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等一會兒，等他吃過了再去。”周朦朧想也不想就說道，雖已經不是閨中女子，見外男也是有避忌的。若不是和戚廷嶽關係如此，沒帶女眷來她是犯不着到前邊兒去的。
“不，現在就去。”戚廷嶽卻是迫不及待，頭天到的太晚，遊秀才又是沒吃過苦的人，來不及說幾句就讓他去休息去了。他們之間可不講究什麼吃飯不許說話的。
遊秀才正在吃早飯。
周朦朧自詡見過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但是這飯桌前端着青瓷小碗兒慢條斯理吃一口粥，就一口紫芋泥酥餅，時不時挑上幾根青菜的青年人，渾身都自帶着一種清貴的氣息。
“老大來了？”遊秀才擡頭見他們倆進來，呼嚕一口粥吞下去，咧嘴笑着打聲招呼，“這位想必就是嫂子吧。”他見着周朦朧，纔有點正形的起身。
“世子遠道而來，莫要如此客氣，缺什麼儘管說。”周朦朧端端正正見禮，人家和戚廷嶽熟絡隨便，頭一回見面她確實不想不莊重的。
旁邊侍立的小廝用帕子給遊秀才擦了下嘴，遊秀才才禮貌的拱拱手回禮。“多謝嫂子款待，小弟就打擾幾日了。”
戚廷嶽早已拉了張寬背椅一屁股坐下，還拉了下週朦朧衣袖，“來，坐着說話。跟他不用客氣。”
“嘿！本秀才大駕光臨，老大也太不把本秀才當回事兒了！”遊秀才朝戚廷嶽翻了個白眼，又喝了兩口，碗一放，旁邊的小廝立馬又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在這小廝盛粥的時候，另外一個已經手腳麻利的把遊秀才面前桌子上本來就不存在的污漬擦拭了兩遍，第一遍是溼帕子，第二遍是幹帕子。那個盛粥的小廝在把粥放下之前，也快速的抽出個帕子把青瓷小碗兒碗周也擦拭過兩遍，同樣的，第一遍是溼擦，第二遍乾擦。
兩個隨身小廝配合的非常有默契，不僅麻利而且無聲無息的，好似身上總有無數的帕子等着抽出來用。
周朦朧眼角抽搐，怪不得戚廷嶽說他講究，矯情，比女人更甚。
她還以爲這從來沒吃過苦的人一路奔波，該是疲憊至極無精打采的狀態。可是眼前這位，一夜休整，身上那一看她就認得出來的牡蠣白暮虹綾儒衫，金銀交織的流雲紋瀾邊，書生髻上水頭純正碧綠蔥翠的短簪，更莫說桌子底下露出來的一雙純白絲毫無雜色的貂毛軟底短靴了。
莫說出門在外了，就是在家，有幾個有錢人捨得把那純白貂毛做了鞋子穿的？鞋子倒是不比一件正經衣裳費料子，但是有這做鞋子的料子，肯定百分百的人是選擇做雙手套啊，袖籠啊，就算是個圍脖兒那也是足夠了的。
周朦朧心想，還好戚廷嶽沒提過南山侯府一句。若是像面前這位一樣，渾身富貴做派的去周家提親，怕是周世錦要被震懾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戚廷嶽壓根兒沒接遊秀才抱怨的話。“快吃你的去！幾年不見，你還是這副德行。”
遊秀才呵呵一笑，“尊貴如我，怎麼是德行兩個字配得上來形容的。老大倒是老樣子，還是這麼有範兒。”
尊貴如我……這麼堂而皇之的往自己臉上貼金，雖然他的確本身就是個金臉，周朦朧覺得她額頭都要抽搐了。好吧，原來這些小時候的玩伴兒叫戚廷嶽叫老大，只是這什麼緣故，卻不是現在好問的了。
“你陪世子坐坐，我去看看廚房中午的菜色可備齊了。”周朦朧聽着他們鬥嘴頗是有趣，卻也坐不住了。幾年不見，怕是要說的話不少，她還是把空間留給他們倆比較好。
“我這一來嫂子要勞累了。”遊秀才笑呵呵的客氣一句。
“你別理他，有啥吃啥，別浪費我銀子。”戚廷嶽瞪遊秀才一眼，感激的看着周朦朧。他自然是知道朦朧的心意的。
周朦朧笑着退了出去，背後兩人鬥嘴擡槓的聲音越來越遠。
遊秀才很快結束了他的早飯，鬥嘴說笑一點都不影響貼身小廝給他漱口，擦嘴，淨手淨面。看得戚廷嶽至皺眉頭，“就你這樣兒的，是怎麼跑到瀝州來的？我還以爲你早半路哭鼻子回尚京去了。”
遊秀才氣得錘下桌子，當然，他錘之前這桌子早被幹溼各擦了一遍，錘完了手一伸，旁邊的小廝就把他剛剛捶桌子接觸到桌面的部位擦拭一遍。“斯文如我，怎會哭鼻子哭回尚京去？！”
戚廷嶽無力的翻個白眼，若不是想着來者是客，他都想倆耳刮子抽過去。
“哎哎哎，”遊秀才挪了下屁股，往戚廷嶽跟前湊了湊，食指指了指剛剛周朦朧離去的方向，“咱這嫂子……老大你不跟我說說？真沒想到啊老大您悄無聲息就成親了，我還以爲你要一直不動凡心的呢。”
戚廷嶽雖然是多年不回尚京，他們這些在尚京的兄弟們逢年過節見了戚太夫人，總免不了要被囉嗦幾句，讓他們幫忙勸勸戚廷嶽，早日尋個親事。他們書信來往中也念叨過不少，但是戚廷嶽可從沒吱聲的。這樣難怪遊秀才大驚小怪了。
“什麼凡心不凡心的，好好說話！別拉拉扯扯！”戚廷嶽沒好氣的扯過袖子。他不過是讓遊秀才見見自己媳婦兒，哪裡願意理會他的打趣。
“嘿嘿，”遊秀才傻笑一個，腆着臉問道，“我這不是好奇麼，這小嫂子怎麼讓老大您動的春心？對了，上回你說讓我們蒐羅點兒首飾料子，不會就是給咱小嫂子張羅的吧？嘖嘖，老大您終於開竅了啊，還會哄媳婦兒了哈。”
戚廷嶽不像他，身邊女人不斷，怎麼瞧着，遊秀才都覺得戚廷嶽在瀝州不聲不響娶的這位，還真挺認真的.
戚廷嶽臉上有點燥熱，向來是他訓遊秀才，這般被遊秀才逮着開涮還是頭一回，“都多大了還沒個正經。你又不是沒媳婦兒，就你祿王府那後院，開個戲班子都綽綽有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