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靜靜地聆聽了好一會兒,百里沙這才睜開雙眼,關上了窗戶,重新回到了牧秋語的身邊坐下。
“情況如何了?”牧秋語將百里沙剛剛吃了一半的乾糧遞給百里沙,問道。
百里沙接過乾糧,道:“有一點特別的動靜,不過響動不大,想必他們應該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
“還有一段距離啊?”陸盛歡掰下一小塊乾糧塞進嘴巴里,看起來好像依舊很是失望。
“盛歡,你今晚好像特別期待他們來啊?”童君成害怕陸盛歡再一次糧噎着,拿着水袋以備不時之需。
有了第一次的慘痛教訓,陸盛歡這一次學乖了,像一個很正的大家閨秀一樣小口小口吃着,並且確定完全嚼碎了纔敢吞下去,道:“是啊,我很期待,不是你說的,只要他們趕來,就一定叫他們不敢忘記今日的慘痛教訓嗎?被他們追了這麼久,很憋屈,我當然想要揚眉吐氣一下,看他們的慘狀啊!”
說着,陸盛歡還握了握自己的拳頭,做義憤填膺狀,好像恨不得現在就能夠衝出去把那羣黑衣人全部都暴打一頓。
其餘人,出了牧秋語之外,都不約而同的小小打了一個哆嗦,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恩,女人果然是最記仇的生物,沒有之一!
當然他們沒有那個膽子敢把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口,這要是惹得還沒有娶到手的姑娘生了氣,要怎麼把她們兩個給哄回來那也是一件技術活——女人不僅僅是最記仇的,而且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最不講道理的。
不過,就算陸盛歡天生粗神經的一點,察覺不到其餘人在想什麼,但是牧秋語天生心細如髮,又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她只是輕飄飄的掃了百里沙一眼,然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美豔的微笑,生生讓百里沙打了一個大哆嗦,心裡思索着是不是應該給牧秋語好言好語的賠個罪。
在媳婦,尤其是還沒有娶到手的媳婦面前,節操什麼的全都可以忽略。媳婦開心纔是最重要的。
陸盛歡顯然沒有意識到這間屋子裡的有點“詭異”的氣氛,有點無聊的伸長了脖子往門縫外面看去,道:“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啊……”
牧秋語終於收回了羅在百里沙身上的意味不明的目光,笑着對陸盛歡道:“如果我是他們,我一定會等到這屋子裡的火光熄滅了再伺機動手。”
“想要等我們最最放鬆警惕的時候鑽空子?”陸盛歡雖然是個咧咧的姑娘,但實則聰慧異常,一點就透。
牧秋語目光讚許的點了點頭,接着道:“我其實一直覺得挺奇怪,爲什麼這麼多天,路上有這麼多可以下手的機會,他們都一直沒有動手,要知道,等到明日的太陽升起,他們的機會就相當於沒有了。”
頓了頓,牧秋語解釋道:“現在看來,是想要麻痹我們,放鬆我們的警惕,給我們造成一種他們忌憚北齊官府,所以不敢對我們動手的假象,等我們以爲明日就能夠到都城,徹底安全,最放鬆的時候,再給我們致命一擊。”
陸盛歡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嘴巴里的乾糧都忘了咀嚼,顯然這幾天她只是覺得那羣黑衣人實在是太善解人意,都沒有打擾他們好好趕路,但是也並沒有細想。如今被牧秋語這麼一解釋,陸盛歡這才察覺到黑衣人的用心險惡。
這羣黑衣人顯然比上一波武功不怎麼樣的人更加有頭腦,發現一味的追捕起不了作用,就開始使用策略。就像猛獸蟄伏在草叢之中,等待着自己的獵物最爲放鬆的那一刻,再從暗處一躍而起,咬住獵物的喉嚨,一擊斃命。
有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人總是覺得自己比動物要更高一籌,明明就算進化成了會使用工具,會說話的人,骨子裡也依舊保持着動物的天性。有些計謀,不僅僅是人會使用,動物運用的並不比人差多少。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一百步開外的黑暗草叢之中,黑衣人低聲的問將自己完全隱蔽在黑暗之中的首領。
“等。”沒有多餘的解釋,爲首的黑衣人只是乾脆利落的說出了這一個簡單卻也是最磨人心志的字。
一個殺手,最需要的,是殺人之時的果斷,以及等待能夠一擊斃命這個時機的耐心,一個焦躁的人,永遠做不了一個好的殺手。
爲首的黑衣人是個冷靜的人,但是任務目標的一次次逃脫卻也有些讓他失去了平日裡所有的冷靜,那一次放火,就是他大意了,本應該將地形摸清楚了再下命令,否則也不會造成今日這般尷尬的局面了。
今夜若是做不到一擊必殺,他們就相當於失去了機會。
所以,必須耐下性子等待,等待百里沙牧秋語等人最爲鬆懈的時機,他們不是鐵打的人,不可能不需要休息,更何況,他們已經放棄了這麼多的機會來麻痹他們,總要有些回報纔是吧!
同一片夜空下,兩撥各懷心思的人,各自在各自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盤。
時間永遠都按照不緊不慢的腳步逐漸前行,從夕陽西下,到月華初上,如今已是月亮西斜,光華盡散,幾顆稀疏星芒幾乎照不亮眼前百步之外的地方。
已是丑時,一日之中最黑的時候,已然到來。
一片寂靜之中,爲首的黑衣人猛然睜開眼睛,擡起手,無聲的一揮,低聲道:“動手!”
在所有黑衣人行動的那一刻,屋內,正背靠着牆壁閉眼假寐的百里沙猛然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與一樣已經睜開雙眼的童君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外。
夜襲,終於開始了。
黑衣人的步伐矯健,運着輕功的身體如同沒有絲毫重量一般朝着百里沙牧秋語等人暫住的小屋飛掠而去,百步的距離,本就不遠,對黑衣人們來說,不過就是幾個起落,目標就近在眼前。
就在打頭的那幾個黑衣人落在小屋周圍七八步範圍的時候,忽然砰地一聲,那是什麼東西爆炸的聲音,黑衣人的身形頓時被掀飛,幾聲慘叫劃破夜空,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屋內,本就只是淺眠的牧秋語和陸盛歡還有來福也因爲這一聲響而醒了過來,牧秋語看了一眼還緊閉着的大門,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
百里沙像是察覺到了牧秋語緊握的雙拳,溫暖的到手覆蓋上牧秋語的手背,將她緊握的手指一點點全部打開,不讓她的指甲傷到自己嬌嫩的手心。
牧秋語回頭,正巧百里沙也在看她,相顧,百里沙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牧秋語點了點頭。雖是無言,但是一切也盡在無言的默契之中了。
倒是陸盛歡聽見外面接二連三響起來的爆炸聲音,一開始有些呆懵,不知道是因爲沒有睡醒還是因爲吃驚他們佈置的效果。不過後來她的表情就顯得十分興奮,“君成君成,這就是你神神秘秘不肯讓我們知道的東西?”
童君成顯然也是第一次使用的那個東西,道:“我也就是煉丹的時候不小心搞出來的這個東西,這一次還特意減少了配料,不過聽起來……威力還是很不錯啊!”
要不是因爲害怕這裡離都城太近,太厲害的用量會驚動都城的人,童君成還真想要送他們一發厲害的!
“君成,以後這個東西還是不要輕易拿出來。”聽着外面暫時的安靜,牧秋語對童君成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有些不忍。
火藥實在是殺傷力太大的武器,火藥的配置方法,多半都是被掌握在皇室手中,明面上用來給百姓們逢年過節之作禮炮,至於暗地裡到底在做些什麼,那誰也不知道了。
要是童君成知道火藥的配製方法這件事情傳了出去,一定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且,若非情非得已,牧秋語根本就不想造成殺戮!
童君成聽見牧秋語的話,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道:“要不是實在是被他們逼得太難受,我一個濟世救人的大夫也不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對付人,殺一個人其實挺輕鬆的,但是救一個人可是要花費太大力氣了!”
牧秋語相信童君成不是那種會濫殺無辜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那樣拼了命的去拯救那些染了瘟疫的村民。
屋外,爆炸的聲音已經停歇,但是百里沙的注意力反而更加集中。一鼓足氣,再而衰,三而竭。雖然黑衣人的士氣已經受到了打擊,但是想要他們就這樣退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一聲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傳來,百里沙頓時瞳孔一縮,帶着牧秋語往旁邊一躲,就見屋頂之上猛然破了一個大窟窿,幾個黑衣人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其中,赫然就有那個黑衣人的首領。
“我真是小瞧你們了!”聲音有些沙啞,身上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顯然是被剛纔的爆炸給波及了。而且他的語氣之中明顯就蘊藏着快要壓抑住不住的憤怒情緒,看起來,方纔死去的那些黑衣人,對他的打擊十分的大。
“你一直都沒有正眼瞧過我們。”說這話的人是童君成。
首領的手微微顫抖着,顯然是被童君成的花給堵住了嘴巴,想要反駁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因爲他確實小看了他們,否則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多說無益,準備受死!”爲首的黑衣人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長劍就算是在黑暗之中都帶着絲絲冰冷的光芒。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緊張的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