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彎月高懸夜空,被幾縷烏雲遮住了臉龐,幽幽的銀輝照遍大漠,清冷無比。
虎牢關外,清風冷曦,微風拂過枝頭,將那微垂的枝葉吹鼓的沙沙作響,隨即便又是攜着一縷清風,吹向遠方。
一襲冷風嗚咽,拂過那城牆之下的千百屍體,潺潺流淌的鮮血,匯聚成河,浸入沙土,流向遠方。
龐大的城廓,如同一座巨型怪獸一般,橫跨十餘里,而此刻,卻是冷清異常。
空氣之中,一縷甘甜的血腥氣息充斥着,斑駁的牆壁之上,灑滿殷紅,在皎潔的月華映射之下,極爲刺眼。
不大一會兒,那沉寂的城牆之上,千餘火把好似約定好了一半,豁然舉起,與那月光交織在一起,大有點亮黑夜之勢。
而隨着這蒼茫火龍的燃氣,城牆之上,那近兩千餘名壯碩的龐大身軀,也是逐漸的顯露出來。
龐大的牛首微垂,一雙赤紅的獸瞳死死的盯着下方那冰冷的屍體,渾身披着的漆黑甲冑在月夜之下泛着寒光。
某一刻,那如同戰神一般的牛頭首領龐大的手掌狠狠一攥,那用精鐵鑄成的銀白城牆便是咔嚓一聲,斷做兩節,金鐵的清脆聲響,隨即重重的自地面之上傳來。
“這些可惡的人類,居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屠殺瞭如此多的勇士!”
龐大的牛首之上,青筋暴起,如同蚯蚓一般蜿蜒,壯碩的手臂之上,一旦深邃的黑芒緩緩浮現,將那銀白月華,都是吸入了半分。
城牆之上的,正是那攻入城的獸人族部隊,然而,此刻,他們卻是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爲,這一仗,他們僅是攻城,便是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那可是近一千名武者五階的好手啊,若是放在正面戰場,足以抵得上一支萬人大軍,如今,卻是什麼都沒有做,便死在了衝鋒了路上。
“將軍勿惱,這城門,不是被我們攻下了麼!”
望着這暴怒的牛頭人首領,在場的千百將士皆是心中一寒,獸人族中,實力爲尊,更是將這個世界的殘酷演繹到了極致,將官,有着決定士兵生死的權力,此刻見到首領如此震怒,何人敢再去惹。
然而,總有些不怕死的,身旁,一名身材瘦小的牛頭人緩緩的站了出來,隨後碩大的眸子一眯,朝着那首領憨聲道。
“攻下城門又怎樣,這虎牢關可是一處險關,我們的任務,是夜襲!是零戰損!是將這守軍殺的片甲不留!現在,尚未開始交鋒,便損失這麼多勇士,這讓我如何交代!”
龐大的獸頭一瞥,那牛頭首領獸蹄一踏,那經過千百年打磨的青石,便是轟然龜裂,而與此同時響起的,卻是那如同雷霆般的怒喝。
被這首領氣勢震得倒退了兩步,雖然同爲一族,而這的體格,卻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這一比較之下,完全就是大人面前站着個孩童一般。
“命令部隊,有序佔領各處要處,這一次,沒有了城牆的防禦,我定要將這些可惡的人類挫骨揚灰!”
拳頭緩緩一握,牛頭人首領悶哼了一句,旋即,兩千餘將士豁然起身,那泛着寒光的牛角在月光之下閃爍着攝人心魄的寒芒,猶如千百鋥亮的鋼刀,讓人膽寒。
而那城內各處,此刻,卻是寂靜異常,絲毫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氛圍。
某一刻,沉寂的街道之上,數道黑影竄出,在月光之下一閃而過,連殘影都是未曾留下,數息之後,便是消失了氣息,沉入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角落之中,幾道身影兀自一顫,隨即便是緩緩的落下。
“這處伏擊點如何?”
嘴角銜着一根青草,蘇牧嘴角一瞥,將那麼甘苦嚥下,細弱蚊絲的聲音緩緩響起。
搖了搖頭,跟在蘇牧身後的那漢子有些失望道:“此處雖好,但是狙擊範圍太窄,而且,這條街道並不是什麼要地,怕無法狙殺更多的敵人。”
“這樣啊!”沉吟了一聲,蘇牧眸子一瞥,順着那透過窗格落下的月光掃去,恰好落在遠處的高塔之上。
眸子一眯,蘇牧心中暗叫一聲妙哉,隨後擡了擡手,道:“那地方,如何?”
聽到蘇牧此言,那滿臉失望的射手也是順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處,一棟高樓矗立,正是全城最高的酒樓,此樓上下五層,加上閣樓,怕是不下二十米的高度,站在上面,足以覆蓋大片街區,絕對的一等一的狙擊點。
一拍手掌,那射手眉頭一挑,旋即大喜道:“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摸了摸鼻子,蘇牧咧嘴一笑,也不耽擱,三道身影一閃,如同蜻蜓點水一般掠過高牆,不出一分鐘,便是已經竄上了高樓。
站在閣樓之上,清冷的微風吹襲,絲絲甘甜氣息也是瀰漫其中,想來,那城牆外的千餘獸人族戰士的傑作。
圓月斜垂,正巧落在閣樓上頭,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便是在那閣樓之上,映着一個漆黑的大字。
手掌搭在額頭之上,藉助着月光,那遠處的城牆上的火龍,如同千百閃爍的眼睛,異常耀眼,想來,那獸人族大軍,已經將城門控制了,剩下的,就是趁着夜色攻佔城池了。
“搞定了麼?”
嗅了嗅空氣之中的那麼甘甜,蘇牧隨即偏過頭來,望着早已張弓搭箭的神箭手詢問道。
臉上泛着一絲微笑,那射手拜了個放心手勢,旋即便是將心神投入到下方之中。
“將軍,其實,你不必親臨,這城內的狙擊戰,萬一發生點什麼意外,我們可就是罪人了!”
斜靠在牆邊,正當蘇牧閉幕眼神之時,耳邊,卻是傳來了那射手的含糊之聲。
眼眸豁然睜開,隨即落在那射手身上,蘇牧笑道:“沒辦法,你可是咱們神箭營一千餘神箭手中最頂尖的高手,一箭之威,就連那武者七階的高手都是不敢小覷,我這不得保護你麼。”
那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射手一聽此話,心中的緊張倒是頓時消散了不少,他叫青川,乃是神箭營下一總旗,雖然只有武者五階的實力,但是這弓箭的本事,卻是無人能及,這,是他驕傲的資本,然而,這些驕傲,在面前的這少年面前,卻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小將哪裡有着那等能耐,只求雖戰死而無憾了。”
見到這尋日裡總是板着面孔的蘇牧今日也是難得打趣,這青川也是放下了心中的忐忑,開啓玩笑來,今夜一戰,不僅僅是勝與敗,更是生與死的差別,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也就無所畏懼了,或者說,看透生死的,才能活的更瀟灑。
“青川,以前上過戰場麼?”
眸子緊緊的盯着那早已熄滅了萬家燈火的城內,猛地,蘇牧偏過頭問道。
輕笑一聲,青川道:“三年前,我便是黃泉軍中的神箭營將士,在一次守衛戰中,殲敵一百三十二人。”
眉頭一挑,蘇牧也是詫異的咦了一聲,一人之力,殲敵一百餘人,這等戰績,若是論功行賞,現在怕早已是千戶了吧,怎麼會跑到這糧草軍當個小小的總旗。
似乎是看出了蘇牧心中的疑惑,那青川苦笑一聲,道:“可是,我那上司卻是將這一切的軍功都是攬到他的身上,美其名曰,他的升遷,是更好的提拔我。”
“這你也信?”
嘴角一撇,蘇牧嗤笑一聲,心中嘀咕道:“這傢伙正是傻的可愛。”
老臉一紅,那青川點了點頭,道:“我那上司憑着軍功,從一個總旗直接當上了千戶,隨後,就把我調到這虎牢關中了。”
笑着眯了眯眼睛,蘇牧搖了搖頭,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當世的應夢賢臣。”
尷尬的撓了撓腦袋,卻見到蘇牧臉色一正,隨後道:“這一仗,千萬別丟了你的威風,這一次,也沒有人貪墨你的軍功,想復仇,就給我一刀一槍的拼出來!”
“是!”
重重的點了點頭,望着蘇牧那泛着清冷的眸子,青川也是面色一正,悶聲道。
數年從軍,這軍中主帥親自爲他護陣,這等架勢,還是從未有過,但憑着,就值得他將性命託付,如今,望着蘇牧那如同野獸一般的嗜血眸子,他那壓抑在胸膛之內獸血,此刻也是沸騰起來。
“來了!”
二人話音一落,銀月之下,十餘道壯碩的身影閃掠,隨即出現在空蕩的街道之中。
藉助着月光,蘇牧這一次算是徹底將這牛頭人看了個清楚,只見下方那十餘人的隊伍之中,那牛首人身便是佔了大半,壯碩的身軀,足有兩米之高,比起尋常的人族將士,無疑要壯實不少,渾身那爆炸性的肌肉被漆黑的甲冑包裹,不過,透過那泛着冰冷的獸瞳,蘇牧卻是依舊感受到了一絲不可掩飾的戾氣。
“動手!”
那獸人族隊伍速度極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便是已經快要穿越街道了,見到此狀,蘇牧眉頭一挑,緊咬的嘴脣爆出一聲低喝。
隨着蘇牧聲音落下,身旁,那早已拉滿的弓弦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緊繃聲響,下一秒,空氣之中劃出一陣淒厲的尖銳聲響,泛着寒芒的箭頭在月光的反射之下,劃出一抹流光,轉年之間,便是直接刺破空氣,毫無懸念的扎入那其中一名牛頭人的頭顱之中。
與此同時,周圍清冷的街道之中,無數尖銳的破風聲瞬間響徹,銀白寒芒如同激光一般亂射,角落之中,閣樓之上,高牆底下,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卻都是在同一時間,射出了奪命的箭矢,那十餘人的隊伍,尚未發出一聲悶哼,便都是七零八落的栽倒在地。
嘴角一咧,望着下方那十餘具冰冷的屍體,蘇牧眸子也是閃過一絲喜色,這狙擊戰術是他指定的,在此之前,他也是毫無把握,此刻見到如此不俗的效果,當然心中也是吃了一記定心丸。
有了這第一次的配合,整個街區的神箭手皆是心中有了底氣,如此這般狙擊了接近了半個小時,光是這一片射殺的獸人族戰士,便是不下三百之數,這等傲人的戰績,足以笑傲羣雄。
然而,所有的神箭手皆是不敢大意,他們佔了敵方輕敵的便宜,這才如此輕鬆得手,若是讓對方有了防備,尋覓過來,憑他們的實力,只會是獅子撲兔,毫無招架之力。
“咻!”
正思量着,空氣之中,一道銀白箭矢直接劃破天際,隨後呼嘯一聲,繞行了半個街區,朝着一名牛頭人飈射而出。
然而,就在那箭矢即將得手之時,那牛頭人的獸瞳之中,兀自迸發出一抹赤紅。
“鏘!”
手中的大斧提起斬落,空氣之中,只聞得一聲清脆的金鐵之聲,牛頭人首半尺開外,兀自迸發出一道璀璨的火星,如同綻放的煙火,轉瞬即逝。
一斧斬落那迎面而來的流矢,那牛頭人獸蹄一踏,龐大的身軀直接騰空而起,一躍數十丈,朝着蘇牧得到方向飈射而出。
“這老牛,眼睛挺賊的,這都能發現!”
緊咬着嘴脣冷哼一聲,蘇牧眸子一眯,四目相對,隨即在空中交織在一起,如同梨花閃電哦鞥裝在一起似的,片刻之後,一股難以掩飾的戰意,在兩道目光的邊緣,迸發而出。
“宵小之輩,快些出來,否則,你牛爺爺一斧之下,定將你挫骨揚灰!”
那牛頭人獸蹄一踏,隨即落在閣樓之上,迎着月光,泛着寒芒的獸瞳如同兩顆黑夜之中的徹夜明珠,只不過,其中,夾雜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戾氣。
“哈哈哈,什麼時候牛也成精了,畜生,也講人話了!”
揚起頭顱哈哈大笑一聲,對方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蘇牧自然也就不再躲藏了,再者,也沒有隱蔽的必要了。
伴隨着一道清朗的笑聲之下,蘇牧渾身一震,腳掌輕點在欄杆之上,隨即直接竄了出去,如同流星一般璀璨的劃過夜空,隨後腳尖一點,單手負於身後,踏在閣樓的飛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