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木夫人許多年不曾如此餐風飲露過,連着半個多月的日夜顛簸,尚未趕到邊城她便在路上病了,這一病便如山倒,木承歡請了不少大夫都沒能徹底治癒,只好在距離邊城三百里的地方停下來修養。
“承歡,馬車怎麼停下……咳咳咳……停下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之後,木夫人虛弱的靠在蓮葉的肩膀上問。
木承歡聞聲立刻掀起簾子,望着木夫人蒼白無血色的臉,擔憂道:“母親,您不能再這樣往前趕了,我尋了一家客棧,這幾天就好好歇一歇,兒子去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大夫來爲您治病。”
不能再耽擱了,邊城來的信上說得很明白,父親危在旦夕她哪裡還有時間在這裡耽擱?“不,不能再耽擱了,即刻啓程,娘要立刻見到你外祖父。”
“可是母親你的身體……”
不等木承歡說完,木夫人便焦急的打斷,道:“我的身體我清楚,只不過是小小風寒而已,還要不了孃的命!承歡你要聽話,不要將時間浪費在這裡,你外祖父定然是熬不住回京了,否則又豈會送來書信說想要見你我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是什麼意思,不需要木夫人強調木承歡也明白,當即也不再多說廢話,買了乾糧和熟食之後,便命車伕繼續趕路。
又是四天不眠不休的趕路,終於在第五日的清晨趕到了輔國將軍林巖鎮守的邊城。雖說木承歡離開了一年多,但守城的將士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當即便給他開了城門,令木承歡很是感動。
“少將軍,老將軍等您多時了!”木承歡回來的消息剛傳回將軍府,林巖的部下們便急忙率馬來迎。一見到木承歡衆將士們便給他跪了下來,將士們的虎目中淚光閃動。
木承歡也被氣氛感染得紅了眼睛,急忙伸手將他們扶起來,急切道:“我外祖父現在何處?”
“老將軍還在府中等候着少將軍,少將軍請上馬。”領頭的將軍聞言急忙將自己的坐騎牽來,作勢便要攙扶木承歡上馬,被他一手攔住。“少將軍?”
“不用了,我乘馬車去將軍府就行。”母親還在馬車上,他豈能自己先騎馬離開。
木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老父,不願木承歡將時間都浪費在與人寒暄上,隔着簾子催促道:“承歡,快走吧。”
“是,母親。”木承歡不再多言語,親自駕起馬車,迅速的朝着將軍府疾馳而去。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祈禱那封書信只是危言聳聽,外祖父並沒有病入膏肓也並沒有病重無治,這一切不過是外祖父和他們開的玩笑,都是騙他們着急的。
只可惜,他們註定要失望了,等到他們好不容易趕到輔國將軍林巖的牀前,昔日錚錚鐵骨一頓飯能吃下二十個饅頭的老將軍如今瘦得皮包骨,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父親?!”木夫人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見過老父,在她的記憶中父親還是年輕時候英武的模樣,眼前這位垂暮老人當真是她的父親嗎?木夫人又喚了一聲,“父親!”
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昏睡中的輔國將軍林巖終於睜開了眼睛,迷茫的擡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木承歡的身上,對他伸手道:“承歡。”
“外祖父!”木承歡急忙跪在牀前,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外祖父,承歡在這裡。”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林巖望着成熟穩重了許多的木承歡,禁不住感慨道:“你父親終究還是將你留在了京城,見你過得不錯外祖父就放心了。你母親她爲何沒來?”
聞言,木承歡愣住了,望着林巖解釋道:“外祖父,眼前這位便是母親。”
聽了這話,林巖這才認真的望着木夫人,良久之後才道:“她是芳兒?爲何一點都不像?”
在林巖的記憶中,林芳兒還是扎着雙髻的少女模樣,他實在是無法將眼前這位渾身散發着貴氣的婦人與自己記憶中青春靈動的女兒重疊。當即很是驚訝的望着木夫人,不確定道:“你是芳兒?”
“是啊父親,女兒回來了!”木夫人再也忍不住,捧着林巖的手嗚嗚嗚的哭泣了起來。
感受着掌心的溫暖,林巖這才相信自己的女兒回來了,當即老淚縱橫道:“芳兒,爹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呀!”
木夫人被他說得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緊緊的捧住老父親的手,哽咽道:“父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女兒對不起你,沒能在您的牀前盡孝,是女兒對不起您呀。”
“不,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保護好承毅,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是父親對不起你呀。”一提起那位早逝的外孫,林巖的眼淚便從眼眶中滾滾而落,“父親對不起你,若是當初能將他和承歡一塊帶來邊城,他又怎麼會病死他鄉。”
“什麼?”木夫人聽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抓住林巖的手,急道:“父親是在和女兒開玩笑嗎?承毅不是好好地活着嗎,父親爲何要說這些話來嚇唬女兒?”
林巖知道她不願意接受真相,可他都是將死之人又豈會說謊欺騙自己唯一的女兒?“芳兒,爲父知道你難以接受,可這是真的。承毅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經病死在了襄陽,這個消息千真萬確,絕不會有錯。”
“這怎麼可能!”木夫人自然是不肯相信的,急忙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慌亂的搖頭道:“這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承毅怎麼會死,如果當真如父親說的那樣早在四年前承毅就死在了襄陽,那麼相府裡的那個是誰?難道我還能認錯自己的親生兒子嗎?不可能,這太荒謬了,父親你豈能編出這樣的謊話來惹女兒傷心。”
見她這副絕望的神情,林巖不忍心道:“芳兒,你仔細回想,從小到大爲父可對你說過一句謊話?!此事重大若爲父沒有百分之一百的確定,怎麼會要你不遠千里的趕來與你當面說?芳兒,承毅真的已經不在人世,留在相府中的那個是冒名頂替的。”
“這不可能!”木夫人再也受不了的尖叫了一聲,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尖叫道:“不可能,他就是我的兒子木承毅,我是當孃的豈會認錯自己的兒子!爹不要說了,他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