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冤家路窄的頻率也遠遠比知心好友在身側要高得多。
自從上一次見過長寧郡主之後，牧秋語就知道，這個被刻意教壞了的小郡主，以後看見她估計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至於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宇文哲好死不死的對自己表現的稍微有那麼一些些的另眼相待麼？
在感情這件事情上，女人的心眼都是很小的，小到連針尖估計都要甘拜下風。雖然牧秋語覺得長寧郡主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這麼黏着宇文哲多半也不是什麼真正的男女之情，但是貴女們，尤其是被寵壞了閨女們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姑娘我喜歡的人就一定要喜歡我，誰膽敢跟我搶我就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牧秋語聽見外面傳來長寧郡主的聲音之後，忍不住有點頭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用眼神示意墨畫去門邊聽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墨畫會意的點了點頭，走向了門邊。
秀娘擡眸往門邊看了一眼，然後才收回目光看着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牧秋語，忍不住端起茶水促狹的笑道：“外頭那是誰家的姑娘，莫不是瞧上了秋語你的美貌，想要吵鬧着將你扛回家去做夫人？”
“秀姐姐！”牧秋語無力的嗔怪了一聲。
什麼叫瞧上了她牧秋語的美貌想要把她扛回家去做夫人？雖說這年頭男風女風盛行，但是她牧秋語心中已經有了百里沙，實在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再說了，就算她對女人感興趣，那喜歡的，不是秀娘這樣精明能幹的，也得是墨畫那樣乖巧可愛的，哪裡會喜歡上長寧郡主那樣刁蠻的小辣椒？光是那一身香味就能夠讓牧秋語得了鼻炎了！
秀娘自然也不過是開一句玩笑，難得瞧見一向溫婉鎮定的牧秋語露出這樣的表情，秀娘覺得新奇的很。
“不胡說了，外頭那是誰家的貴女，有膽子在富貴樓吵吵嚷嚷的？”秀娘自然不會覺得一般人有膽子敢在這裡吵吵鬧鬧，若不是存心挑釁，那就是自恃身份絲毫不懼在樓中用餐的達官貴人們。
“是長寧郡主。”牧秋語嘆了一口氣，覺得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這麼一個想要好好過日子最好粗茶淡飯一輩子的人，從穿越到這裡開始，不知道被麻煩找上來多少次了！
端着茶水的秀娘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在思索着長寧郡主究竟是誰，還是被這個小姑娘的身份驚訝了一下。
牧秋語見她如此神態，以爲她是在擔憂那長寧郡主十分的不好打發，開口安慰道：“姐姐不必擔心，我去會會她，天子腳下，樓裡還有這麼多貴客吃飯，就算她素日裡囂張跋扈慣了，應當也會顧忌一些吧。”
秀娘聞言，眨了下眼睛像是方纔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似的，道：“我不是擔心你打發不了她，不過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那裡是你的對手。”
牧秋語抿了抿嘴，不知道秀娘這算是在誇獎她還是在損她。
兩根手指輕輕地捻着茶杯蓋子左右搖晃的，秀娘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實在想長寧郡主她姨娘。”
“誰？”牧秋語一愣，下意識的問出口。
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因此牧秋語在來到北齊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收集了不少貴族們的資料，保證自己能夠在見到貴族們的時候可以將他們對號入座，以免失禮。
但是俗話說三代出一個貴族，那些個貴族基本上都還是傳承了有些日子的，一個家族之中的成員就十分的繁多，更妄論各個家族之間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聯姻的聯姻，結拜的結拜，使得原本就十分複雜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光聽一個稱呼，牧秋語還真沒有那麼快的反應能夠從自己的腦海之中找出那個人。
秀娘看了牧秋語一臉呆愣顯然不知所以的樣子，後知後覺的驚疑了一聲，道：“她姨娘說起來也算是個人物，是戚賢妃的親妹妹，可惜是個庶女，只好嫁給謝王爺做側妃。”
頓了頓，秀娘接着道：“咱們的皇上跟皇后倒是少年夫妻，一直以來聽說是相敬如賓。不過皇上身邊鶯鶯燕燕環繞，戚賢妃雖然位於四妃之末，但是也頗有手段。那位戚側妃從小就以她姐姐馬首是瞻，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當年連我都差點在她的受傷吃了個暗虧。”
說着秀娘看起來還十分惋惜的唏噓了兩聲，“真是我年少無知，還好最後沒有着了她的道。”
說完她十分優哉遊哉的飲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
牧秋語那裡知道她們之間還要這樣不爲人知的關係，只覺得貴女們之間的水還真的是深得要命，以前這麼深，現在估計只可能更深。
“姑娘。”那邊廂，聽了一會兒的墨畫已經回來了，衝着牧秋語福了福身。
牧秋語一揮手，道：“出什麼事情了？”
墨畫瞧着有些無奈，微皺着眉頭，道：“婢子聽了一會兒，又打開門望了望，其實也就是小姑娘之間置氣。另一個姑娘下樓的時候不知怎的崴了腳，撞倒了剛收拾完東西出來的阿蘭和白露，兩個婢子手上端着的碟子盤子一股腦的全落在了地上，弄髒了長寧郡主的裙角，郡主這才發了火，非要打殺了阿蘭和白露，還要扯着那個崴腳的姑娘賠罪，掌櫃和若雨在下面調和着呢。”
聽完墨畫的一番解釋，牧秋語皺着眉頭，秀娘倒是嗤笑了一聲，道：“看來那個戚側妃還真的是盡心盡力的教導着這位小郡主，這樣潑辣不管不顧的性子，也不怕丟的是他們安平王府的面子！”
牧秋語也是一聲無奈的笑，對秀娘道：“姐姐，我們這些人看的分明，可是人家當事人卻不知道，指不定心裡還覺得戚側妃待她極好。不過左右也是別人的家務事，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說着，牧秋語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幾乎沒有的褶皺，對秀娘道：“姐姐，你現在這裡稍坐，我去去就來。”
秀娘卻是搖了搖頭，一同起身，道：“我還是同你一起去吧，我也很想看看，今日到底鬧得是哪一齣吶！”
牧秋語略一思索，點頭應了。
墨畫十分自覺地爲兩個人拉開了雅間的門，就見到一個侍女模樣的人站在門外。見到墨畫忽然開門，似乎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保持了那個耳朵貼近雅間門的姿勢足足三秒鐘，這纔像是被蜜蜂蜇了一樣站直了身子，姿態看起來勝過學生們軍訓站軍姿。
“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可知道偷聽主子跟貴客交談乃是大罪？信不信我等會子就去回了你們若雨管事，把你趕出富貴樓！”墨畫一見到這個侍女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牧秋語的處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沒有人比她這個貼身伺候的丫鬟看得更清楚，明明笑起來就像是能夠溫暖一切的姑娘，現在卻總是淡淡的，沉靜的就像是一杯水，有表情的時候似乎也是嘆氣居多。要不是這座富貴樓在他們不在的時候被安插了那麼多外人，牧秋語身上的擔子哪裡需要這麼重？
原本就忐忑不安的侍女見到墨畫一上來就是疾言厲色的好幾個問題，連珠串兒似的噠噠噠個不停，最後還威脅她要把她給趕出去，嚇得她當即就雙膝一軟給跪下了，連連磕頭，將木質的地板撞得碰碰作響，一個勁兒的道：“墨畫姑娘饒命，墨畫姑娘饒命！婢子是若雨管事派來請主子下去看看的，可是見到大門緊閉，知道主子還在跟貴客談事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纔想要聽聽主子跟貴客談完了沒有，絕對沒有偷聽！不！絕對沒有想要偷聽！”
磕頭的勁兒有些大，沒幾下那額頭上就起了一塊紅印子，再蜜色的肌膚上十分的明顯。
墨畫看見這個磕頭如搗蒜的架勢，一時也有些懵，她之所以如此疾言厲色，不過就是因爲牧秋語告訴過她，馭下之道，講究的是剛柔並濟。墨畫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侍女到底是不是心懷鬼胎，因此也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不過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但是看起來顯然是把這個年紀尚小的丫頭給嚇壞了。
眼見着這一幕，牧秋語又好氣又好笑的——早知道也就不那麼記着將一些東西告訴墨畫了，看着這姑娘似乎有些草木皆兵。這下子可好，怕是要鬧笑話。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之中轉了一個圈，牧秋語就見到墨畫可憐兮兮的給自己投來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牧秋語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柔聲道：“別磕了，你的額頭可不如着木地板來的結實，若是磕壞了，我還得找大夫來給你看病，錢得從你的工錢裡面扣去，你養病需要時間，還是要扣工錢，這樣一來，豈不是不太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