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離聞言詫異,回頭看了看仙兒。
“仙兒,去年可有人登船了?”
只見仙兒微微揚頭,輕聲答道:“少主,去年衝船的共四十九人,我擊落四十九人,無一人登船。”
四十九人?
季離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仙兒果然身手不凡……
季離怕自己忘了,又再牢記了一遍。
卻只聽劉治容在邊兒上小聲嘀咕着:“還是南勝的遊花船好些,才子佳人吟吟詩作作對,才情足夠驚豔,就能登船。”
所以啊,南勝纔派你這公主來和親。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季離想着,若是南勝的民風也能像大乾這般彪悍,恐怕就不會處處受着大衡國的挾制,敢怒不敢言。
此時,聾娘已是領着季離來到了二樓左行的第一間房前。
胡婉兒正俏生生的立於門旁淺笑,直盯着季離瞧。
只見她緩緩施過一禮,柔聲道:“見過聾娘,少主。”
“婉兒姐姐。”季離點頭回禮。
聾娘也輕輕頷首,仔細的打量起胡婉兒。
片刻後,在聾娘眼裡,已是把胡婉兒看了個透,並未發現任何不妥。
“今日無事,起牌。”
說完,聾娘就要朝下一間房走。
而季離卻是心念一動,問道:“婉兒姐姐,今夜花船爭豔,你想不想去?”
胡婉兒先是一愣,隨即眼中亮起神采,問道:“少主,今夜,可是您守在船頭?”
“應該是我。”季離笑着點頭。
胡婉兒便嬌媚的笑道:“少主,那奴家要去!”
季離從第一次見胡婉兒,就是真心喜歡她這個笑容,總覺得看着就很舒心愜意。
“好,那算婉兒姐姐一個。”
說完,季離又回身對聾娘說道:“孃親,選好了一位姐姐。”
而聾娘卻像是早猜到季離會選胡婉兒一樣,也沒多說,只是點點頭,便朝前走去。
季離和二位侍女自然跟上。
只聽身後胡婉兒還不忘嬌聲說上一句:“少主,今夜,船上等您!”
“好。”季離沒回頭,只是揮手應下。
而身後的胡婉兒則是偷偷的取下了門旁的木牌,回身進屋,輕輕關上房門。
雖說方纔聾娘倒是說過今日無事,可起牌,但今夜她與少主約好要上花船,自然是要好好準備,不能再接客的。
“少主,您的眼光真是極好的,這位姐姐一看就是對您情意綿綿。”劉治容在季離身後怪腔怪調的說着。
季離聽見了,卻沒理睬。
沒承想連仙兒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附和道:“少主模樣俊美,從來都是深得樓裡姐姐們的寵愛。”
季離不得不回過頭低喝道:“胡說!我幾時受人寵愛了?”
卻見劉治容衝仙兒說道:“妹妹你看,他真覺着自個兒長得俊美。”
仙兒捂嘴巧笑。
季離無言以對,只得羞憤轉頭。
聾娘這會兒已經站在二樓的第二間房前。
南玲瓏此時正輕倚門旁,一雙迷離的桃花眼,好奇的看着聾娘身後的季離。
“見過聾娘,少主。”
南玲瓏禮過,舉手投足都自帶一種柔糯的憐人氣質,格外動人。
“今日無事,起牌。”
聾娘仔細瞧過,南玲瓏身體並無大礙。
十二位紅倌人中,她是最爲出名的一個,算的上是頭牌花魁了,所以平日裡只要她起牌,便總會有達官顯貴世家公子慕名而來。
“少主,方纔聽您與婉兒說,今夜花船爭豔,是您守船頭?”南玲瓏對着季離輕聲問道。
季離倒是沒想到南玲瓏會同他說話,畢竟之前與她素未謀面,頂多是昨日在大廳,南玲瓏於一衆姐姐之中樣貌算是出衆,所以看過一眼。
“是,玲瓏姐姐可是有事?”
“少主,今夜花船三人,能否算奴家一個。”南玲瓏說話間輕咬朱脣,眼含期待。
這南玲瓏姐姐生的如此楚楚動人……
也不是不行。
季離想着,他孃親方纔說過,只要是他瞧着好看順眼就成,而南玲瓏自然算是好看,又極順眼的。
“好,若是玲瓏姐姐想去,自無不可。”
“謝少主!”南玲瓏再施一禮。
“姐姐不必客氣。”
說完,季離便隨着聾娘往前走。
南玲瓏也學着胡婉兒的樣子,摘下了寫着名字的紅色木牌,回身關門。
而聾娘此時卻輕聲說道:“季離,南玲瓏有一情郎,我瞧着心術不正,便攔了幾次,今夜若是她求你放那情郎登船,你記得不要應允。”
季離這才清楚,爲何南玲瓏會開口求他帶着上花船,原來是抱着與情郎私會的念頭。
不過既然聾娘說她情郎心術不正,那就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於是季離點頭應道:“孃親,我知道了。”
聾娘許是怕季離不上心,又再說道:“她也是命苦,父母爲了養活弟弟,逼着她給老頭子做小妾,她萬般不願,最後逃出家來,幾經輾轉,纔在樓裡落了腳。”
“若是能有個好人,我也就放她離去了,但這男子絕非良人,你今夜一定不能心軟。”
“孃親放心,我記下了。”
而身後的劉治容輕嘆道:“這便是重男輕女,大乾陋習。”
大乾陋習?
季離回過頭來,認真問道:“重男輕女,不該是男子提重物,做重活兒,女子提輕物,做輕活兒嗎?”
仙兒美眸一亮,不由的點頭道:“少主說的極是!”
劉治容卻沒言語。
她突然有了個想法。
該怎麼哄騙少主隨我回南勝呢?
巡房早事,從接下來第三間的紅倌人李香君,往後倒是一切如舊。
直到十二位紅倌人巡滿,隨後自然便是藍牌的十二位清倌人。
而頭一間清倌人房門口,站着的便是青仙樓琴道第一,李師師。
只見她輕攏着手,容裝淡雅素淨的站在門口,身姿亭亭玉立,軟玉溫香。
“見過聾娘,少主。”
聾娘點點頭,又瞧了一眼季離。
她倒是沒想到,十二位紅倌人季離竟然只選了頭兩位,剩下的十人不管怎樣與他說情,都被他婉言拒絕。
“今日無事,起牌。”
到了清倌人這裡,聾娘看的便沒紅倌人那般仔細。
只是稍稍打量幾眼,就已是定下今日起牌。
只因清倌人只要是身子沒甚病痛,便能以藝侍客,自然不必瞧的太細緻。
而李師師不知爲何,從打聾娘領着季離過來,便目不轉睛的盯着季離看,眼神溫情柔和卻不魅惑,總覺得與季離像是多年故交一般。
季離上次就察覺到,李師師似乎是誤以爲他是故人,但他幾乎可以確認,從未與這素雅卓絕的女子見過面,不然他一定會記得。
可季離倒是真想問一問究竟是何故,而如今正好,能借着今夜花船的由頭。
於是,季離便開口問起:“師師姐姐,今夜天河上的花船爭豔,你可願上船?”
李師師卻目光一轉,反問道:“少主,您覺着,我該不該去?”
季離並未猶豫,直接答道:“我覺得,師師姐姐若去,配着琴音,更會讓我們這花船聲色俱全,名動天河。”
李師師聞言,清雅的面上盈着淡笑說道:“少主,那便算我一個。”
“好。”季離也朝她笑着點頭。
連仙兒也讚許說道:“少主,這師師姐姐,您選的真是沒錯。”
一旁的劉治容好奇道:“李師師的琴音,聽說是大乾無二?”
畢竟南勝使臣每回來,都要在青仙樓流連數日,這次若不是她跟着,恐怕連張之良也會來這聽上一兩天的琴,所以李師師饒是在南勝,也是極負盛名的。
誰知仙兒卻搖搖頭,糾正道:“是世上無二。”
劉治容聞言更是起了興致,說道:“我也略通琴道,改日定要與這位姐姐共促音弦。”
季離瞥了一眼劉治容,倒是忘了她是南勝公主,想來定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擅長。
而聾娘早料想得到,季離會選李師師。
方纔季離從紅倌人中只挑選了前兩位,南玲瓏還是主動求來的,如此只剩一人,她就想着,季離定會給李師師留着位置。
“孃親,今夜花船爭豔,我選了這三位姐姐,您覺得是否可行?”季離這時已經定好人選,便想着向聾娘問起。
“你覺着行,自然就是行的,只要今夜你能守住花船,不叫我青仙樓丟人便好。”
季離聽着丟人二字,想着孃親用詞實在是貼切,一語雙關。
若是讓人衝上了船,挑走了三位姐姐,那他這少主可真是因爲丟了人,而丟人。
“孃親請放心,今夜我定會全力以赴,守住船頭。”
仙兒卻是提醒道:“少主,今夜想來與去年一樣,來衝船的大多都是些世家公子哥兒,您可不要……出手太重。”
季離知道,仙兒是怕他像昨日樓前那樣,出手沒個輕重。
於是,便伸手拍了拍仙兒的頭,笑着說道:“不會的,又不是第一次打架,哪兒還能胡亂出手。”
仙兒縮了縮脖頸,沒躲開她家少主的手,被拍了個正着。
而劉治容卻是一下想起昨夜死去的叔侄倆兒,對季離的話,自然是半個字都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