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巖掙扎着從擔架上爬了下來，匍匐着爬到皇帝的龍椅臺階下，伸手緊緊的抓住臺階的邊緣，對着皇帝紅着眼睛悲傷道：“老臣無能，前幾日才發現自己的身邊一直留着一個奸細，這幾十年來都沒有發現他是敵國派來的奸細，老臣險些誤了國家大事，老臣有罪啊。”
“愛卿口中的奸細是誰？又是哪國派來的奸細？”皇帝聽得直皺眉頭，無論是軍中還是皇宮裡，有別國的奸細這並不稀奇，可若是能將對方揪出來，這也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
奸細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能說出對方的名字，和對方做過的事情。林巖深吸了一口氣，沙啞着嗓子哽咽道：“陛下，老臣無能啊，被楊江那廝欺瞞了好多年，時至今日都不敢相信他是敵國的奸細。”
楊江？皇帝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他，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楊江是忠勇侯府楊家的人，一直都是他的親信，倒不是什麼敵國的奸細，而是他派去潛伏在林巖身邊監視着他的人。“可是楊家的那個楊江？”
林巖重重的點了點頭，在吳全和張元兩人的攙扶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渾身都被虛汗溼透的靠在墊子上喘着粗氣。“正是他，陛下，老臣得到密切消息，這麼多年楊江一直都和白澤有着親密聯繫，他有不臣之心已經許多年。老臣無能，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的狼子野心，實在是有愧陛下。”
“愛卿言重了，這不是你的錯，只怪敵人太過狡詐。”皇帝擺了擺手，不以爲然的道：“楊家是忠烈之後，你說楊江通敵賣國可有證據？”
聞言，林巖露出一副很是傷心的神情，透過自己凹陷很深的眼睛望着皇帝，問：“陛下是不相信老臣所言嗎？老臣從不說謊，更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之人。陛下可看到手中虎符缺了一個耳朵，這是在楊江偷偷將虎符調換的時候碰掉的。他若不是有了不臣之心，爲何要偷偷地調換走老臣的虎符？如果不是老臣察覺到了他的狼子野心，暗中將虎符又調換了回來，只怕邊城的二十萬大軍已經落入賊寇之手！陛下，楊江通敵賣國罪該萬死，還請陛下嚴懲不貸。”
皇帝沒想到楊江竟然敢調換虎符，如今他是絕對不可能承認楊江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的，所以這個黑鍋楊江不背也得背。“愛卿受苦了，朕心裡有數，定不會讓此等賊人逍遙快活。”一句話算是定了楊江的罪名，也算是安撫了看上去已經病入膏肓的輔國將軍林巖。
既然皇帝都這麼說了，林巖還能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見他一副心底有事的樣子，皇帝略一挑眉，笑問：“愛卿在擔心什麼，爲何露出如此神情？”
“老臣是在想，邊城遙遠不知陛下會派哪位將軍前往接管。”林巖嘆了口氣，一雙眼滿是哀傷的望着皇帝。
皇帝沒想到他還惦記着這件事情，忍不住問道：“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讓他說？還真的讓玉沁猜得一字不差，皇帝果然會問他這個問題，會讓他推薦一個人選。林巖隱去心頭的驚訝，苦笑着搖頭，道：“老臣老了，和年輕的將軍們都沒什麼走動，確實不知道該推薦誰。”
“即便不相熟悉也總該是知道一些的，你但說無妨。”皇帝心情很不錯，不費一兵一卒便將邊城二十萬大軍的兵符收回，此刻的皇帝正春風得意，自然不在乎林巖說出什麼不入耳的話來。
林巖露出思索的神情，試探性道：“聽說五皇子德才兼備，對軍事又有着獨到的見解，倒是可以掌兵。老臣還聽聞世子蓮城是京城第一高手，練得一手出神入化的蓮城劍，氣度更是與陛下年輕的時候相似，也是個掌兵的好人選。”
“你推薦銳兒和蓮城？”皇帝有些驚訝，他本就要將這二十萬大軍交給皇甫蓮城，只是沒想到林巖和他想到了一塊去。
“是，老臣覺得五皇子和世子蓮城比其他皇子都要適合。”林巖念着木玉沁爲他設計好的腹稿，平靜的任由皇帝審視。
皇帝一聽，果然來了興致，笑問：“哦，你爲何覺得他們比朕其他的孩子更適合？太子、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和十二皇子，爲何就不適合了？”
皇帝果然會問這個！聽了皇帝的問話，林巖的心底越發驚訝木玉沁竟然如此瞭解皇帝的心思，禁不住暗歎那丫頭的智慧近妖。“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的，豈能去邊城那麼遙遠的地方駐守。四皇子和九皇子乃蓮妃所生，有一半白澤皇室的血統，爲了避嫌自然是不能掌管與白澤相接壤的邊城大軍。至於七皇子麼，他的親舅舅可是掌管三十萬大軍的鎮西將軍郭淮，若是再由他接管了邊城的二十萬大軍，那後果不堪設想。最後是十二皇子，他年紀尚幼，軍中無兒戲，孩子如何能夠掌兵？”
聽他說了這麼一番話，皇帝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他也意識到了一些事情，心底原本的主意也不知不覺得中悄然有了變化。“那按照愛卿的意思，除了銳兒和蓮城就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了嗎？”
“這只是老臣的片面之言，此事還得由陛下聖裁，老臣只是說了一些自己的淺薄之見，還請陛下恕罪。”林巖做出一副惶恐的姿態，他知道皇帝喜歡看着臣子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果然，皇帝見他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擺了擺手，道：“無妨，你說的很對，這個問題朕會仔細考慮。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待過幾日朕會命人將你的將軍府好好修繕以一番，你好歹是朕的輔國將軍豈能住得太寒酸！”
如此，林巖自然是誠惶誠恐的叩謝皇恩，他是沒有力氣走出大殿的，自然是被人擡出去的。對此皇帝也是默許之，在他的心中林巖已經沒有半點威脅，他樂意給這位遲暮的老人一點尊敬。