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朧這下就不打算幫公公圓場了。小時候的事？那時候就算戚廷嶽兄弟倆年紀小，您和段夫人總不會也是年紀小吧？太夫人那時候都心疼嫡長孫，那你這父親當時幹嘛去了？怎會讓戚廷嶽負氣離家呢？現在說起來這麼輕描淡寫的，怪不得戚廷嶽毫不掩飾的撇下嘴角了。
戚義安尷尬的輕咳一聲，拿起桌上一隻大紅錦緞葡萄紋匣子，“剛剛兒媳說的對極，回了尚京再說，都是一家人麼。這個是你們母親留下的，言明日後交給廷嶽媳婦，來，廷嶽媳婦，這是你該得的。”
一聽是戚廷嶽亡母舊物，周朦朧就不好客套了，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對着錦盒磕頭行禮，才雙手接過。
戚廷嶽的眼神在那錦盒上停頓了一秒，站起來拱手說道，“既見過父親，我們去廣玉山房陪祖母說說話去了。”
戚義安笑呵呵的擺擺手，“去吧去吧，說是晚飯擺在你祖母那，我等會兒再過去。”他都已經習慣了不提段氏的稱呼，反正回回他說了，戚廷嶽只當沒聽到，就算了。說起來戚義安對兩邊，都是一樣的疲軟。只不過是戚廷嶽幼時只會倔強，而段氏和她的兒女會哄人些。
“這裡面是什麼？你知道嗎？”出了青枇居，周朦朧小聲問道。不是沒見過稀罕的東西，但是這錦盒上繡着葡萄紋的大紅錦緞，入手一摸，已經很有年頭了，恐怕婆婆也是從長輩那裡得來的。
戚廷嶽的眸子陷入回憶，“那個錦盒我見過，小時候還把玩過。裡面是一對古玉鐲子。我記得母親說，是她出嫁時，她的外婆留給她的。”
“你外祖家也在尚京嗎？”周朦朧好奇的問道。
“外祖家啊，”戚廷嶽想了一下，“我外祖外祖母都還在世，不過外祖致仕之後，帶着家眷都回鄉去了。現在還有個堂舅，在尚京做官。我離京的時候，舅父還在外放，那時外祖已經離了尚京。”
致仕？周朦朧就瞭然了，戚廷嶽外家這是文官出身。看來她需要了解戚廷嶽的還有很多很多，不忙不忙，還有一輩子可以去好好了解他呢。唉，說起來那時候外家沒有一個人在尚京，那時戚廷嶽負氣離家，怕是連個有長輩撐腰的去處都沒有。
“如果有機會，我們去看看你舅舅。”周朦朧笑着說道。
“到時候再說。”戚廷嶽有點尷尬，他總覺得自己親情緣分太過淡薄，說起走親戚，好似這事兒自己一點都不擅長。
廣玉山房就在眼前，戚廷嶽突然捉狹的貼着周朦朧耳邊說道，“你剛剛叫我廷嶽，我覺得挺好的。”
周朦朧只覺得耳畔一熱，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戚廷嶽說了什麼時，臉上騰的就紅了。她還沒來得及去掐他一把，就見素荷施施然走出來，“大爺大奶奶來了，快請屋裡坐。”
周朦朧連忙端上幾分笑意，文雅的朝素荷點點頭，落後戚廷嶽半步朝裡走去。關起門來，哪怕是拎着男人耳朵訓話，只要男人自己不介意那就都沒問題，但是在外頭，特別是在男人家族這邊，女人還是聰明的示示弱比較好。
只有覺得你對夫婿好，你把夫婿照管的妥妥帖帖，男方家裡纔會覺得這媳婦是個好的，不然你天天跟訓孫子似的或者非要讓男人矮你一頭，那千好萬好都是白好了。
“來，到這邊兒坐下來。”嚴氏的年紀已經是不會爲一點小事大喜大悲的，但是見着孫子孫媳婦沒等她讓人去請，就早早來了，嚴氏還是從心裡歡喜到了眉梢。“素荷，你這是泡的什麼茶？是去年的龍井麼？那個不好，不是還有二兩去年的明前雲霧麼，快去泡那個來，記得，要用去歲冬天梅上雪來泡……”
“是，奴婢這就去換去。”素荷笑嘻嘻下去，一點不因爲太夫人挑剔了就皺半點眉頭的。
“對了，青舸，昨兒廚房做的雲片棗泥雪梨盅挺好的，你去廚房看着，一會兒做了兩盅來。”嚴氏見青舸點點頭下去，拉着周朦朧的手說道，“這雲片棗泥雪梨盅啊，甜而不膩，潤喉去肺火最是好了，秋天和這冬末，吃吃最舒服的。”
周朦朧偏頭一笑，“那孫媳一會兒定要好好嚐嚐。”
“好，一會兒你嚐嚐。”嚴氏見周朦朧既懼她又親熱的很自然，喜從心來。侯府雖大，還真沒什麼事兒能瞞過她去，落喬院六個丫頭灰溜溜的回了椿香堂，她才知道段氏瞞着她想給孫媳婦一個下馬威，氣憤之餘，卻是很欣慰周朦朧不卑不亢的拒絕。
說起來，嚴氏的心裡也是很複雜的。雖然她一直護着戚廷嶽，可是說白了，孫子戚廷嶽的親孃死都死了，兒子戚義安不可能一直不續絃的。再說段氏，即便段氏不好，誰能保證後面來的就是個好的？段氏也是爲戚家生養了兩兒一女，那也都是嚴氏的孫子孫女。縱然她心裡再護着戚廷嶽，也不能抹了其他孫子孫女的血緣至親吧。
以往是戚廷嶽一個人站在戚義安和段氏的對立面上，這個對立的局面，嚴氏是看透了，是扭轉不過來的。現在多了一個孫媳婦跟戚廷嶽站在一邊兒，嚴氏沒來由的覺得欣慰多了。若是她日後不在了，嶽哥兒受了委屈，也有個人說說，嶽哥兒傷了心，也有個人撫慰撫慰。
“對了，”嚴氏的興奮不加掩飾，提高了嗓門對着簾子內喚道，“眠春，把我給大奶奶的禮物拿來。”
“誒，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答道。
雖然沒見面，周朦朧卻覺得嚴氏這點兒上特別有趣，嚴氏身邊兒最得用的三個丫頭，這眠春她還沒照面，但光聽聲音，就是青春有活力的。而那照過面的素荷，青舸，不光名字素雅，連人都跟名字似的，風雅貌美，行事作風也是頗有章法，若是走出去，可一點兒不輸了那些官家小姐的。一看就是自小被精心調教的，嚴氏雖然上了年紀，倒是喜歡青春靚麗的姑娘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