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季離幾人一直在後頭跟着,當然是不會跟丟的。
劉治容走了一天,他們自然也跟了一天。
卻沒人抱怨過一句。
直到那一襲白衣的身影出現時,他們便可以斷定,那就是他!
幾名少年相互對視,雖不敢言語,但彼此眼中的希冀和急切,卻是一般無二。
這回,定不會叫他跑了!
陳扶蘇備好了納物符,裡面有他寫的無數道符。
沈京昭修的是君子意,可君子劍偏沒帶在身上,便只好以身化劍,君子意貫遍周身。
仙兒凝着秀眉,扶住刀柄,身子稍前傾着,也是準備好隨時就能衝上前去。
而季離卻是胸中如意早已鼓譟激盪,直快破體而出一般,只能是強忍着。
隨後,幾人眼看着劉治容拐進小路,白衣男子矮着身子跟進去。
於是他們再顧不得掩藏身形,也沒喊過一句,卻同時邁開步伐,一齊朝着小路道口猛衝而去。
可算,不負所望!
終於能給那些可憐稚女一個交代!
“停下!”
眼瞅着路口就在眼前,一把道門言意凝成的長劍,卻攔住了他們。
只見一身着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領着頭午被季離斷指的少年,正擋在長街當中。
而且好巧不巧,偏偏他二人就站在道口旁邊,堵住了路。
“叔父,就是他!”
斷指少年指着季離說道,右手被白紗布包的嚴嚴實實,也不知手指倒是接沒接上。
道門的中年男子聽後點點頭,上前一步,冷聲問道:“你就是潛龍榜首,季離?我家騰兒說,今日切磋,是你斷了他四指,可有此事?”
季離此時正是急迫之時,哪兒能有空與他言語周旋?
“前輩,請稍等,我有急事!馬上便回來!”
說完,季離就朝前方跑去,準備要錯開二人。
誰知……
唰!
道門男子手中的言意長劍,毫無預兆的便斬出一道劍氣來。
季離正朝前衝,根本毫無防備,等於是迎着銳利劍氣就撞了上去。
卻見此時,沈京昭從天而降,雙臂於面前交叉,君子意充盈而出,護住自己與季離。
而陳扶蘇揮出的千百道符,瞬間就組成了一面符牆,擋在二人身前。
轟!
劍氣襲來,符牆眨眼間就被破除,隨後劍氣便斬在了沈京昭的君子意上。
只見那劍氣直頂着沈京昭和季離二人連退十步,纔算是道意不足,逐漸消散。
沈京昭的雙臂卻在顫抖,若不是君子意,恐怕已是廢了!
而這,只是那中年男子的隨手一劍。
“這人最少是四轉修爲!”沈京昭甩了甩胳膊,鄭重道。
“嗯。”
季離卻不管不顧,應了一聲,見沈京昭沒事,便再次朝前走去。
長街上的行人都遠遠地躲開了,畢竟這種修行者之間的爭鬥,可沒那麼容易就能瞧上熱鬧,一個不小心,就是性命不保。
“王長老,這是何意?”同在道門,陳扶蘇自然認得,面前這中年男子便是道門神言一派的長老。
“這季離斷了我家騰兒四指,我自然要斷他一手一足。”被稱爲王長老的中年男子拎着長劍,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卻又理所應當的小事一般。
一手一足?
這與取人性命何異?
陳扶蘇聽完,低聲凝重說道:“他是道門神言一派的長老,五轉修爲。”
五轉?
季離就算是再不瞭解修行之事,可也懂得加減算法。
他們幾人修爲最高的當數是沈京昭,也才三轉通九脈。
於是季離毫不猶豫的說道:“他找的是我,你們先去捉人!”
五轉不五轉,季離已是管不了那麼許多。
劉治容正在小路中直面賊人,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雖說他去不了,可想來陳扶蘇,沈京昭加上仙兒,就足以應付了。
誰知身旁仙兒一聽,忙伸手拉住季離:“少主,不可!”
她以爲,自家少主並不能理解五轉修爲有多強大恐怖,可她卻是知道!
如此,當然不會叫季離孤身犯險。
而陳扶蘇則沉聲說道:“沈京昭,你去。”
他是幾人裡,最瞭解這位王長老的,自是無比清楚,若是放季離獨自面對,恐怕一劍之後,青樓少主便得授首。
雖然即使是加上他與仙兒,也未必就能多捱得過幾劍,可總要好上許多。
“好。”
沈京昭聞言點頭,自知情況緊急,也不再多說,沿着街旁就要跑過去。
可沒承想王長老卻並不放他。
唰!
一道劍氣橫斬而出,攔在沈京昭的腳下。
劍痕深刻,數塊青磚都被劃成兩半。
沈京昭只得站住,直吼道:“你做啥!”
而王長老仍不徐不疾的說道:“我認得你,河東君沈京昭,你休想去搬救兵,此事未完,誰也不準走!”
正是十萬火急,怎偏遇上此人!
季離見狀,實在是急不可待,偏又毫無辦法。
於是他只好抓緊時間解釋:“前輩,你可知前方小路中的白衣人,便是天都近日的採花惡賊,已是害了六名稚女性命!”
說完,季離忙拱手道:“請前輩放沈京昭離去,捉那賊人!”
沒想到,王長老聽後,卻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
只聽他慢條斯理的說道:“你之所言,與我何干?”
這一句聽來,已經不是坐視不救,而是麻木與淡漠糅雜多年,形成的一股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可季離卻實在想不通。
這世間怎會有人如此冷酷無情?
只見季離放下雙手,焦急再難自已,直喊道:“前輩,那是六條人命!”
卻聽陳扶蘇嘆息說道:“別說了,他不會管。”
季離聞言,朝王長老望去。
心,便涼了。
果然,他就好像沒聽到一樣。
六條人命,在他眼裡,似乎是一文不值。
而王長老也再度開口,竟然還是那套說辭:“季離,你斷我家騰兒四指,差點毀他前程,我便要斬你一手一足,你可有怨言?”
就在此時,季離瞥見街邊房頂之上,一白衣男子,肩扛着那淺青裙裝的身影,逐漸遠去。
不好!
來不及了!
季離此刻端的是目眥欲裂!
“一起衝!”
再顧不上其他,季離喊過一句,渾身如意黑氣升騰,猶如魔神一般,直朝前衝去。
沈京昭與陳扶蘇自然也看到了。
只見沈京昭將全部的君子意俱貫入兩腿,沒留下一點用作防禦,邁開步子就加速往前追趕。
而陳扶蘇則揮手召出萬道符咒,化作符海,將他托起,於半空中飛掠而去。
幾人裡仙兒卻是最慢,畢竟她不擅長身法騰挪,但也是拼力往前衝,沒有絲毫遲疑。
“想跑?”
王長老見這架勢,卻僅僅是嘴角微揚,長劍嗖嗖的劃過,幾道劍氣便揮斬而出。
第一道,攔下了沈京昭,他擡腿抵擋,劍氣卻直將他腿上的君子意破了個乾淨。
第二道,半空中踏符而行的陳扶蘇,符海被斬盡,從天上跌落下來。
第三道,仙兒離得遠,反應的時間也最久,所幸是避開了。
可第四道,季離卻被斬中了後背!
本來季離藉着雙腿上的黑氣,速度飛快,轉瞬就衝過了王長老身旁。
故而,這一劍才斬在他背上,直接斬出了一道極深的傷口,由左肩至右腰,已是能見白骨。
若不是季離金剛不壞,若不是他周身如意黑氣瀰漫,這一劍,他便已經死了!
可季離就算是受此重創,卻仍是沒停。
只見他腳上黑氣更加濃重,速度竟再提三分,藉着方纔背上劍氣之力,朝前揚長而去。
只留下一句。
“幫我攔他!”
沈京昭和陳扶蘇見季離突圍出去,其實不用他說,也知曉該如何做,早已是嚴陣以待。
而仙兒見季離受傷,不由擔心不已,可也做好了拔刀術的起手式。
只因少主說要攔他,她便拔刀,就是這麼簡單。
面前的王長老是五轉修爲,他們很清楚。
如此當然也知曉,就算是三人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他對手。
但是,敵不敵得過,先不說。
眼前這情形,就算是拼命,也得攔一攔。
“叔父,他跑了!”斷指少年見狀急得大喊。
王長老自然看到了。
可他面前,卻擋着三個少年。
而遠去的季離憑着神異黑氣,腳上勁力早已非比尋常,一步跨出就有數米之遠,甚至有好幾次,青磚都被他踏裂開來。
他這會兒已經絲毫察覺不到背後的疼痛,只顧擡頭,直盯着前方屋頂之上,那輕盈騰挪的白衣身影。
近了!
眼看馬上追上,卻只見那白衣男子一個縱躍,就落入一間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