。
衛秋靈來了之後,二人也是在沈元居住的院落廂房棲居。
前段時間雲水城擴建,沈文煋便是提前讓人沿着莊園打造了幾處院落,爲子孫們預留了住處。
待得日後家裡的人口多了,往外擴建的事情便是由沈崇明他們去操心了。
夫妻二人起身拱手後離開了宅院。
……
山下書院。
飛檐翹角的涼亭內,掛着一串精緻的銅鈴。
微風乍起,那銅鈴下的尾穗隨風擺動,發出清脆的鈴聲。
三尺案几跟前,沈崇玄仰頭看了看那銅鈴,旋即低下頭爲對面的沈崇明和自己斟上茶水。
“明哥此去儋州,可見儋州山水之奇?”
沈崇明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笑道:“倒是與暘淖之地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那山更大了一些,也更秀麗一些。”
“當是如此吧。”沈崇玄沉聲應和,聲音略有傷感道:“阿爹留下的諸多手札中曾言及岐山之秀,也提及了墜仙湖的奇景。”
“弟……真想去看看。”
聞聽此言,沈崇明送到嘴邊的茶盞微微一頓,神情古怪的看向他。
迎着他的目光,沈崇玄微微一笑道:“明哥放心,弟自是不會像阿爹那般。”
沈崇明略微鬆了一口氣,將那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玄弟今年二十一歲了吧?”
沈崇玄怔然之後點了點頭。
“這個年紀放在仙宗降臨之前,當是該加冠娶妻生子了。”
“玄弟心中可有中意心儀的女子,與爲兄說說。”
沈崇明一臉八卦相的望着他。
“這……學宮書院之事纏身,弟自是無暇他顧。”
聞得此言,沈崇明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身爲胎息境的修士,其眼力何其敏銳?
沈崇玄那短暫的遲疑雖已經掩飾的很好,卻也未能逃過其雙目。
只是察覺到其內心好似沒有太大的波動,沈崇明便也猜到自家兄弟心中可能真有人了,但應當還算不得情愛。
“玄弟是否將爲兄當成外人了?”
“你我兄弟之間說些體己之言還是可以的。”
沈崇玄神情有些掙扎,略微思忖後開口道:“明哥誤會了,弟並非有意隱瞞。”
“只是……只是落花不知流水之情,不想說出來徒增煩惱罷了。”
沈崇明聞言,臉上笑意更濃。
隨之便開口道:“讓爲兄猜猜……”
“那女子是不是普通世家小姐?”
沈崇玄不語。
“你是擔心說出此事,我沈家會登門提親,而那女子的家族礙於沈家當今的地位,不敢拒絕。”
“從而讓這樁婚事不那麼美好?”
聽其一番話,沈崇玄有些愕然,隨之笑着搖了搖頭。
“明哥詐我。”
沈崇明哈哈笑了起來。
“玄弟莫要擔心,爲兄此番便與你明說了。”
“關於你的婚事,胡姨娘已經囑咐,我沈家自是不會強迫。”
“爲兄此來也是請示過爹與三叔,哪怕玄弟中意的是一名身無靈根的凡俗女子,族中也不會反對。”
“如此這般,可以放心與爲兄說了吧?”
沈崇玄拎起面前的茶壺,爲自己和沈崇明斟滿茶水。
“昔年弟去臨滄郡籌辦學宮之事,於那天章城的鳴泉書院,遭遇了一羣大儒刁難。”
“夫子曾言,當年其與阿爹也曾在鳴泉書院與那些儒生們辯學,弟自是無懼。”
“一番脣槍舌戰,所謂大儒皆是辯輸。”
“正當弟以爲舊學大儒也不過這般時,其中一位大儒身旁的清秀書童卻是開口,要與弟辯論一番。”
聞聽此言,沈崇明神色有些古怪。
但見如此,沈崇玄連忙解釋道:“那書童是女扮男裝,名詹臺玉靜。”
“哦?”
沈崇明有些驚訝道:“詹臺這個姓氏似乎在臨滄郡很有名氣。”
沈崇玄點了點頭道:“其先祖詹臺無咎當年曾著有《夢華錄》,夫子都十分推崇。”
“兄長與三叔去儋州之前,弟也曾去天章城,借詹臺家珍藏的那部《大夢劍經》,只可惜爲聽風谷弟子所阻,未能如願。”
沈崇明一番思忖後笑道:“所以,玄弟覺得那詹臺玉靜如何?”
沈崇玄沉思許久給出了一個評價。
“當世之奇女子,學識淵博而不拘泥新舊之說。”
聞聽此言,沈崇明笑了。
都說文人相輕,沈崇玄能給予那詹臺玉靜如此高的評價,可見那女子當真有過人之才。
更重要的一點,其與自家兄弟也算是同道中人,倒是可以撮合一下。
“聽風谷倒是有些無趣了……”
“玄弟今日便是準備一番,待得明日爲兄忙完其他事情,便是與你一道再去天章城拜訪。”
“到時就看聽風谷還會不會出手阻止。”
沈崇明說話間,眸中閃過一絲霸道。
他持家的理念便是如此。
與爺爺的“借勢”,父親的“合縱”不同,他接手沈家更傾向於一個“爭”字。
大爭之世,若無爭強之心,便只能慢慢被蠶食,成爲待亡的弱者。
聽風谷的實力是不弱,放在以往,他或許還不會想要和對方有正面的衝突。
然今儋州之行,知曉了黃靈珊的身份之後,沈崇明便是明白。
背靠兩名金丹境大能,當下在暘淖之地的仙宗勢力,沈家無所畏懼!
“明哥……”
癡然望着沈崇明的神色,沈崇玄還想說什麼,卻見其已經起身。
到了嘴邊的話便只能嚥了回去,跟着起身拱手。
“玄弟放心,爲兄有分寸。”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崇明正要離去時,忽地開口道:“崇序那小子最近修煉的如何了?”
提及胞弟,沈崇玄臉色微微一變,忙拱手道:“有些懈怠,不過弟前些時日已親自訓誡過,當是會有所好轉。”
沈崇明深深看了他一眼,頷首道:“既然如此,那爲兄便放心了。”
離開書院後,沈崇明靜靜看了看宅院的方向,眸光之中帶着思索之意。
“唉!”
許久,其重重嘆了口氣,搖頭朝着族正院走去。
山中的修士和族兵都被調了回來。
這些個驕兵悍將在山中野慣了,頗一回到治下城池,怕是要鬧出亂子。
此事務必要提醒族正院加強巡邏。
……
南疆。
虛合迴廊大陣的天幕跟前,鳧山國國主烏氏傀舉着一方巨大的青銅鼎傲立虛空之上。
遠處虛空,一身暗紫色寬大長袍,頭頂挽着髮髻的甌常虛空踏步而來。
在其身後跟着一大片烏雲。
那烏雲被一道靈力長線牽引着,靈力長線的另一端緊緊攥在甌常手中。
雲端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一頭頭化作原形的大妖劇烈掙扎嘶吼着,卻始終無法掙脫雲層的束縛。
但見那些在雲層上掙扎的妖獸,烏氏傀某種閃過一絲喜色。
“甌道友此番倒是夠快。”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方的虛空之中,天狐妖王也是御空飛來,其身後三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隨意晃動着。
若仔細觀察,便是能夠看到那三條狐狸尾巴的絨毛間,一個又一個的妖獸皆是被禁錮着。
只是相較於甌常抓來的那些妖獸,天狐妖王禁錮在尾巴上的妖獸不知是中了什麼術法,一個個都異常安靜老實。
“二位道友的速度都挺快的。”
烏氏傀臉上帶着難以抑制的笑意開口道。
“行了,你要的祭品我二人已經準備好,若是還打不開這虛合迴廊大陣,休要怪吾等不講情面了。”
甌常冷聲開口。
天狐妖王也是眸光森然。
此番去準備祭品,二人也算是平白無故又招惹了一方敵人。
擒來這麼多的大妖小妖,若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二人自是不會善罷甘休。
“二位道友放心。”
“只要是祭品管夠,孤這皇極鼎能夠將天都撐破個窟窿。”
烏氏傀很是自信的拍了拍手中的青銅大鼎。
“那便……開始吧?”
甌常沒有說話。
輕輕扯了扯手中的靈力絲線,將那雲端的妖獸全都拉到烏氏傀的頭頂。
烏氏傀也沒閒着,一手託着皇極鼎,另一手不斷掐訣。
漸漸地,那皇極鼎中便是傳來一股淡淡的吸力,將烏雲上的諸多妖獸全都吸了進去。
那些妖獸在空中哀嚎慘叫着,但落入鼎中之後卻都漸漸沒了生息。
天狐妖王這邊看到甌常抓來的祭品已經全部投到鼎中,也沒廢話,直接甩動身後的尾巴。
那些被禁錮在絨毛之間的妖獸如同下餃子一般,精準的落入皇極鼎中。
待得所有妖獸祭品都被皇極鼎吸收之後,那鼎口便是有着大量的血煞氣息瀰漫!
一瞬間,整個青銅大鼎內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復甦了似的。
亙古蒼茫的氣息從鼎身逸散出來。
虛空中響起微弱而又古老的吟唱聲,如同一羣虔誠的信徒在禱告祭祀。
烏氏傀神色肅然,渾身靈力澎湃,舉着皇極鼎朝那虛合迴廊大陣走去。
但見其來到虛合迴廊大陣的缺口跟前,小心翼翼將皇極鼎放在那缺口處。
隨之便立即盤膝坐在跟前,開始朝鼎內灌注一道又一道的靈力。
那青銅大鼎內的血煞之氣開始翻涌,隨之便是燃起熊熊血焰,鼎身也在慢慢變大。
虛合迴廊大陣的天幕很快便被不斷變大的鼎身撐出道道裂痕。
眼見此法當真有了效果,不遠處的天狐妖王與甌常二人臉上瞬間露出了喜色。
而在虛合迴廊大陣另一端的伏秧此時卻有些難受了。
上一次將神魂融入大陣,抵擋三人的攻擊,對其神魂消耗極大。
如今還沒徹底恢復過來,便是發現對方又開始了。
且這一次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不管如何調用虛合迴廊大陣的力量,都無法阻止對方的攻擊。
“完了,完了,擋不住了。”
伏秧臉色難看的望着已經蔓延開來的裂紋,心中暗忖。
“罷了,這裡即將要成爲是非之地,老朽還是儘快離開吧。”
將神魂自虛合迴廊大陣中抽離,伏秧起身便御風朝着遠處飛去。
他的身形剛離開數息,身後的大陣天幕便是轟然出現一個更加恐怖的缺口!
那缺口出現的同時,三道氣息恐怖的身形便是忽地出現在天空之中!
“看來傳言是真的,這邊當年還真爆發了一場可怕的大戰,天地靈脈都被打碎了。”
細細感受了一番暘淖之地的靈力波動,天狐妖王媚眼微眯淡聲道。
其身旁的甌常身上瀰漫着濃烈的死氣,貪婪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脣:“聽聞當年大盈真君以虛合迴廊大陣分化陰陽,吾等所在的南疆之地爲陰,匯聚了這方天地的穢氣。”
“那這一邊當是陽地,不知這陽地的血食是否真的如傳說中那般大補。”
“二位道友,本尊不客氣了。”
其話音未落,便是身化流光朝着東北方向飛去。
“天狐道友打算去哪?”
烏氏傀手中舉着那皇極鼎,倒也不急,笑吟吟看向天狐妖王道。
天狐妖王看了看正北與西北兩個方向,神色一番掙扎後面向正北開口:“妾身去這個方向。”
烏氏傀看了一眼她所選的方向,思忖片刻道:“孤想要與天狐道友做一個交易。”
“天狐道友此番收割血食,若是遇到資質相貌還算可以的女子,可給孤留着。”
“待得回去之後,孤可用雙倍同等資質的其他修士與道友交換,如何?”
天狐妖王看向他,忽而輕笑:“成交……”
其話音落下,便直接化作流光朝着正北方向的蒼茫大山飛掠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