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來話長啊……”開了這麼個頭，周朦朧都覺得是不是多聽了幾回戲文，呵呵笑了兩聲，就把侯府的事情說給戚廷嶽聽。剛剛在廣玉山房，戚廷嶽本就到的遲，見小歡顏睡了，又是疼又是親的，都沒注意嚴氏神色疲憊，大概就是看到了，也會以爲是時辰晚了不會多想。
馬車裡戚廷嶽抿緊了脣聽着，卻是自始至終沒有一句評判的話說出來。漠然良久，只無奈又不屑的搖搖頭。到下馬車時，他才輕輕將周朦朧的肩頭往懷裡攬了攬。“祖母定然又要日夜煩憂，平日若是沒什麼事，你就多帶蘭姐兒過去陪陪祖母。不然老是吃不好睡不好，我怕她老人家身子熬不住。只是近日衙門裡事多……”
“我曉得。”周朦朧昂起頭學小歡顏在戚廷嶽臉上吧唧一口，“你忙你的，天早我就自己帶蘭姐兒回來，若是遇上天不好或者她玩得晚了還不肯走，能就在祖母那歇上一夜也無妨。我本就準備明天就收拾點蘭姐兒的東西一道帶過去。”
這樣貼心柔順，夜色裡戚廷嶽竟然都不捨得下馬車了。若不是外頭有丫頭婆子守着，他都想親自抱着周朦朧下馬車了。
周朦朧只覺得戚廷嶽的眼神在夜色裡格外幽深，看得她心裡一陣微跳，下馬車時腿還有些軟。
回了主院，收拾東西這些事自然是交給陸英她們忙活去了，周朦朧今天在侯府，事情一茬子接一茬子，中午她又沒歇息，回了來倒是梳洗一番就困了。不過周朦朧和戚廷嶽只是比較擔憂嚴氏的身子，侯府這些糟心事倒是不影響他們入眠。
第二日是十五，戚廷嶽本來是沐休的。說是有事一早起來就出去了，周朦朧自己帶了小歡顏到巳正才隨馬車去廣玉山房，戚廷嶽說是午飯前會自行過去的。
廣玉山房氣壓低迷，素荷幾個不敢拿瑣事去煩問嚴氏，就自行讓婆子們按慣例準備了各色的元宵。個頭大的都快有小孩拳頭大，小的比黃豆大不了多少，餡兒也是多種多樣的，甜的鹹的都有多樣，倒是誰的口味都能滿足。<>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桌子飯菜裡，各種顏色大小的元宵呈上來倒是好看的緊。戚廷嶠終是沒露面，只派了個小廝來說受了風寒，頭疼得起不來牀，嚴氏只是悶哼了一聲，眼刀子讓那報信的小廝腿都直打哆嗦。
中間去淨房方便時，戚廷嶸“碰巧”和周朦朧一起去，小聲告訴她，頭天快子時，戚義安才把戚廷嶠揪了回來。接二連三的再犯，那樣溫順膽小的媳婦都要跟他和離了他還出去鬼混不回，戚義安只覺得晦氣不已，倒是一反平日好好先生的作態，拿了家法把戚廷嶠一頓好打。
所以戚廷嶠抱病不起，倒也算是六七分真話了。就算不是打得他起不了牀，那也是打得他沒臉見人了。倒是戚義安，來的時候，斯文瘦削的臉越發青白，兩眼下一片青黑，周朦朧無意間瞟到了趕緊挪開眼睛。呵，這打兒子也是體力活啊，莫說還是熬夜打。
戚廷嶠託病不來，戚廷嶼卻是不能不來。周朦朧印象裡戚廷嶼還算中規中矩，說不得多好，但是也稱不上壞。大概是同母兄長的好事他也知道了，從進了廣玉山房之後，跟長輩行了禮就一直縮在椅子上坐着，沒話，也不動，半低着頭髮呆。
今兒小歡顏就不用趙媽媽抱着坐了，周朦朧把玉扁衚衕小歡顏用慣的高腳椅子帶了過來，小歡顏坐上跟大人一般高，就着餐桌，看着跟小大人一樣攏着手隻眼珠子在席面上滴溜溜打轉，一看就是用勁兒忍着口水的樣子，煞是好玩。
小歡顏坐在嚴氏手邊，戚廷嶽親自喂她吃元宵，想讓她嚐嚐味兒，畢竟是過節，但是又怕噎着她了，一小口一小口喂的可仔細了，看得嚴氏在一旁忍不住抹眼角，“嶽哥兒小時候也是我這樣當心尖尖一樣疼的，蘭姐兒都滿地跑了，叫人怎麼不服老啊……”
過節的時候老人該是德高望重兒孫滿堂，今年這元宵節南山侯府被鬧得有些措手不及，嚴氏這樣感嘆一聲，雖不至於說是晚景淒涼，一桌子人也都不免覺得舌尖苦澀。
戚義安先紅了眼，有些哽咽的抹了把臉，“母親，都是我不孝，沒管教好孩子，給您添煩憂了。<>”
嚴氏嘆了口氣，搖搖頭，什麼都沒說。指指桌上豐盛的飯菜，“吃飯吧，吃飯吧，吃飯的時候說這些是我不該……今天過節，都好好吃飯……”
今天一樣是沒有分開，一家人圍着大圓桌坐一起。入了席就沒讓丫頭服侍，各自自己動筷子，倒是比平時要熱鬧一點。戚廷嶸和戚廷岍兩人負責給大家盛湯圓，一時問這個吃什麼口味的，問那個要吃六個還是八個，少女輕柔的嗓音倒是讓氣氛恢復了一點鮮活。
自然是先盛給嚴氏，依次下來是戚義安，戚廷嶽，哦，不對，頭一個是呈給小歡顏。
到盛給周朦朧的時候，戚廷嶸大着膽子開起玩笑來，“大嫂素來不愛吃甜的，好像糕點也不怎麼愛吃，這湯圓甜甜黏黏的，怕是也不愛吃吧，還好今兒有鹹口的，那我給大嫂盛鹹口的嘍？是吃薺菜肉餡兒的，還是吃酸菜豆腐餡兒的？哦，還有牛肉餡兒的……”
周朦朧嘴角微抽，這些餡兒也真是煞費苦心了，可是拿這些餡兒包湯圓，那還真不如包包子餃子吃呢。不過瞧着嚴氏心緒不好，她也說不出來不吃的話。倒是在幾個盛湯圓的白瓷盆裡看了看，眼珠子一轉，“咦……勞煩小姑動手盛湯圓給我吃，我得吃個合自己心意的。”
嚴氏嘴角露出些微的笑色來，周朦朧半是不客氣半是開玩笑，倒是讓這姑嫂關係聽得更加親暱溫情。“一家人一起吃飯，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可是沒有你喜歡吃的？沒有也沒關係，想吃什麼餡兒，讓廚子現包現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