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那道土黃色的能量在被採靈術的大網罩住時,忽地發出一聲怪叫,搖身一變,於虛空之中化作一隻巨大的黃牛!
那黃牛巨大的身軀硬頂着採靈術的靈網劇烈掙扎,眼瞅着就要掙脫靈網的束縛逃脫出去。
沈文安身形一閃,手執玉瓶來到不遠處。
捏着採靈術的手掌輕輕一扯,虛空中被網住的大黃牛瞬間就被拉向玉瓶的瓶口。
哞!
大黃牛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頗爲靈性。
見此,沈文安心中暗喜。
能夠化形的先天靈氣,品質至少是中品,靈性足一些的,有可能就是上品。
一縷上品先天靈氣的價值十分了得,將其捉住,算是此行的意外收穫了。
心中想着,其手中的採靈術指訣當即一變,直接點在了玉瓶的瓶底。
手中玉瓶迅速涌出一股吸力,那大黃牛哀嚎着被吸入玉瓶。
連忙塞上瓶塞,沈文安以神識稍稍檢查了一番,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失望。
“沒到上品……”
“不過是中品先天醜靈精氣。”
五行屬性分“天干五行”與“地支五行”,五行之土對應天干地支總共有六種,分別是天干之中的先天戊土、先天己土。
而地支屬土則有四種,被稱爲“地靈土”,分別是“辰土、未土、戌土、醜土”。
眼下自己抓到的這一縷先天靈氣便是“地靈土”中的醜土精氣,品質雖未達到上品,但也達到了中品的巔峰。
若是任由其再成長几十上百年,或許還真有可能成長爲上品先天靈氣。
土屬性先天靈氣好啊。
沈文安將玉瓶收進儲物袋中,心中暗忖着。
當下沈家,能夠用到土屬性先天靈氣的人不少。
最急需的便是木常與木言兄弟二人。
兩人身懷品質上乘的土屬性靈根,修爲在四年前就已經達到了練氣圓滿之境。
如今得到一縷中品土屬性先天靈氣,至少能夠讓兄弟二人中的一個突破到胎息之境了。
收好了玉瓶,他便御劍朝着之前那怪石嶙峋的小山頭飛去。
能夠誕生先天靈氣,證明那地方肯定有不凡之處,他想要過去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一些異寶。
一道流光落在那怪石嶙峋的小山峰上,沈文安環顧四周,眉頭微微皺起。
這座不起眼的小山峰被其方纔一劍削掉了大部分的石柱,這些石柱斷裂的地方此時竟然在慢慢滲出一些土黃色、粘稠狀的液體。
周遭的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略帶土腥氣的奇異香味。
沈文安湊到一根斷裂的石柱跟前細細查看。
發現那土黃色的液體中竟然有着極爲濃郁的地脈靈氣。
“這是……”
他以斬龍劍小心翼翼戳起一些粘液仔細觀察後覺得這東西很像師父裴肇之前所說的“地靈血”!
地靈血並非是真正的血,而是修士對於那種誕生於地脈之中的特殊天地異寶的稱呼。
地靈血的種類有很多,包括一些地下溶洞中的鐘乳,乾涸靈泉內淤積的灰漿液等,都算是地靈血的一種。
這東西能夠用來煉丹,但卻不好直接煉化吸收。
眼瞅着周圍斷裂石柱上已經有不少滲出的地靈血順着石柱表面緩慢流向地面,沈文安略微猶豫一下後,便是直接以斬龍劍削掉一塊巨大的岩石,打造出一個巨大的石缸,將這些地靈血全都收集起來。
沈家現在沒有精通煉丹之道的修士,暫時還用不上這東西。
但此物在丹道修士中很受歡迎。
沈家現在修行資源緊缺,日後有機會了,可以將這東西拿到儋州賣掉,也能給家裡換取一些修行資糧。
將周圍的地靈血全都收完,沈文安又斬了幾根石柱,發現沒有新的地靈血涌出,猜測這些地靈血當是這片地方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存貨。
那先天醜靈精氣盤踞於此,估計也是在吸收着地靈血。
如今連同先天醜靈精氣和這些地靈血都被自己一鍋端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徹底恢復。
一番思忖之後,他御劍來到空中,眸中帶着濃濃的思索看向遠處。
眼前這片無垠的戈壁看起來十分荒涼,但卻處處透露着古怪。
先是天地之間的“勢”,再到這能夠誕生“地靈血”的奇怪山峰,結合之前賀重熠與木常所說的岩漿湖泊,孕養了一縷葵水精氣的霜月山。
土,火,水,金……
五行聚集其四了,這木禾部落聚集地和周邊區域難道還是一個五行齊全的福地洞天?
可從這周遭的景象來看,也不像啊。
福地洞天不應該是生機盎然,天地靈氣濃郁,靈藥靈草遍地嗎?
眼前這荒涼的戈壁灘,莫說生機與靈藥靈草了,就是普通的野草都沒有多少。
放眼望去,更是連一株像樣的樹都沒有。
沈文安心生疑慮,但也弄不明白這地方隱藏的具體玄機。
畢竟他只是能感受到勢,卻並非陣道大能。
若是其師父裴肇亦或者是那個被棲雲谷逐出師門的師伯伏秧在,應該能夠通過周遭這微弱的勢,推斷出此地的玄機吧。
沒有去多想,他當即御劍朝着岩漿湖泊所在的焰湖崗飛去。
……
冬月降臨,厚重的烏雲籠罩住小半個暘淖之地。
寒風呼嘯,萬物蕭條,雲中之外的世俗黎庶都在慶幸自己又苟活了一年。
午時,天空緩緩飄下細碎的雪花,慢慢的,雪越下越大。
隱龍山方向,風雪瀰漫在山林之間,一隻只渾身散發着凶煞氣息的妖獸安靜匍匐着,眸光望着隱龍山的東方。
諸多妖獸的後方,兩架由數十隻體型彪悍的半化形妖獸擡着的華貴轎輦中,衣着板正,着裝精緻的藍統領慵懶的倚在轎輦中,把玩着一柄暗金色匕首。
那暗金色匕首長七寸,表面散發着濃烈的法寶氣息。
藍統領指尖泛着淡淡的妖元力,手指每一次舞動,那暗金匕首便如同一條乖巧靈活的小蛇在其指間穿梭着。
“藍兄,時候差不多了吧?”
藍統領身旁另一架轎輦上,體型魁梧的白山君卻不似他這般悠閒沉得住氣。
其身形時不時探起,看向隱龍山以東,雲水城所在的方向。
“山君莫急,鳧山國那邊還沒傳來消息。”
藍統領屈指一彈,那暗金匕首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隨之便倏然鑽進其衣衫之中消失不見。
“烏氏敖那婊子養的在幹什麼?”
“此番會不會是在耍咱們?”
白山君憤恨怒罵一聲,重重坐在轎輦的寶座上,壓得那些擡轎的小妖一陣趔趄,連忙屏氣凝神扶穩轎輦。
藍統領聞言,嘴角微微上揚嗤笑道:“山君現在看出來了吧?”
“吾等要是按照約定,大軍壓到雲水城跟前,必然會吸引沈家所有修士的注意。”
“那婊子養的是想趁機佔便宜?”白山君虎目怒瞪,甕聲開口。
藍統領眸光深然,思忖之後微微搖頭道:“他不會……”
“他應當是打算坐看咱們與沈家鬥,藉此摸清楚沈家的實力。”
“或許還有其他的打算。”
說話間,他腦海中便是浮現出前些時日天狐妖王派人送來的密報。
鳧山國能夠知道“真君法旨”的事情,大巫山自然也是知道。
藍統領懷疑,眼下在暘淖之地的六大金丹勢力應該都已經得到了這個詭異的消息。
只不過他們六大勢力目前已經入局,成爲了棋盤上的棋子。
隱藏在背後的執棋者自是不會讓他們輕易離開暘淖之地這個天地棋盤。
身爲棋子的自由活動空間並不多,眼下能做的便是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不貿然出手,便不會成爲第一個被犧牲掉的棋子。
他隱約猜到,鳧山國此舉絕非是想要借大巫山牽制沈家和落霞山的力量,趁機撈一點好處。
他烏氏敖背地裡應該是想要讓大巫山跳出來,看看那隱藏在背後的執棋者下一步打算如何。
“那咱們還打個鳥!?”
“與其讓兒郎們在這淋雪吹風,不如就此作罷!”
白山君恨恨的拍了拍寶座的扶手嘟囔道。
“姑奶奶那邊也是要有交代的。”
聽到其不動腦子的話,藍統領忍不住扶額道:“咱們來這兒是要搜刮血食的,此番耗下去也無意義。”
白山君轉過身,虎目微眯,眉頭緊皺道:“打也不是,不打也不行,藍兄覺得該怎麼辦?”
藍統領眸光閃爍,一番深思熟慮後忽地笑了笑。
“既然大家都想觀望,都不願意第一個出手,本座便是打破這僵局,將這局勢徹底攪亂。”
“到時候便要看看背後那雙無形的大手會有什麼應對之策。”
“山君,勞煩你先將這些兒郎們帶回去。”
“約束好他們,可莫要將治下的種子都吃光了,到時收割不到血食,姑奶奶怪罪下來,你我與背後的族羣怕是都要被充做姑奶奶的口糧。”
白山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本想開口詢問什麼,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藍統領是大巫山治下的第一統領,這傢伙智謀超絕,心機極深,深受天狐妖王的喜歡。
這種費腦子的事情,他也懶得參與。
“藍兄自己小心。”
抱拳拱手之後,白山君便是大手一揮:“兒郎們,撤!”
命令下達,前方那些匍匐在風雪中的諸多妖獸紛紛收斂一身的煞氣,起身朝着西荒退去。
片刻之後,這漫天的風雪之中便只剩下藍統領乘坐的轎輦和十六名擡着轎輦的彪悍小妖。
轎輦內,藍統領一番沉吟之後,便是輕輕揮了揮手,聲音淡然道:“走吧,去雲水城。”
十六名彪悍的小妖當即發出一聲吆喝,擡着那巨大的轎輦,朝雲水城的方向飛去。
隱龍山東側,壬水掩靈大陣對於這漫天的大雪沒有任何阻攔。
僅僅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整座雲水城已經是銀裝素裹,入眼白茫一片。
黑水潭岸邊。
體長已經超過一丈的銀線蜈蚣靜靜匍匐在積雪覆蓋的亂石之間,一雙眸子死死盯着那探出腦袋來的巨大鼉龍。
不知是因爲地脈靈氣的緣故,還是黑水潭潭底依舊有什麼特殊存在,寒冬臘月的天,潭水並未結冰。
生活在潭中的鼉龍也時不時冒出來,狩獵一些山間野獸,打打牙祭。
銀線蜈蚣眼前這隻鼉龍此番便是想要游出水潭,到岸上尋找一些獵物。
只是已然練氣成妖,這鼉龍越是靠近岸邊,便越是感覺到一種涼颼颼的寒氣傳來。
心頭警覺的它在距離岸邊還有數丈遠時,便止住了身軀,徘徊不前。
忽地!
一道猩紅的物件自岸邊的積雪中飛出,徑直朝着它的腦袋射去!
那鼉龍反應迅速,猛地一閃,身形翻起巨大的水花直接鑽進水中消失不見!
“爬蟲!”
“你就不會把身子變小點嗎?”
“那麼大的塊頭,渾身還泛着銀光,瞎子也能看到你!”
怒罵聲響起,金蟾噌的一下自厚厚的積雪中鑽了出來。
銀線蜈蚣委屈的吱吱怪叫着,似是在說“是你自己沒忍住動手,將獵物嚇跑,怎麼還怨我了?”
金蟾一個跳躍來到其身上,正待再次訓斥時,卻像是感受到了什麼。
“壞了!”
“爬蟲,快走,去找主人!”
金蟾也顧不得“在城內不準動用妖元力”的規矩,直接身化金光朝着黑水閣飛去!
身後,銀線蜈蚣吱吱怪叫着,如同一輛推雪車,在滿是積雪的山石之間狂奔,發出巨大的動靜。
黑水閣一樓,沈狸正在靜心修煉,一道金光倏然從窗戶飛了進來。
沈狸雙眸瞬間睜開,那宛若幽潭的雙目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澤。
還沒落地的金蟾便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在半空。
任憑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主人息怒!”
“小妖不是有意的!”
“出事了!”
金蟾大喊,沈狸眸中的奇異光澤慢慢消失,那股禁錮金蟾的力量也瞬間消散。
噗通!
金蟾的身軀重重摔在地板上。
“出了何事?”
沈狸掃了他一眼淡然開口。
金蟾來到跟前聲音急切道:
“大巫山的藍傕殺過來了!”
“主人得趕緊躲躲,千萬別讓他發現你的身份!”
沈狸聞言,秀眉微蹙。
“藍傕是誰?”
“大巫山殺過來了?”
金蟾解釋道:“藍傕的本體是一隻藍喙血鴉,實力據說已經達到了半步金丹境,是大巫山妖洞的第一統領。”
“那傢伙老奸巨猾,心機極深,深受姑奶奶的喜歡。”
“主人決不能讓他發現您身懷蠱靈聖體之事!”
聽到這話,沈狸眸光深然,思忖片刻後開口道:“你先去通知家主。”
“之後便回黑水閣來,我有辦法藏身。”
金蟾聞言,也沒廢話,當即直接跳出了黑水閣,朝莊園跑去。
雲水城外。
由十六名半化形小妖擡着的轎輦緩緩逼近壬水掩靈大陣。
轎輦中的藍傕望着下方的大陣,眸中閃過道道精芒。
片刻,其緩緩站起身,正待朗聲開口,卻發現下方有着一道身穿月白錦繡長衣,肩上圍着黑色狐裘的身影踏步而來。
那身影來到虛空之中,先是好奇打量他一眼,隨之拱手。
“沈家家主沈崇明,見過大巫山的道友。”
聞聽此言,藍傕神情微怔,隨之淡笑拱手還禮。
“大巫山治下第一統領藍傕,見過沈家主。”
大陣內,沈崇明望着藍傕的身形,腦海中浮現出金蟾方纔的話。
半步金丹境……
若是放此獠進來,說不得就會被其發現雲水城根本沒有金丹老祖坐鎮的事實。
一旦如此,後果不堪設想!
可若這藍傕獨自前來,若是不放他進來,同樣會引起他的懷疑。
擁有兩名金丹坐鎮的沈家,卻不敢讓他一個半步金丹境的存在到城中做客,怎麼樣都說不過去。
沈崇明正難以決定時,一道聲音忽地在他耳邊響起。
“放他進來吧。”
這是沈元的聲音。
接到爺爺的傳音,沈崇明略微思忖之後,便是微笑揮手打開了大陣。
“道友遠道而來,還請到府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虛空中,藍傕看着那大陣裂開的門戶,眸中一番思索,便是含笑拱手:“沈家主客氣了。”
“難得一場風雪盛景,沈家主若是不嫌棄,便是到藍某這轎輦中坐坐。”
“藍某這裡正好帶了一些南疆玉釀,願與道友品酒賞雪。”
沈崇明看了一眼那華貴的轎輦,能夠感受到其上有着道道法器靈韻浮現,自是不敢輕易踏足。
“哈哈……”
但見其謹慎的模樣,藍傕忽地發出爽朗的笑聲。
“藍某不敢進這雲水城,沈家主想必也不敢上藍某的轎輦。”
“如此……便是這般相談吧。”
沈崇明頷首笑道:“正有此意。”
說話間,其揮手攏來大片大片的雪花,靈力鼓動,便是在虛空中形成了一方丈許平臺。
手中光芒一閃,沈崇明又取出一個三尺玉案,案上有一酒壺,兩碟靈果。
對面,藍傕見此,也是取出了所謂的南疆玉釀和一些吃食。
二人各自斟滿酒杯,就這般隔空舉杯,對飲一番。
“不知道友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將杯中的靈酒一飲而盡之後,沈崇明沉聲開口。
大巫山集結大量妖獸,陳兵隱龍山的事情他已經收到了消息。 之後那滿山的妖獸忽地莫名奇妙又撤走了,隨之這所謂大巫山治下第一統領便隻身來到雲水城,讓他很是疑惑。
藍傕聞言,並未直接開口。
其眸光看向沈崇明,心中同樣疑惑。
堂堂擁有兩位金丹老祖坐鎮的古老家族,家主作爲家族的臉面,再不濟也得是一位胎息後期,甚至胎息圓滿境的修士吧?
眼前這位沈家之主居然只是一個胎息中期的小輩,讓他有些狐疑。
然同樣的,他以半步金丹的境界,也是看到了沈崇明如今的年齡還不到五十歲,一身真元靈力,遠超普通胎息中期的修士或大妖。
能夠培養出如此天賦卓絕的後輩,倒也符合古族的底蘊。
罷了,雲水城有金丹修士的事情姑奶奶和南疆一衆金丹前輩都親眼見過了,本座倒也無須費心,免得壞了大事。
心中暗忖之後,藍傕微微拱手道:“沈家主直爽,藍某便是直說了。”
“沈家主當知道,我南疆六大勢力來到暘淖之地是爲了什麼。”
沈崇明聞言皺眉,有些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藍傕猶豫一番繼續道:“沈家主就沒好奇,六大金丹勢力來到暘淖之地近四載,爲何遲遲沒有動手?”
“道友有何想法直說便是。”
沈崇明淡笑開口,根本不想與其廢話。
藍傕倒也沒生氣,眸光看了看遠處的漫天風雪,揮手佈下了一個隔絕一切的妖元護罩。
“沈家主見諒,藍某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牽扯太大,此舉雖是有可能起不到什麼效果,但還是小心一些。”
但見如此,沈崇明心中的好奇更濃,臉上倒也沒有什麼表現。
“自虛合迴廊大陣出現缺口到現在,南疆和暘淖之地發生的一切都是他人佈下的局。”藍傕沉聲開口:“如今的南疆和暘淖之地已經成爲一個天地棋盤,吾等皆是棋子……”
藍傕此番倒是罕見沒有任何保留,將這件事背後的各種隱秘之事都抖了出來。
聽得沈崇明內心駭然不已。
這些年他其實一直都好奇。
金蟾說過,南疆各大勢力的實力很強,甚至有化嬰境真君存在。
可如今虛合迴廊大陣被破開已經近四年了,除了眼下的六大金丹勢力,南疆其他勢力難道連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們得到消息卻沒有想到來分一杯羹,本身就很奇怪。
如今得知這背後居然是南疆的四位化嬰真君親自頒佈法旨,他也意識到這件事的背後絕不簡單。
腦海中思緒瘋狂運轉,沈崇明隱約好像猜到了些什麼。
但對面的藍傕卻是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有些懊惱。
“沈家主也不想成爲任人擺佈的棋子吧?”
迎着藍傕那略帶拱火意味的眸光,沈崇明壓下心中的惱怒,淡笑開口:“道友有何打算?”
藍傕自顧自的斟滿了酒杯,虛空一舉,隨之仰頭飲下。
“此事難啊。”
“我大巫山的姑奶奶和一衆金丹境的大能要的是血食,吾等卻又不甘心成爲任人擺佈的棋子。”
“藍某思來想去,便也只能想到一個辦法。”
他的話微微一頓,眸光深然看向沈崇明道:
“演一場戲給他們看。”
演戲?
沈崇明低頭思忖,心中卻已然泛起了冷笑。
幕後的黑手疑似化嬰境,於那種老怪物來說,他們這些胎息境,甚至金丹境的存在都是螻蟻罷了。
是那麼好糊弄的?
不過,他還是想先聽聽這藍傕所謂的戲到底要怎麼演。
“請道友賜教。”
沈崇明拱手之後,那藍傕便是繼續道:“藍某打算邀請各大勢力的話事者,共同商討此事。”
“待得會晤的日子定下來,藍某再讓人來通知沈家主如何?”
沈崇明聞言,眉頭微皺。
瞞着不說?
怕是具體的利益還未劃分好吧。
不過眼下他倒是樂意看到這種現象。
只要不動手,沈家便是有足夠的時間來發展。
到時有了實力,一切陰謀詭計都不用太過擔心。
即便是棋子,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沈家成爲棋盤上活到最後的那一顆!
“如此,在下就恭候道友的消息了。”
沈崇明起身,揮手收起了三尺玉案開口道。
藍傕也是拱手還禮,隨之便讓那些小妖擡着轎輦朝遠處飛去。
待其走遠,沈崇明轉身回到雲水城,直接來到黑水閣二樓,看向沈元拱手道:
“爺爺。”
沈元頷首沉聲道:“那大巫山的妖修說了什麼?”
他本以爲那藍傕此來是一種試探,想要探探沈家的底,便是已經準備好以大衍之力將整個黑水閣都遮掩起來。
誰知對方竟謹慎過頭了,沒敢進入大陣。
沈崇明拱手後將二人所談之事情一字不落說了出來。
沈元面色凝重,思忖許久後道:“南疆六大金丹勢力既然已經入局,不管能與不能,當都不會輕易跳出去。”
“他們的本質還是盯着暘淖之地的血食。”
“所以,不管那妖修在謀劃什麼,這該打的架都不能少了。”
略微頓了一下後,他又繼續道:“我沈家當還是要抓緊一切機會提升實力。”
沈崇明拱手:“孫兒明白。”
“老夫聽聞前段時間你與狸兒做了一個決定?”
話鋒一轉,沈元看向面前的孫子淡笑開口。
沈崇明神色一怔,略微思忖後拱手:“爺爺是不是覺得孫兒做錯了?”
針對各大附屬宗族的策略變更,他一直都還沒告訴沈元。
不是有意隱瞞,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不必如此。”
“如今你是沈家之主,你做的決定,老夫與你爹都不會干涉。”
“老夫問及此事,也只是想提醒你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沈崇明怔然片刻拱手道:“孫兒想過了。”
“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定會守護好家人。”
“只要家人們都還在,大不了從頭再來。”
沈元含笑點頭:“行,去忙吧。”
……
西荒,焰湖崗。
沈文安御劍懸浮於遍地熾熱岩漿的上方,感受到身下那翻涌岩漿之中的金精火氣,心中很是驚訝。
岩漿這東西對於修士來說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但這焰湖崗的岩漿卻是十分奇特。
神識觀之,沈文安能夠感受到下方翻涌的岩漿內竟蘊含了不止一種金精精氣。
這便意味着身下的岩漿在無盡的歲月裡,熔鍊了不知多少金屬性天地靈物!
這些金屬性的天地靈物被融化之後,其中蘊含的金精精氣並沒有消散,而是很好的與岩漿融爲一體,化作此種奇怪的存在。
日積月累,下方這片岩漿湖泊就好似一口融入不知多少天地靈物的大雜燴。
怪不得那陰屍宗的幾名屍修當初能夠藉助這岩漿湖泊輕易煉製出屍傀來。
“越來越奇怪了……”
御劍懸於虛空,沈文安盯着下方翻涌的岩漿低聲呢喃。
尋常地底的岩漿融化岩石以及普通的銅鐵倒還算正常。
然那些蘊含靈氣的天地靈物可不是世俗凡物。
這岩漿能夠不斷將它們融化,並保留靈性和精氣,足以彰顯着“焰湖崗”的不凡。
沈文安立於虛空中沉思許久,當即便是身化劍光,朝着那熾熱的岩漿衝去!
身軀臨近岩漿的剎那,青色的劍元護罩在體表張開,如同一柄能量長劍,劈開那翻涌的岩漿,將其帶到了滾燙的岩漿湖下!
沈文安不斷催動體內的劍元,破開濃稠的岩漿,還要維持住劍元護罩來抵擋那恐怖的高溫。
伴隨着他的身體不斷下潛,周遭的岩漿已經從橘紅色慢慢朝着赤金色轉變,甚至偶爾還會有着道道泛着白光的小股岩漿從不遠處流過,其上面散發的恐怖高溫,讓沈文安都有些心驚膽寒!
這一刻,他更能斷定這所謂的焰湖崗絕對隱藏着巨大的秘密!
一路下潛,偶爾看到的那種白色的岩漿火焰,但凡沾染上,胎息圓滿境的修士怕都很難抵擋。
感受到維持體表護罩的劍元被急速蒸發,沈文安明白,這裡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
再往下潛,若是一身的劍元被消耗殆盡,還無法脫離岩漿湖泊,自己便只能被這恐怖的岩漿燒成灰燼。
周遭恐怖的淡金色岩漿中蘊含着更加濃郁的金精精氣,沈文安略微調息了一番,便也沒再猶豫,開始運轉靈力,慢慢自那恐怖的岩漿中,將各種金精精氣剝離出來。
一縷縷金精精氣入體,沈文安忽地又有些猶豫了。
領悟守界劍骨,能夠讓其在體內熔鍊一柄劍骨法劍。
眼下週遭岩漿中,金精精氣是足夠了,可該將身體的哪一部分骨骼轉化成爲劍骨,熔鍊成爲法劍卻是讓其有些犯難了。
作爲守界劍骨秘術的開創者,他能夠清晰感受到這門秘術是將身體分爲七大部分。
分別是四肢,頭顱,脊椎和胸腔肋骨。
這七大部分中,以脊椎爲劍骨煉製而成的法劍被稱作“天地劍”,意爲貫通天地。
天地劍是殺伐最強的劍骨法劍,於劍修來說當是最爲契合。
與“天地劍”的攻伐最強相對應的便是以胸腔和肋骨鑄造而成的“元靈劍盾”。
顧名思義,元靈劍盾最擅防守。
劍修自身本就主殺伐,若是以此爲劍骨,鑄造一個“元靈劍盾”,攻防一體,似乎也極爲不錯。
然沈文安此番卻是沒有考慮這兩個部位。
相較於最強防守的“元靈劍盾”與最強攻伐的“天地劍”,他覺得以頭頂顱骨爲劍骨鑄造出來的法劍更適合自己。
以頭頂顱骨爲劍骨,最終煉製出來的劍骨法劍被稱爲慧劍。
慧劍又稱神識法劍,能夠無聲無息斬傷敵人神魂。
世間道統萬千,除了小部分專修神魂的修士,對餘下所有道統的修士來說,神魂都是最大的弱點。
慧劍斬神魂的效果能夠讓其在未來對敵時輕鬆取勝。
甚至於越級戰鬥時,攻其不備,也能產生奇效。
更重要的一點,他的守界劍骨還蘊含了陰司氣息,這或許能夠讓修煉出來的慧劍擁有出乎預料的效果。
心中有了決斷,他便開始引導那些金精精氣慢慢朝頭頂的顱骨流轉。
一時間,大量的金精精氣自周遭岩漿中被剝離,被其吸入體內,匯聚在頭頂。
耀眼的金光在其頭頂浮現。
身形被金光籠罩,神韻瀰漫。
盤膝坐在濃郁的岩漿之中,沈文安只覺得自己的一切感知都已經消失了,唯有頭頂顱骨時不時傳來陣陣瘙癢和疼痛。
就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扣住自己的顱骨,想要將其硬生生掀掉。
這種劇痛和瘙癢持續了許久,終是慢慢減弱。
但緊隨而來的便是體內本就不多的劍元忽地被頭頂的顱骨吸走!
沈文安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劍元之力在飛速減少,讓體表的劍元護罩都即將維持不住了。
只是眼下正是凝練劍骨,修煉劍骨法劍的關鍵時刻,他也不敢分心,只能繼續收斂心神,寄希望於在自己劍元耗盡之前,能夠將法劍煉製完成。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周遭淡金色的岩漿帶着恐怖的高溫正一點點的擠壓着其劍元護罩的範圍。
此時此刻,沈文安體表的劍元護罩近乎已經貼在身體上,光芒暗淡。
滋!
忽地,一聲細微的響動傳來,沈文安的眉頭微微一皺!
其左側手肘部位的劍元護罩已經抵擋不住熾熱的岩漿,巴掌大小的血肉瞬間被燒成灰燼,露出森森白骨!
沈文安當即咬牙,強行運轉近乎枯竭的劍元之力,將護罩又撐大了一些,保住了自己的手臂。
只是頭頂的劍骨法劍至今還沒有要成型的跡象,這不免讓其內心升起一絲焦急。
正待他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時,腦海中忽地閃過一絲靈光。
心念微動,腰間的儲物袋忽地一閃!
剎那間,一尊龐然大物便是出現在岩漿之中!
這龐然大物正是前段時間在毒瘴密林中發現的那具金丹蛟屍!
生前身爲金丹境大妖,鱗皮又是蛟類防禦最強的部位。
周遭那些恐怖的炙熱岩漿在接觸到蛟屍的鱗片時,短時間內竟也奈何不得。
沈文安分出一縷神識,但見岩漿奈何不了蛟屍,心中便是略微鬆了一口氣。
趁着有蛟屍幫忙抵擋外部威脅,他當即全身心的投入到對劍骨法劍的煉製中。
修行無日月。
轉眼又是十天過去了。
淡金色的岩漿湖泊中,那蛟屍身上的黑紅色鱗片都已經被岩漿灼燒出鮮豔的光澤,隱隱有了軟化的跡象。
沈文安體內的劍元也完全耗盡。
那耀眼的金光終於慢慢變弱,繼而有着一道鋒銳的劍芒自其頭頂逸散出來。
數息之後,那金光猛地大盛,隨之內斂,直至完全消失殆盡。
沈文安緊閉的雙眸忽地睜開!
一道無形的劍芒悄無聲息的自其眉心飛出,瞬間穿透面前的蛟屍,飛向遠處!
劍芒所過之處,那淡金色的岩漿光芒暗淡,只是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竟徹底凝結成了一串烏黑的固體。
對此,沈文安似乎十分滿意。
其收斂一身氣息,緩緩站起身後,自儲物袋中取出大量恢復自身靈力的丹藥塞進嘴中。
一邊煉化,一邊打量着四周。
煉成慧劍之後,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識比之前強了近乎一倍。
這種神識的增強不僅僅體現在神識籠罩範圍上,連帶着其神識也比之前更有韌性了。
意念微動,神識穿透層層灼熱的岩漿,他忽地發現自己所處位置的更下方好似有着一塊巨大的岩石靜靜懸浮在岩漿中。
能夠抵擋住如此恐怖的岩漿灼燒,足以證明那岩石絕非尋常的天地靈物!
只可惜岩石處在其身下兩三裡的岩漿深處,金丹蛟屍怕是抵擋不了那地方的溫度。
沈文安只能暗自嘆息之後,放棄了一探究竟的念頭。
東西是好東西,但自己卻沒那個實力去取。
感受到體內的劍元恢復了些許,應該足夠撐起劍元護罩離開這裡,沈文安當即將蛟屍收回,撐起劍元護罩朝上方飛去!
……
直隸皇城。
作爲曾經虞國的國都,皇城如今在迦南寺的治理下,似乎又恢復了昔日的榮光。
南疆六大金丹勢力來到暘淖之地後,似乎唯有迦南寺在用心經營治下的城池和疆域。
迦南寺豎立的形象讓諸多在苦難中的世俗黎庶看到了希望。
一時間,除了雲中郡之外,暘淖之地絕大部分的黎庶都在想盡一切辦法逃往迦南寺所控制的區域。
這便是迦南寺樂見其成的現象。
昔日皇城,如今卻是迎來了包括沈崇明在內的各大勢力之主。
六大金丹勢力加上雲中沈家與落霞山,總共八人圍坐在皇城大殿中。
“所以,定期收割的事……諸位還有什麼意見?”
作爲此次會晤的發起者,藍傕笑吟吟看向在座的衆人,目光猶爲多關注了一些沈崇明與落霞山的洛瑤。
洛瑤面無表情,靜靜看向身旁的沈崇明,想要看看他有什麼想法。
沈崇明垂眉低目,心中浮現出一抹冷笑。
爺爺沈元的話果然沒說錯。
這些傢伙自始至終打的還是雲中郡“血食”的主意。
所謂“定期收割”,便是在場的八個勢力每十年抽一次籤,兩兩捉對廝殺。
互相掠奪對方治下的黎庶和修士,時限爲一個月。
如此既可以避免有人想要趁亂坐收漁翁之利,也可以給予各方治下黎庶一個修養生息的時間。
對世俗凡人來說,十年便是一代人。
十年的時間,便足以讓他們恢復一些元氣。
南疆六大金丹勢力自是樂意接受這個提議。
然這對於落霞山與沈家來說,顯然沒有多少好處。
畢竟兩家不像他們一樣,要拿黎庶和修士當血食,煉製人丹。
兩家需要的是資源,是身懷靈根的仙苗。
沈崇明輕輕捏着自己的手指,皺眉思索着。
在座幾人也並沒有催促,頗爲有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之後,沈崇明擡起頭淡笑道:“諸位既然已經決定,我沈家自是也不能駁了大家的面子。”
“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聞聽此言,洛瑤眉頭微皺,但也清楚眼下不是開口詢問的時候,便打算稍後再問問沈崇明究竟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