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嚴氏嘆氣，頗爲無力，“等過了端午，馬家就來換庚帖，這小定大定得走快點兒，一年左右就行了。嵐兒留不得，她娘不好好教導，還不如去了馬家讓婆婆帶着教教。只是，你得想着是哪個哥兒承爵的事了。我們侯府，你也看到了現在這個樣子，承爵的事得你自己做主，你得掂量掂量，怎麼能把咱們侯府昔日光景慢慢迴轉過來……我看嶠哥兒怕是……”
嚴氏的話沒說透，周朦朧卻是下意識的覺得，嚴氏說到戚廷嶠，應該是在搖頭嘆息，那難不成嚴氏是偏向……周朦朧一個激靈，這事兒嚴氏都只點撥，並不像對戚廷嵐的婚事一樣大拿大辦，她一個孫媳婦，更不能多思多慮。
等戚義安退下了，周朦朧輕手輕腳從玉紗櫥後面原路返回，這才從正門走進去。她沒提她在玉紗櫥聽了一會兒的事情，嚴氏神思疲倦，也沒多問。
吃飯前見嚴氏興致不高，周朦朧想着，就把原打算想趁着嚴氏心情好幫白姨娘說的事，轉而當個調劑品說給嚴氏聽。
“她又求你？”嚴氏蹙眉，兒子房裡的事她向來不管，但是一個姨娘，老是去偷偷摸摸找孫媳婦，嚴氏瞧瞧周朦朧快到四個月的肚子，心裡有些不悅。
“也沒什麼，左右你們出去了，我在落喬院也是無聊。”周朦朧聳聳肩，“還不是看着她爲二小姐操心，不然我也不到祖母耳邊煩您了。”
“哦，廷岍的事……”嚴氏揉揉太陽穴，“廷岍的事得等等，等廷嵐這定了個大概再說，我現在還沒考慮到廷岍頭上去。”
“嘿嘿……”周朦朧做個鬼臉，“人家白姨娘可是自己打聽好人家了，能給您老人家省不少事呢，不過是想讓我做個傳聲筒，讓您老心裡有個底兒，等輪到廷岍了，上綱上線就是了。”
“她瞧過了？她能瞧到幾戶人家？”嚴氏撇撇嘴，大概是被段氏攪得有些杯弓蛇影了，聽着一個姨娘就自己去給女兒瞧人家，只覺得又是小家子氣又是越俎代庖。
周朦朧挑挑眉，“我聽着還不錯哦。”於是周朦朧就把白姨娘說的那陳舉人的情況說了一下。
“舉人？外鄉來趕考的？房子還是和同伴一起賃的？”嚴氏這下來了點兒精神，只是樣樣都是她沒想到的。
“嗯。”嚴氏說一句，周朦朧點一下頭，“所以我說還不錯。白姨娘不看人家家底銀錢什麼的，那肯定就是指着人家人品了，不然白姨娘圖什麼呢。門戶低點就低點，算不得什麼大事。想必白姨娘這麼些年手頭也能積存點銀錢的，到時候您老給廷岍貼點陪嫁，我這做大嫂的多少也拿點兒，小門小戶的過日子也儘管夠了。若是日後人家陳舉人能得中，廷岍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嚴氏聽着這才露出點眯眯笑來，“嗯，門戶簡單，倒是適合廷岍了。我們侯府出去的女兒，一個舉人也不敢磋磨她的，再說也沒個公婆在的，日後得中了，也不辱沒廷岍年紀輕輕隨他過的苦日子了。難怪白姨娘找上你來說道，若是找上段氏，”嚴氏眼露不屑，“段氏不把人炸出幾兩油來纔怪！”
“親孃誒！”周朦朧低呼一聲，“親孃瞧中的，自然不是把女兒拿去榨油的嘍！”
於是陳舉人這事兒嚴氏算是默許了，讓周朦朧給白姨娘遞個話，讓她安心等着，到時候她會再讓人去考察考察陳舉人的品行，只要白姨娘說的是實話，到了時候嚴氏自然會做主的。
白姨娘得了信兒，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再三保證三緘其口，這兒女婚事，沒定之前哪裡敢到處亂說的，一來事關廷岍閨譽，二來，白姨娘就怕段氏知道了另做打算。
至於嚴氏說的等等，周朦朧和白姨娘沒有宣之於口，心裡都是明白的，等的就是把戚廷嵐和那馬家的親事給定下來。她在玉紗櫥可是聽得好好的，端午之後馬家就來換庚帖。
大概是段氏在廣玉山房一陣撒潑哭鬧，回了椿香堂又逮着戚義安又是哭又是怨的，少不得還去微雨閣抱着戚廷嵐心啊肝的直叫肉疼，所以戚廷嵐的事，倒是沒有廷嶸的捂得嚴實。
這一天小茴出去嗑了一圈兒瓜子，回來就開始播報最新消息了。
“馬家？那是什麼人家？太夫人都看好，怎麼夫人反倒看不中了？”紫蘇眨巴着眼睛腦門兒上寫着大大的不明白。按出身，太夫人可是根正苗紅的大家出身，段氏只是個倒買倒賣半路暴發戶，按理太夫人的眼光只會比段氏更刁鑽毒辣纔對啊！
“聽說啊，這馬家老夫人，跟咱們太夫人可是年輕時候的手帕交，到現在交情還好着呢。太夫人幫大小姐相中的，就是馬家老夫人的小孫子。按家世來說，馬家是殷實人家，只是呢，夫人瞧不上也是有道理的，馬家祖孫幾代，都是行醫的，這馬家小少爺，也是自小學醫的，聽說馬老夫人，專會瞧婦人病，尚京多少夫人太太都請不動馬老太太的，但是馬老太太教出的幾個兒媳婦倒是經常出來走動……”
小茴一說就說岔了。周朦朧卻是想到那日在大公主府見到的那位跟嚴氏坐一桌的老太太，當時嚴氏就讓她稱呼馬婆婆，想必就是這位婦科聖手了。這樣說來，戚廷嵐的歸宿問題，嚴氏該是早有籌謀的。
跟嚴氏這麼多年的交情，馬家，對於戚廷嵐說，實在是個極好的歸宿。行醫世家，家底必定是豐厚的，而且多在富貴人家走動，人脈上也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只是，在這個社會，講究的是士農工商，行醫問藥只是一種技能，向來被稱爲“儒之小道”，是入不得仕的。在三教九流的說法裡，醫者還只能排在中九流，連上九流都排不上，比起士農工商，都次等的了許多。
難怪心心念念要讓女兒做昱親王世子妃的段氏，如此歇斯底里跟失心瘋了一樣。
周朦朧走神的時候，紫蘇已經抓着小茴問起了大小姐被林嬤嬤治得最新進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